燕郡王府。
燕郡王妃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屏风后走出,美眸轻转,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原词垂手侍立之人身上,仪态端庄地走至梨花木椅前,款款而坐,斜倚在扶手,低眉抬眼见万种风情与端庄杂糅,叫人心生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朱唇轻启,却叫人瑟瑟发抖,“办得如何了?”
原本垂手侍立之人猛地跪下俯首,身子战战兢兢地颤抖着,心虚道:“回王妃……派去的人皆失败了……”好似不甘心屈服于名媛,那人忽地抬首,双眼不敢直视燕郡王妃,却语气坚定地哀求道:“王妃,王妃,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若是失手……小的,小的听凭王妃发落!”
半晌寂静无声,忽地,燕郡王王妃一声轻笑,“既然你愿意为本王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王妃如何能不成全与你?”清脆的断裂声忽然想起,仔细一看,却是燕郡王妃不慎掰断了护甲,“记着李非,想来你便不会失手了,你且去吧。”李非,便是前任管家。
跪地之人身子猛地一抖,呼吸粗重了几分,信誓旦旦道:“请王妃放心。”一磕头,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映在春日暖阳的脸只有决然的神色。
王阳出屋之后,司琴便进屋伺候,见着桌上断裂的护甲,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王妃,今日方送了些护甲,模样甚是不错,王妃可要瞧瞧?”
燕郡王妃慵懒一摆手,把玩着半截护甲,心生感叹,“说来可笑,燕郡王府养着这许多人,能用之人却寥寥无几……废物,都是废物,我养你们何用!”忽地,燕郡王妃发起火来,不由分说地将手上的护甲掷向司琴的脸,一道红痕当即浮现。
司琴不敢妄动,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原地,任由燕郡王妃发泄怒火。
这几日恰好在府内的燕郡王听得动静,只是长叹一气,朝身旁的仆从招手,“你去禀了王妃,再派人请了世子爷,今日在晚膳在正厅用。”
“是。”仆从领命而去。
“唉。”燕郡王以手扶额,只觉头疼不已,不由想起往日家宅安宁,一家子和和乐乐的时候,不由感慨道:“何以至此啊。”
得了消息的燕清岚若有所思,“阿福,你说王爷这是何意?”
李才福摇头,“小的不知,这几日府中并未有何事,想来王爷只是久未见着世子爷,想与世子爷您一道用膳。”
燕清岚兀自摇头,“若是如此自然是好……但我隐约觉得,父亲是为苏凝薇之事而来,难道目前与母亲说了?”
“这……”李才福自知身份,不敢多言,只含糊道:“如今表小姐在荣安侯府,此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想来王妃是与王爷说了。”
“也罢,到底如何,晚些时候便知了。”
荣安侯府。
“夫人,夫人,不好了……”鸣莺着急的声音传来,急急拍门,却不进屋。
林氏略一撇床榻之上的荣安候,心下了然,当即起身开门出了屋。鸣音一见林氏,慌张地朝屋内瞥了眼,压低声音道:“夫人,府里进了贼人,是来灭口的。”
林氏瞳孔一缩,抓着鸣莺的手着急道:“苏凝薇如何?可有手上,如今在何处?”
“夫人夫人,您莫要着急,好在府卫发现及时,贼人见事迹败露趁乱逃走了,苏姑娘只受了点轻伤,但是……苏姑娘却是藏不住了。”
闻言,林氏心下稍安,放开鸣莺的手,“无妨,人无事便好。”心思一转,吩咐道:“若是上房的人打听,直说大小姐的闺中好友来府上小住几日,不想却遭了贼,如此便可。”
鸣莺迟疑,“如此老夫人可是会信?”
“信与不信都无碍的,老祖宗还能强行抢人去问话不成?”林氏回头瞥了眼屋内,“既然人已暴露,请个大夫好好瞧瞧,莫要再些什么事。”话落,林氏转身回屋。
卧榻之上假寐的荣安候睁了眼,眼眸微眯,问询道:“夫人,可是出了何事?”
林氏一笑,熟稔地替荣安候盖好锦被,“无事,老爷莫要挂心,进了几个窃贼,好在府卫发现及时,并未有什么损失。”
“哼!我荣安侯府何事这般弱不禁风,竟让窃贼进了府?”荣安候眸光狠厉地望向林氏,“夫人,荣安候府的事宜皆有夫人一手操持,如今出了这等事,夫人可有何话要说?”
