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火势已告扑灭,而李澈也收到了太史慈上报的讯息,纵火者是泰山众之人,共十七人,在撤离现场时被及时赶到的李澈亲卫当场拿下,其后甚至还因此险些与泰山众爆发冲突。
天亮后据泰山众留在开阳的负责人所言,这十七人应该是曹操的细作,是借此机会想要离间青徐之间的关系,还请青州牧勿要被歹人欺骗。
“君侯,他们所言未必为真。”送走了泰山众的统领,太史慈突然对李澈说道。
李澈呵呵笑道:“他们还不明白,这真相并不重要。毕竟我方无人身亡,也没有百姓被殃及而亡,后果并不严重,本侯也懒得追究。但这其中有些东西还是可以利用的,当本侯需要谁为昨夜的事件负责的时候,那就是他做的。
子义啊,如果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不要在乎他想让你在乎的事。”
太史慈细细品味了一下这段话,肃然道:“君侯明见,卑职佩服。”
李澈笑了笑,吩咐道:“好了,准备准备,陶恭祖应该也快到了,让我们去见一见这位如今天下间年龄最大的州牧吧。”
……
年近花甲,陶恭祖确实是如今天下年龄最大的州牧,或者说他和其他州牧刺史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与他平辈论交的人大多是如今这些疆臣的父辈,如前太尉曹嵩和故太傅袁隗等人,若说接近的,大约只有幽州牧刘表与豫州牧陈王刘宠。
从这一角度来讲,陶谦的确是各大疆臣中的异类,或者说是上一个时代的残渣。
毕竟乱世之中,唯有强有力的手腕与果断的行动力才能站住脚跟,花甲之龄的老人可以说各方面都在走下坡路,即便他本身是一个性子果决之人,他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他果断行事。
黄琬的病逝便是最好的例证,在绝大的压力下,五十多岁的老人很难保持住身体的康健,种种压力足以将其击垮。
陶谦自然也不会例外,当见到这位徐州牧的时候,李澈隐隐间似乎看到他的脸上写满了“死”字。
深陷的眼窝,颤抖的身躯,遍布褶皱的苍老皮肤,以及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种种迹象显示,这位徐州牧显然是因为最近的局势而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此时的他根本不像一个统御着五郡三百万人口的疆臣,更像一个已经病魔缠身,垂垂老朽的普通老者。
见面地点是在琅琊相府正堂,见到陶谦走了过来,李澈拱手揖道:“久闻陶公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实属幸事。”
“青州牧过誉了,李青州青年才俊,士林俊秀,未及而立便是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老夫能在入土之前得见如此英雄,这才是无上的荣幸啊。”
沙哑的嗓子、缓慢的语速,配上谦和的姿态,陶谦此时的模样确实是一副仁善长者的风范。
李澈谦逊的道:“后辈侥幸,还要陶公多加指教,如何能配得上这般荣称?还请陶公上座,在下有诸多事宜想要请教。”
陶谦摇摇头,拒绝道:“老夫不过一垂垂老朽罢了,李青州位高爵显,又是奉诏而来,正合上座。”
“在下自青州至此,焉有喧宾夺主之理?”
“位次因尊卑而分,岂能乱了尊卑?”
“敬老尊贤,怎可恃官爵自重?”
……
一番互相推拒之后,陶谦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只好依了李澈之意,坐了主座。
琅琊相阴德、泰山众统领等人均在座,再加上坐在左手第一位青年男子,李澈饶有兴致的轻轻抚须,只觉得局势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容老夫为李青州介绍一下,这位是琅琊国阴国相。”
李澈拱手道:“阴相君安好。”
阴德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下官阴德,见过李牧伯。”
“这位是骑都尉臧宣高麾下别部司马吴司马。”
“这位是开阳县郑县令。”
……
“这位是徐州别驾,东海朐县糜竺糜子仲。”
青年男子,也就是糜竺糜子仲起身揖道:“久仰牧伯大名,今日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李澈笑道:“糜别驾客气了,东海糜氏天下豪富,吾虽在青州亦多有耳闻啊,糜别驾能打理如此家业,还能作为州别驾处理政务,当真是才能卓绝。”
东海糜氏,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庞然大物。或者说是这个时代商贾之家中的一个奇迹。
“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俨然便是一个小王国一般的巨户之家。
作为商贾之家,糜家并不像大士族一般代代皆有高官,但其在徐州的影响力却比徐州许多世宦两千石的士族还要大得多。
按照常理来说,一州别驾应当是由本州士族中的代表来担任,异类一些的则会像李澈一样任命豫州人做青州别驾。
但如陶谦一般,将一个世代经商的家族人物任命为别驾,可以说是天下少有。
这无疑是显示了糜家在徐州的莫大影响力,那是足以辅助陶谦掌控徐州的巨大力量。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糜家的豪富虽未至,亦不远矣,不踏入仕途,却能以金钱影响一州格局,在封建时代足称可怖。
“李牧伯似乎很了解下吏的家族?”糜竺颇有些好奇,徐州濒海,通渔盐之利,商贸本就发达,这才有糜家的辉煌。
其他各州事实上对于商贾都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然而这位青州牧似乎对糜家并不歧视,还赞誉有加,这令糜竺感到很疑惑。
李澈笑道:“世代货殖,宾客僮仆数以万计,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豪富之家。要来徐州,吾岂能不了解清楚糜氏?”
陶谦突然插话道:“李牧伯好眼光,糜氏确为徐州支柱,不仅经商才能卓绝,家财万贯。其族中之人亦常怀仁心,济世安民素来争先,实为徐州各姓之楷模啊。”
糜竺连连摆手道:“牧伯过誉了,只是生在徐州,受乡梓恩惠甚多,又如何能不尽心力?糜氏虽为商贾,但亦常读圣贤之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糜氏之人常记心中,不敢或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