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等到沙漏流逝完毕，在最后的十分钟里，水银人交出了自己的全部技术。

“这没有用。”白歌说道。

“这真的是我们全部的技术了，包括尚未证明的宇宙猜想，也尽在其中了。”水银人道。

有铃铛在，白歌很快就能筛选出技术中哪些是对他有用的。

毫无疑问，除了个别化学配方，合金配比以外，仅有一些生物样本有点价值。

其实对于一个技术碾压对方的文明而言，低层次的文明根本没有什么是有价值的，最有价值的反而还是不同生存环境下的生物。

尽管如此，生命本身的价值也不是很高，因为每个生物都有自己苛刻的生存条件，除了能开拓一下科学发展的视角外，用处不是很大。

水银人无奈，干脆将他们所有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

文化历史资料，艺术瑰宝等也统统发给处女号。

然而白歌还是说道：“这没有用。”

连技术都嫌弃，更别说文艺了。

水银人万分无奈，最后说道：“除了我们自己，最后所能交出来的，就只有五月了。”

五颗卫星上都有他们的空间站以及采集场，行星上较为容易采集的稀有资源越发枯竭后，他们主要的稀土来源就是五颗卫星。

这算是他们星系结构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五颗卫星距离母星很近。

所以割让卫星，其实就是在割让大量的资源。

对此，白歌依旧不是很在意，因为现在五颗卫星就跟着冥王星转呢，直接拐跑掉，水银人也阻止不了。

但他看水银人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后，也就算了，他本就是吓唬这个文明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利益可图。

“可以，你们获得了生存资格。”白歌说道。

“呜呜呜……”尽管得到了一份承诺，但水银人心中是很绝望的。

一滴滴有机化合汞从双眼分泌出来，不断滴落。

本来整个星系，就只有这一颗行星，白歌若拿走他们仅有的五颗卫星，整个文明的航天技术发展张力将会被压到最低。

这里不像地球，其实太阳系是很适合发展航天技术的，它有那么多行星，地球也有卫星。

一步步来，可以让这种无底洞般的技术领域，能一层层地回馈利益。

要知道该文明之所以对航天技术不是很有动力，正在于他们明白哪怕发展一千年，航天事业也不会有大的利益。

地球人起码还有个盼头，想着有生之年，说不定普通人都能去月亮上看看，孩子说不定能去火星移民。虽说不一定实现，但也有这种可能。

对其他星系派出漫长的航行计划时，中途还能开发其他行星，文明还可以不断进步。

可水银人就太绝望了，科学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整个星系里没有其他行星。

科技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距离他们最近的恒星有8.5光年，哪怕好不容易做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一航行速度，过去一趟都要850年。

而在这期间，他们只能继续开发自己的母星，开发五颗小卫星。

如今，他们连这五颗小卫星都要送给白歌，相当于把本就缥缈的未来，再次阉割了一遍。

以此，他们也终于得到了生存资格。

这回别说一千年了，在给他们五千年，能不自我毁灭就不错了。想去往隔壁的地球，几乎不可能。

“这就是宇宙文明的真实吗？”水银人无比悲观。

他们曾经对宇宙有着各种浪漫主义遐想，在文艺大兴的时代，无数作品从各种角度幻想过地外文明。

尽管也有黑暗邪恶的那种，但此刻真的遇到了，顿时很受打击，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破碎了。

“……”白歌对此表示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文明之间到底是怎样的。

只见他默默地让冥王星融合卫星。

被冥王星牵引的五颗卫星，立即朝着冥王星撞去。

剧烈的爆炸发生在太空中，亮极了的火光在短时间如同恒星般。

不过很快，铃铛就将卫星的物质融入冥王星，分拣吸收，或是送入地心。

虽然撞击改变了地貌，可冥王星地壳本就是在不断运动，不断改变的。

五颗卫星的物质，很快找不到了，化为了山川石土。

慢慢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撞击痕迹，冥王星还是冥王星，仅仅是质量更大了。

“卫星没了……”水银人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在卫星上挖矿，都要费心费力的，可强大的文明仅仅一次看似简单的融合，就一口气把五颗卫星吞并了。

天体融合得如此得心应手，所蕴含的技术是难以置信的。

这一刻，水银人再次感受到科技的重要性，意识到没有实力，什么都是虚的。

必须物理上同样强大，文化上才不会困在一隅。否则有多么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伟大的艺术，都无法保障生存这个基本条件。

听着水银人内部各种拥有觉悟了的话。

白歌说道：“看来他们要觉醒了，经受这次打击，或许他们未来还能把握住一线生机。”