林氏低垂着眉眼,“老爷,是我治下不严,但凭老爷责罚。”
“责罚?你堂堂当家主母,我责罚于你,日后你还如何在荣安侯府立足?”荣安候撇过眼不看林氏,一声冷哼,“今日之事暂且不说,日后若是……哼,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林氏心头一跳,难掩的苦涩涌上心头,却毕恭毕敬地应下,“是,还请老爷放心,明日我变好生整治一番,绝不叫此事再发生。”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林氏抬手拭去,泪却止不住。
良久,许久未出生的荣安候开口道:“还有一话,夫人,莫要以为我不知你私下的作为,若是想着荣安侯府好,莫要再胡来,便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祖宗亦是耳清目明。好了,天晚了,早些歇着吧。”
林氏心头一凛,眸子飞快转着,却未说半句,沉默地躺在一侧。
翌日,林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打杀了一批人以儆效尤,提拔了几个心腹于要处,又另立了新规矩,下人皆惶恐,战战兢兢却不敢行差踏错,各自尽忠职守,叫荣安侯府的风气一新。
一番整治之后,林氏带了谢长宁往竹意院去了。
“母亲今日这番大动干戈,想来是为着昨夜的贼人?”昨夜之事并未下令封口,因而谢长安一起身便由青霜嘴里得知。
林氏怅然一笑,“是也不是,为着那贼人,也为着你爹。”
谢长安察觉端倪,不再多问,只道:“母亲莫要伤怀,待我与姐姐出嫁之后,母亲便尽心尽力地服侍父亲和祖母吧……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岂会因着这些旁的事而消磨?想来父亲只是一时心有芥蒂,时日一长,便也好了。”
“安儿,无需多说,娘心里明白。”林氏苦笑,不无缅怀道:“若是可以,谁人不盼着一家子和和乐乐,共享天伦啊……”
谢长宁面色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伸手扯了扯林氏,低声道:“娘,莫要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苏姑娘,府中平白出现一人,就是爹不问,祖母也会问的。”
“宁儿不说,娘倒是忘了,昨夜娘让鸣莺放出话,直说苏凝薇是宁儿你的闺中密友,来府中小住几日,届时宁儿你也这般说便是。”林氏轻拍谢长宁的手,转头望向谢长安,“安儿,老祖宗的性子你知道些,安儿觉得老祖宗会如何?”
“祖母……若是让祖母得知了苏凝薇的身份,想来祖母会将苏凝薇送回燕郡王府。”谢长安兀自颔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谢长宁与林氏,“祖母的意思,不必我多说,此举在情理之中。”
林氏一惊,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没了苏凝薇,那燕郡王妃定然不会放过宁儿了,这可如何是好?安儿,安儿帮帮宁儿啊!”
“娘,稍安勿躁,娘可是忘了昨日与你说的?即便没了苏凝薇,我们亦不是无路可走,端看娘如何行事不叫人怀疑才是。”话落,谢长宁笑看谢长安,“妹妹,姐姐说得可对?”
谢长安颔首,“正是此理。母亲,祖母若是想送走苏凝薇便送走,您可以与祖母整治,但要把握好分寸,莫要叫祖母过分恼了你。”顿了顿,抬眼望向谢长宁,“说起祖母,已有些日子未去请安,姐姐,晚些时候我们一同去给祖母请安罢。”
谢长宁略一犹豫,当即颔首。转头瞥见眉头紧皱的林氏,无奈一笑,上前轻柔地替林氏拿捏肩膀,安抚道:“娘,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您便照着安儿的话去做,想来不会错的。”
“娘知道。”林氏抬眼看向气定神闲的谢长安,心内百味杂陈,感慨道:“唉,想不到娘竟没有安儿看得透彻……娘羞愧啊!安儿,多亏了你,如若不然,娘和你姐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母亲,安儿曾经说过,安儿的心愿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安儿这般做,不止为了母亲和姐姐,也为着安儿自己,为着这个家。”顿了顿,谢长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木雕兔子,憧憬道:“母亲,莫要再多想了,日后你只需操持好府中事物,尽心侍奉祖母和父亲,想来和和乐乐的日子亦是不远。”
林氏一时语塞,羞愧的神色涌上眸子,眼泪落了下来,“安儿,是娘对不起你啊。”谢长宁亦是于心有愧,眼眶微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