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结束没两天,黎漾拿回来好几张奖状,就连刚入学两个月的陶桃也拿出来一朵大红花,陈新春都美滋滋地贴在了他们房间的墙壁上。
黎南这次没有奖状,还被老师批评了一顿,至于陶然,他那个考试成绩,不提也罢。
“别人家都得买报纸糊墙,爷爷的墙壁就等着你们用奖状给贴满了。”陈新春贴得仔细,板板正正,一丝缝隙也没有。
陶然瞅了一眼,“爷爷,这事你指望小南哥和漾漾他们吧,可别指望我了,你指望我以后赚钱给你刷大白墙还差不多。”
陈新春瞪了他一眼,“你不好好上学,以后只能挣点小钱,多读书才能挣大钱。”
家里这么些个孩子,就陶然最不爱学习,陈新春虽然没说教过他,但其实挺发愁的,担心陶然以后,也担心哥哥姐姐太厉害,他会有压力。
不过他这担心显然有些多余,陶然一点都不觉得有压力,反而觉得黎夏和黎南他们够优秀,他学习上的压力就越轻。
“然然,下午你大姑打电话过来了,你等下记得给回个电话。”黎夏从外头进来,招呼了陶然一声。
现在湖省那边,跟陶然他们还有联系的,也就大姑一家了,大姑不时会打个电话来问一下情况。
先前陶然和陶桃兄妹转户口,以及陶然转学籍的事,都是大姑去跑的,陈凤英什么也没做,甚至还有些不配合,事后反悔,不想让陶然把户口转到陈新春这边来。
陶然应了一声,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奶奶,把水果刀收好,才出门去打电话。
“大姑,我好着呢,期中考啊?刚考完没多久……考得挺好的。”陶然打过去的时候,大姑就在电话机旁边等着,一打就接通了。
果然大姑除了关心他们的生活,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学习。
“就中上游吧,新学校这里不搞排名,我也不知道多少名,但应该还不错……”
陶然说起谎来,连草稿都不用打,说得跟真的一样。
旁边带着陶桃,跟吴思雨一起翻花绳的黎漾默默地看向陶然,陶然瞪了她一眼,目光威胁她不许开口。
说完自己的近况,陶然又关心了一下大姑和姑父的身体,才准备挂电话。
“然然,我听你妈说,你一个电话都没跟她打过?”大姑没让陶然挂。
陶然确实没跟陈凤英打过电话,根本就没有打的必要,反正陈凤英也不认他们了,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打了,但每次没说两句她就挂掉了,她怎么那么坏呢,是不是到处造谣我没良心?”陶然装出一脸气愤的语气,“大姑,她都是故意跟你那样说的,想挑拨你跟我和桃桃的感情来着,你不要信她。”
大姑很好哄,陶然这么说,她就信了,又叮嘱了陶然好好学习,照顾好妹妹后,大姑才让挂断电话。
陶然挂完电话,正准备去指导一下笨手笨脚的陶桃翻花绳,耳朵就被拧起来了,“嗷……疼疼疼!夏夏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认错倒是利索,黎夏还没说为什么拧他呢。
“我看你说谎是上瘾了,大姑那么关系你,你就这么糊弄她?”黎夏拧着陶然的耳朵,把他拽回院子。
陶然一路求饶喊疼,其实黎夏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到院里松开的时候,陶然的耳朵都没红呢。
“夏夏姐,我那是报喜不报忧,反正我大姑也不在这里儿,让她高高兴兴的难道不好吗?”黎南作出很疼的样子,心虚地揉着耳朵。
黎夏看着他,“那你为什么骗她,你跟你妈打过电话?你妈再说这样的时候,大姑难道不会跟她对质,两个人要是为此吵起来,你就高兴了?”
陶然不说话,眼神看向别处。
“你嘴巴会说,办事灵活会变通,这是优点,但当所有人都习惯你满嘴谎言的时候,还有谁会相信你。”黎夏严肃地看着陶然。
“还有一件事,前天小玉姐是不是在你那里买了头花?小玉姐智力有障碍,你知道吗?方奶奶一个人养着小玉姐,家庭很困难,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就陶然打电话的时候,方奶奶领着孙女到了陈家,问黎夏能不能把她孙女买的头花退掉,黎夏才知道这事。
方奶奶一来,就说是陶然骗她家小玉买的,黎夏当然不信,陶然确实是爱说谎,但他还不至于去骗一个智力有障碍的人,她想听陶然的解释。
陶然低头看着脚尖,没有吭声。
他心里有些委屈,怎么还找上门来了呢,他又没有强买强卖,明明是他摆摊的时候,小玉姐自己跑过来,非要那个头花,他说要钱买,小玉姐自己回家拿了一把钱来。
如果他是为了钱,那一把钱他全拿了,死不承认,谁也不会知道,但他只拿了头花的钱。
但陶然又不想反驳黎夏,想多听她几句训。
不是像他妈一样,没有来由的发火打骂,而是你做错了事,严肃的讲道理的这种教训。
“你别不吭声,你要觉得委屈,你就给我说说具体情况。”黎夏见陶然一直低着头,到底还是放软了声音。
陶然默了默,嘴硬道,“没什么好说的,你说我错了就错了呗,你要后悔把我接过来,我再回我姑那里也行。”
黎夏,“……”
陈新春从黎夏拎陶然耳朵进门起,就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气得不轻,立马就起身去找棍子,要抽人。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没良心了,你夏夏姐平时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陈新春找到一根小竹条,“伸出手来。”
陶然也懊恼得厉害,他明明不是想这样讲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顶起嘴来,这会他也不敢再开口了,默默地伸出手去。
陈新春抽了他五下,抽完手板心立马就红了起来。
黎夏看着低头沉默地挨打的陶然,脑袋有些发疼,“你自己放弃说明原因的权利,我也就不问了,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说完,黎夏就回了自己的工作间。
陈新春叹了口气,看向陶然时,表情又严肃起来,既然当初决定接陶然兄妹两个过来,那就得负责,管养还是管教。