然而铃铛道：“不，远远不够。种族整体思想觉醒不是一次心理打击就可以的，它需要漫长的苦难和流血牺牲。除非你愿意和这个文明玩一次战争游戏，用真正的流血洗礼，否则他们是不会真正站起来的，最多有个别进步分子。”

白歌说道：“没有利益的战争是无意义的，我做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不能觉醒是他们的事。”

铃铛道：“那他们就废了，因为没有真正的流血牺牲，不出所料的话，这一次打击后，得来的不是更热烈的科研氛围，反而还是大悲潮。”

“也就是说，这次打击所换来的动力，很可能不是点到科技树上，而是文艺树上，激发出更多精彩的作品。其中大部分应该是悲观的……”

“这种集体悲观主义，再加上物理上的资源紧迫，走向灭亡成了必然。他们未来应该会在一次极致的放纵中死去……”

白歌默然无语，随后笑道：“文明还真是脆弱啊，我以为他们会科技大爆炸呢……明明有着这么浓厚的文化底蕴，”

他不是平白无故打击这个文明的，在既没有利益可图，又没有兴趣毁灭他们的情况下，白歌想试试能不能触发科技大爆炸。

如果爆炸了，凭借这个文明的文化底蕴，不用有什么实物，只要折腾出一些有用的科学理论猜想，都算是值得的。

铃铛说道：“文化爆炸也很厉害，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出现惊艳的悲观作品，我已经读取到了一些……”

“我建议，所有人都不要看，包括你，主宰……”

白歌一怔道：“怎么了？”

“除了我不受影响外，我认为你和所有的超越者一旦看了这类作品，心灵会受到极大冲击，继而对该文明产生怜悯和同情。看得多了，你有九成的几率会被打动，帮助他们进步，五成的几率被文化融合，未来的各种选择都会一定程度受到影响，甚至有三成的几率，你会直接转而拥抱他们的文化。”铃铛道。

白歌惊道：“这么厉害吗？”

铃铛说道：“当然，你的人格基本是华夏文化所塑造的，但这份文化不是无敌的。事实上之前与水银人交流时，我不断地用我们的语言去精简删减他们的话，其实也是在保护我们的价值观。”

“在之前，我们还只会被影响一点，顶多相互包容，毕竟我们的文化还是很坚挺的。可现在不同了，文化的爆炸比科技爆炸快得多，哪怕你不做这些事，仅仅是发现我们，看到我们的飞船，和我们交流……这一系列接触本身，就会助燃文化火焰。”

“现在他们的文化深度已经远远超越地球，如果你亲自解读，会潜移默化地被深刻影响。”

白歌顿时也想起来，文化也是一种武器，虽然对文明的存亡没有什么直接帮助，但其如果去了解了对方的历史和文化，哪怕他物理毁灭了该文明，其文化影响力也会在白歌心中永存。

这是很危险的事，还好在于水银人交流过程中，铃铛一直是如同一个防火墙般的角色。

所有的翻译都是铃铛来做的，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不直接翻译对方说什么的原因。事实上水银人每一次都说了很多，可铃铛往往用几个字，或一句话来让白歌自己理解什么意思。

至于铃铛本身不会被直接影响，她免疫所有感性。

这才让两个文明接触这么久后，白歌这边没有受到文化入侵冲击。

“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被同化了……”白歌说道。

“是的，如果没有我，其实从交流的那一刻开始，文化的影响就开始了……”铃铛道。

学习语言文字，解读引经据典的话语，了解对方的科技发展和历史……等等行为，都是在一步步走进对方所自带的一种名为文化的无形怪兽口中。

“立刻通知其他飞船，如果遇到地外文明，先不要接触……也不要去解析他们的语言……铃铛，你尽快接管所有飞船的对外交流。”白歌道。

蓝白国还有很多不是由铃铛主控的飞船，那四千艘朝着其他方向去探地图的飞船，若是不小心被同化可就不妙了。

虽说对方的文化不一定就比地球强，可仅仅是相互融合，也会极大地改变自身文化。

而且文化爆炸太快了，科技进步还要条件，思想进步是不需要条件的。

两个完全迥异的文明，科技水平低的更容易受到心灵冲击，继而会在短时间内文化爆炸，而这种文化上的影响，是通过交流传播的。

这东西潜移默化，防不胜防，会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文化，影响文明的判断与抉择。了解就等于影响，所以最好不要了解。

在铃铛接管所有对外交流前，无视一切交流，拒绝一切接触，是稳妥的做法。

“低科技文明，简直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