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倒是发现了陈新桂有几分不对劲,她虽然讨厌陈新桂一家上窜下跳,总爱没事找事,但也不至于看着个老头受罪。
跟陈新春提了一声,结果陈新春去那边说的时候,反而被顶撞了回来。
说陈新春多管闲事,手伸到别人家,不如担心自己,说黎夏几个不是正孝顺,为着的还是陈新春的那个大院子,等陈新春动不了了,还不定有她们家孝顺,说不定死了后,就一卷草席子卷了下葬云云。
当子女的非要不孝顺,黎夏总不至于把陈新桂接回来管,她还没那么贱,但陈新春受了气,她总是要想办法找补回来的。
顶撞陈新春的是那边陈家的二儿媳妇,黎夏一个小辈跑上去骂,也不是那么一回事,黎夏还嫌浪费时间,她直接跑去居委会,找居委会大妈来管这回事。
让居季会大妈上那边陈家门,把人都训了一顿后,黎夏又跑去金店,分别给陈新春和胡奶奶打了个金戒指和金耳环。
“你这孩子,钱在口袋里跳还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奶奶不要,你赶紧拿去退了。”陈新春拿到东西,第一句就是训黎夏,训完心里又觉得熨帖,高兴得要命。
黎夏笑,“我就乐意给你们花钱,不趁你们现在身体好的时候对你们好,难道真等你们动不了啊,活着的时候不孝顺,人没了葬礼办得再风光,那也是假的。”
后面的话是说给那边陈家听的,也是事实。
子欲养而亲不待,大部分时候,根本不是亲不待,而是双亲在的时候,根本没人上心,等人没了再嚎这一句,假不假啊。
非得大富大贵才能对父母,对老人好呀,都是虚伪的借口。
“别苗头也不这么实诚啊。”陈新春掂了掂重量,可不轻,“这东西爷爷收着,以后留给你们。”
收下东西,陈新春也没藏在墙洞里,当天就都戴上了,牵着胡奶奶美滋滋地在外头转了几圈,跟邻居们炫耀个够以后,才把东西摘下小心收了起来。
“这金子,以后都是要留给你们大姐的,你们没意见吧。”陈新春还私下找几个小的说悄悄话。
叫黎南和黎漾就是个意思,主要还是跟陶然和陶桃讲。
东西是黎夏买的,但陈新春也怕小的觉得东西已经买给他们老两口,就是他们的,以后没了要平分。
陶然有些莫名其妙,“那本来不就是大姐给你们买的吗?我不要,爷爷,过几年我也能给你们买。”
不管能不能实现吧,陈新春听到这话就高兴。
两边的对比太明显了,陈新桂那边一家几口,是又气又恨,只等着陈新春哪天中风瘫了,黎夏原形毕露。
被黎夏这么一刺激,陈新桂和生活待遇好了几天,但伺候了几天,那边几兄弟又互相推脱起来,尤其陈林秀在外头把婚一结,上面的嫂子也非要陈林秀把陈新桂夫妻接过去。
父母又不是他们一个人的,不能总他们管着吧,同样的亲兄弟,谁都不想一直照顾的话,那就轮着,一家三个月呗。
老太太还能动,能带孙子,这几家倒是抢得厉害。
陈新春看着自己的堂弟也怪可怜的,但再可怜,他现在也顶多是看不惯,去找居委会的领导帮忙调解一下,不会亲自去管。
他虽然是当大哥的,但也管不到别人的家务事上头去,最后还凭白惹上一身騒。
陈新春也一大把年纪了,比陈新桂还大呢,家里孩子孝顺,他就不给自己找气受了,少受点气,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街坊邻居最近议论陈新春家里的事还挺多的,有些人就觉得,陈新春老糊涂了,应该把东西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小辈才能更孝顺,也有人觉得,给了就给了,黎夏不能因为这点东西就改变。
陈新春糊涂吗?他肯定不糊涂。
东西攥在手里,图那点利益的小辈自然会捏着鼻子孝顺,但那样的孝顺,受起来心里也不舒坦,像黎夏他们这样真心孝顺老人的,手里就是一点东西都没有,他们也会一直孝顺下去。
再说了,房子他也不是给黎夏一个人,五个孩子都照顾到了,给出去也好,省得陈林秀一家老惦记着这几间破屋。
要他说啊,早该给了,给了陈林秀就死心了。