但陶然这个样子,让陈新春觉得他是说不通道理的,所以他也不说了,“你现在去你爸牌位前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黎夏自己坐了一会,慢慢平复了自己心里的怒气,但陶然确实得好好管管了,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小毛病太多了,现在不给他掰正,以后可怎么办。
知道陶然被陈新春罚去跪着后,黎夏也没插手管这事,让陶然跪跪也好,这么大的孩子,肯定已经知道道理了,让他自己冷静地想想也好。
黎漾和陶桃看到陶然被揪走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回来发现陶然在罚跪后,两上小姑娘都不怎么敢开口说话了。
陶桃看看哥哥,看看一脸严肃的爷爷和姐姐,没有半点犹豫地跑去跟陶然一块儿跪着。
黎漾没拉住他,也没敢去问她姐,而且悄悄去问陈新春去了。
顾及到陶然的面子,陈新春没跟黎漾说得很详细,只说陶然犯了错,惹黎夏生气了,现在在让他反省。
陶然一直跪在晚饭时候,吃过饭,黎夏还没得来及开口,听到黎漾告密的黎南就把陶然拉了出去。
等他黎南跟陶然再回来的时候,黎夏还没开口,陶然就先认错了,“夏夏姐,我错了,我以后保证不说谎了。”
还有小玉姐的事,陶然也自己说了经过,并反思,“我不应该把东西卖给小玉姐,实在她要,也应该先跟方奶奶说明情况。”
“对不起,我不应该顶嘴。”黎南其实跪着的时候自己偷偷哭了一场,但没让任何人知道。
他心里特别后悔跟黎南说的那些话。
说完,黎南还给黎夏递上先前陈新春打他的那根棍子,主动把手板伸了出去,“你打我吧。”
“……”黎夏。
话都叫陶然说完了,挨揍都自己安排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你是真心认错并且反省了,那我不生你的气,你以后克制自己,努力改掉爱说谎的毛病就行。”黎夏看着陶然。
“不要说谎,不要轻易承诺,言出必行,说到的话都要做到,你应该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陶然点头,眼圈悄悄红了一圈。
“好了,我不打你,不过你们两个也少打架,小南,你不要欺负陶然。”黎夏把棍子收起来。
两个人脸上干干净净,身上也拍干净灰了,但黎夏一眼就看出来,黎南把陶然拎出去揍了一顿,看样子,还把陶然给揍服气了。
黎南头一扬,“我没欺负他,你问他,我有没有欺负他。”
“没有。”陶然敢怒不敢言,本来还想告一状的,但夏夏姐刚说了要对说过的话负责,陶然还是不吭声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会添油加醋。
家里打打闹闹的事常有,黎漾和陶桃在外面玩的时候,也会跟别的小朋友吵架打起来,然后家长领着孩子找上门来,替孩子出头。
就连最懂事的黎南,也有跟宋凡凡在外头踢球,把人家玻璃砸坏,被人找上门来要求赔偿的时候。
陶然努力在改自己张口就来谎话的坏习惯,顺便也被迫努力学习,争取期末能做到像大姑说的一样,成为班里的中上游。
他夏夏姐跟他说了,现在他说得那么好听,大姑听了是高兴,但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等到大姑知道他一直在骗她,心里肯定会很失望,也很失落。
而自打赵刚买了吴引娣时,黎夏见过林境后,一连四十多天,黎夏都没有再见过林境。
再见到林境时,林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黑了,整个人仿佛脱了层皮,这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天气也热了起来。
然后没两天,报纸上就报道了,公安机关侦破特大人口拐卖集团的报道。
“我下个月就要调回京市了。”林境喝了碗冰在冰箱里绿豆稀,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的行动他是副队长,省外的行动全部由他负责,辛苦到现在,还算是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他这几年的成绩表摆在这里,调去京市完全不需要再靠他家里的关系,而且职位还能再往上升一升,谁都没有空话讲。
陈新春十分欣慰,“你早该动一动了,这几年你也立了不少功了。”
林境心气高,不肯靠家里,一毕业就申请调到基层工作,一点点努力到现在。
“陈叔,你有空,也去京市转一转,我爸他们总念叨着你。”林境也觉得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去,叫那些一直说他全靠父母兄长的家伙好好看看了。
陈新春摆了摆手,“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跟你爸他们,也只能多通通电话了。”
林境看着陈新春现在的状态,笑起来,“陈叔,你现在身体可比以前好多了,说实话,如果黎夏他们没来,我还真不放心调走。”
这是实话,陈新春之前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再加上照顾胡奶奶的负担太重,整个人看上去暮气沉沉,陈林秀又不孝顺,林境是真放心不下来。
“算命的都说了,我有后福。”陈新春笑眯眯的,“你回去也跟你爸他们说说,让他们放心,我现在好着呢。”
陈林秀以前身体不好,除开自己身体的原因,就是累的,因为身体不舒服,觉得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担心老伴,心思太重,导致的恶性循环。
现在生活上黎夏照顾得周到,还分担了很大一部分照顾胡奶奶的责任,陈新春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也卸下了重担。
现在光是看着家里这些生机勃勃的孩子,陈新春都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几十年。
知道林境要调去京市,黎夏微微惊讶了一下,上辈子林境并没有直接调回京市,而是调去了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