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魏忠贤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崇祯要辞旧迎新,东林党要报仇雪恨,一场政治清算再所难免。
拔出萝卜带出泥,魏忠贤这个大个萝卜底下连须子带泥土足足有一大团。
须子是有血缘关系和姻亲关系的人。
泥土是政治上的亲信和朋友,也就是所谓的“阉党”。
崇祯首先斩断了须子:
客氏被押赴浣衣局乱棍打死。
客氏之子侯国兴及魏忠贤侄子魏良卿被处死。
客氏之兄客光先、之侄客璠等发配充军。
崔呈秀父事忠贤,是魏忠贤最得力的盟友,因此也被列入第一批重点清除的对象。
魏忠贤死后不久,丁忧在家的崔呈秀被削籍,后崇祯又下令抓捕,崔呈秀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在家中与宠妾萧灵犀摆了一桌“送终宴”,痛饮之后上吊自杀,上演了一出霸王别姬的好戏。
自杀并不能逃避处分,不久之后,崇祯颁布了魏忠贤、客氏和崔呈秀的罪名,并将他们开棺戮尸,斩首示众。
斩断了须子之后,下一步就是清洗那些依附在魏忠贤身上的泥土。具体的做法是“广泛撒网,重点逮鱼”。
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崇祯颁旨,命内阁及部院大臣定阉党逆案,对阉党成员进行一次普查,重点是对“五虎”“五彪”等魏忠贤的亲信进行处理。
魏忠贤是反对东林起家的,他身边的“泥土”大都是东林党的对手,因此崇祯清除魏忠贤周围的“泥土”的同时,也简接为东林党报了仇,双方具有共同的利益。
为了做好清除阉党的工作,崇祯起用了一批被罢斥的东林党人,于是双方联合起来,对魏忠贤集团进行清洗。
天启年间制定的《三朝要典》就像是一个紧箍咒罩在东林党的头上,东林党人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洗涮罪名,进行翻案。
然而《三朝要典》是天启钦定的史书,书中还有御制序,想要毁掉就等于否定了先皇的结论,因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崇祯元年起,朝臣围绕着《三朝要典》的存废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崇祯最初对销毁《三朝要典》持审慎态度,随着越来越多与魏忠贤有关系的人被揭发,崇祯感到有必要进行一次大换血,这样就与《三朝要典》存在广泛的矛盾。
崇祯在落实一朝天子一朝臣方面的志向越来越大,他的目标不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而是要将这棵萝卜连同他周围的泥土一同铲去。
五月,崇祯下令销毁《三朝要典》,并对相关史书进行了修改,为“钦定阉党逆案”扫清障碍。
崇祯元年上半年,“阉党”人物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孙之獬、阮大铖、徐召吉、张纳、李蕃、贾继春、霍维华等先后去职。
正如自杀不能逃避罪责一样,去职也不能逃避惩罚。
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崇祯二年正月十七日,崇祯正式下令有关部门确定逆案名单。在东林党人主导下,有关报部门报了三次名单,都被崇祯打了回去,原因是名单人员太少。在打击阉党这件事情上,崇祯己经走到了阉党仇敌的前面。
直到第四份名单呈上,崇祯才感到满意,三月十九日,崇祯公布了钦定逆案名单。共七类二百五十八人。
分别是:首逆同谋六人,结交近侍十九人,结交近侍减等十一人,逆孳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共十五人,结交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祠颂四十四人。前两类人的处罚是论斩;第三类人遣戍;后四类遭罢黜或赋闲在家。
“阉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东林党梅开三度,再次兴盛起来。
对于“钦定阉党逆案”这件事,大多数人持肯定态度,但我认为这件事情的负面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
崇祯对东林党的危害认识不清,他广泛打击东林的反对者,为东林翻案的做法在当时并不能取得广泛共识,造成人心涣散。
有些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比如溜须拍马为官场上的常事,也要惩处。再比如说建祠是经过天启皇帝首肯的,以此为罪名是不妥当的。
明末学者,抗清志士夏允彝对此曾有评论:“此何等而草草罗入,致被处者屡思翻案,持局者日费提防,纠缠不己。迄南都再建,逆案翻而宗社墟矣。此当局者之咎矣”。
正如夏允彝所说,明朝从此陷入了翻案与提防的内讧中,不能齐心协力共赴时艰,直到明朝灭亡。
南明建立以后,仍旧“纠缠不己”,“日费提防”,不能建立广泛的抗清统一战线,最终“阉党”翻案成功,但此时国家己经成为一片废墟,亡国再所难免。
当时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不断,此次政治清算运动,使官员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政治斗争上来,人心不稳,影响了治国整军。
总之,崇祯清算运动打击面之大,涉及人员之多,历时之长,涉及人员职务之重,史所罕见,犯了扩大化的错误,消极影响十分深远。
被处理的官员包括外廷和内廷,一大批统治经验丰富的官员被驱逐,辽东战场上的主帅王之臣、阎鸣泰等人也被废弃。
这一方面动摇了帝国统治的根基,造成了内伤,明末的乱相,不能说于此没有关系。
另一方面,崇祯一朝人才奇缺,后来在对付后金和变民的战争中无人可用,崇祯不得不起用没有经验的新人,以致经济、政治、军事上失误频频。
崇祯多疑的性格和刻薄寡恩的御下之术此时己经暴露出来,在其接下来的统治过程中,仍然不时表现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