看看现在这情况,陈林秀搬出去多利索,心寒肯定是心寒的,但陈新春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事都已经看开了,不至于因为早看清的人伤筋动骨。
房子给出去后,陈新春真的是无事一身轻,每天领着老伴这里走走那里逛逛,成天乐呵呵的,倒是有越活越年轻的架式。
见陈新春是真的高兴,黎夏也没觉得房本烫手了,她就先收着,到时候再把房子转到陶然和陶桃名下。
陈新春和胡奶奶是夫妻,他们百年后,房子交给陶然兄妹最合适。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黎夏暂时先放到了一边。
原本黎夏以为她要去京城,怎么着也是高考以后的事,结果元旦没放假,黎夏就必须去京市了。
林境和父亲病危。
黎夏跑到老师办公师,看到的就是老泪纵横,一脸无措的陈新春。
“爷爷,您别着急,我先去买火车票,再想办法看订不订得到飞机票。”弄清楚缘由后,黎夏立马做出决定。
黎夏家里的情况老师也了解,现在肯定没有办法让陈新春一个人上京,但黎夏高三,现在马上要元旦了,离高考的时间也不多了,让黎夏陪着去京市?
“黎夏……”吴老师话到嘴边,但看着陈新春紧紧攥着黎夏手,才能减轻颤抖的样子,又有些于心忍。
吴老师是想说,让黎夏留在学校复习,学校这边派人陪陈新春去的。
但陌生的老师,和家里的孙女,对陈新春的心理安慰是不一样的,陈新春现在的状态,好像只有黎夏适合在身边照顾。
黎夏明白老师的未尽之意,“吴老师,对不起,我得先顾着我爷爷这边。”
高三复习是很重要,但陈新春更重要,除非是明天马上要高考,黎夏心里可能才会动摇,但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是会选择陈新春。
高考很重要,但错过一年不会怎么样,顶多是复读生填志愿时有一定的限制,但只要她足够优秀,她可以有很多选择,并不会被那些限制所影响。
但陈新春一大把年纪了,如果不守着他,黎夏怕出事。
“那行,我陪你去买火车票。”吴老师也很快做出决定,马上要元旦了,学校本来就要放一天假的,黎夏请假,大不了寒假给她补回来。
黎夏点头,去高一喊了黎南来陪陈新春,赶紧骑着车出去买了火车票,火车是晚上七点的,但火车太慢了,黎夏还是想买到飞机票。
虽然已经进入九十年代,但这时候身份证还没有完全普及,买机票依然需要介绍信,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在江省,黎夏能想到的,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杜为民。
黎夏打算独自去杜家,吴老师则是带着火车票回学校安陈新春的心,两人分头行动。
“你放心,你爷爷那里老师们也会帮着照顾的,你还有事,就赶紧去忙。”吴老师都不让黎夏送她回学校,怕耽误黎夏的时间。
黎夏跑到杜家,杜为民却不在家,他们闽省出差了,黎夏只能失望离开。
她认识的人里,还有谁可以跟他提供帮助呢?杜为民是省皮革厂的领导,如果他在的话,黎夏可以请他帮忙开介绍信。
省皮革厂的介绍信有用,但他们小加工厂的却没用,哪怕是凛夏这样正经注册过的公司,也没有国营大厂的介绍信有用。
从杜家出来后,黎夏直接去找肖双喜,准备从凛夏开介绍信。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其实这个时候,黎夏往京市打电话,找林境帮忙也是可以的,但林境现在肯定手忙脚乱,正是满心悲痛的时候,黎夏不想给他添麻烦。
“黎总?这个点你不应该是在学校吗?”肖双喜看到黎夏赶到办公室,有些惊讶。
凛夏成立了公司,就不可能再像最开始,除了两家店铺外,就黎夏和肖双喜两个光杆司令,不,就连肖双喜也是劈开两半,有一半是加工厂那边的。
在跟周氏谈合作之前,凛夏就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江省现在是没有什么几十层高的高楼大厦的,凛夏租了学校不远的一处楼房做办公室。
黎夏摆了摆手,“肖叔叔,我有急事需要去一趟京市,很急,你帮我开两张介绍信,等等,我还得回趟家。”
除了工作单位的介绍信,黎夏担心还要街道的介绍信,又往街道跑了一遍,现在距离不远多跑跑,到了机场发现这也没那也没才是真麻烦。
看着黎夏风风火火地又跑出去,肖双喜摇了摇头,也来不及问她,这介绍信不管用怎么办,但不管能不能用上,黎夏需要的话,就赶紧开,摊开信纸开始好内容,然后盖章,也就两三分钟的事。
盖好章,肖双喜想了想,又给久未联系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
他和黎夏有一样的顾虑,担心凛夏这边开的介绍信没有国营单位管用,肖双喜虽然被排挤离开,但人脉还是有的。
黎夏是老板,虽然现在喊他一声叔叔,但肖双喜明白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他已经跟郭顺顺谈好分工,以后由他负责凛夏这边的事务的时候。
想起这事,肖双喜还忍不住摇了摇头,他们都猜错了郭顺顺的想法,郭顺顺从厂里出来,并不想进小加工厂,他是想进凛夏帮助黎夏扩展版图。
但凛夏和小加工厂不一样,它是公司,郭顺顺一直是在清闲的后勤,并不足以担起凛夏的工作,肖双喜也不放心把凛夏交给他。
少年慕艾啊!肖双喜摇了摇头,他倒是能拦住郭顺顺头脑发晕,但拦不住他一颗心呀。
做为凛夏现在唯一的经理,黎夏有任何需求,肖双喜都应该尽力替她办到,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给出回应,电话挂断后,肖双喜就让新来的秘书去厂里取了介绍信来。
如果不是担心错过,肖双喜现在会直接拿着介绍信去机场买票。
也是黎夏关心则乱,忘记了肖双喜曾跟杜为民是同事,两人的职位都是一个级别的,等她从街道取了介绍信回来,肖双喜都快等不下去,直接往飞机场去了。
取了介绍信,黎夏又去学校接了陈新春,祖孙两个匆匆往机场赶。
肖双喜办事妥贴,新开的介绍信几乎是立刻就买到了票,这时候民航不多,江省飞往京市的飞机甚至都没有直达,中间还需要经停,速度也没有后世快,但已经远远超过现在的火车了。
林境守在手术室外面,整个人沉默得厉害。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林境突然站起来,坐在他身边,满眼红血丝的林大哥看向他,“阿境,你想干什么?”
林大哥看着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收拾得整齐,但满脸憔悴和忧心。
“我去找个人来,不能让老头心里有遗憾。”林境眼里的红血丝不比他大哥少,甚至脸色更加憔悴。
林老爷子这一周内,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了,情况一次比一次危险,林境害怕。
林大哥皱眉,“阿境,别冲动,爸希望你成家,但绝不希望你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拉个女人充数。”
林境是老来子,年纪小辈份大,家里向来是惯着的,性格也比较冲动,林大哥是真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之前怎么催都不找,现在突然去找,上哪找去,让老头看出来,看穿对方的秉性怎么办,好就好,万一不好,被骂的还是林境。
想到这里,林大哥一愣,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被老爷子狠狠地骂一顿,如果再也没有人她他们的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林境大步就往外走。
才走几步,护士站那边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林境同志,有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