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剧县激烈的战火开始逐渐降温,不管是黄巾贼寇还是城中的汉军,在这般长时间的攻防战中,都已经被磨得有些心力憔悴。
即便管亥等黄巾渠帅还有着旺盛的战意,但他们属下也并非什么精锐部队,说是民兵也不为过,而攻城战又素来以残酷著称,连日攻城不下,所有人的锐气都开始渐渐消散。
而管亥虽然战意旺盛,却也颇为急躁,以他对孔融的了解,孔相君早该打开城门与贼寇决一死战了,如今却死死地闭门不出,坚守城池,这恰恰是对黄巾贼最致命的一招。
他们人多势众,却又缺少装备,更别说精良的攻城器械了,哪怕面对的只是一座县城,但其城墙仍然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对于孔融闭门不出的原因,管亥心中倒也有一二猜测,为此更是恨上了那位经学巨擘,想来若非怕郑玄受到伤害,孔融早就摆开车马决战了。
管亥心中更是有些隐忧,既然孔融一反常态的闭门不战,那会不会也一反常态的向外界求援?虽然如今青州全境动荡,但徐州那边的黄巾,未必能对老奸巨猾的陶恭祖造成什么妨碍,若徐州军驰援,这批黄巾贼寇十有八九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管亥心中也慢慢松了口气,如果孔融早早派人求援,那徐州方面的支援早该到了,既然至今都没有动静,要么是孔融没来得及在围城前派人出去,要么就是陶恭祖另有打算,并不想驰援北海。
但夜长梦多的道理管亥还是明白的,为此近几日常常身先士卒,试图作为榜样带着贼寇们踏破剧县。而他也能感觉到汉军的防御正在衰弱,胜利的曙光已然不远。
想到这里,管亥更是冷冷一笑,临菑那边的消息并不乐观,毕竟是齐国国都,又是一州州治所在,青州刺史焦和更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十余万贼寇面对临菑城直如面对一只缩起来的刺猬一般,无处下口,形势比起剧县这边还要差上不少。
只要此次能吞下剧县,进而席卷北海,此战损失的部属不仅能补回来,还能再进一步。
“让弟兄们再加一把劲,汉军撑不了多久了,明天一早,本帅带着你们进县城,发大财!”
……
翌日清晨,漫天的黄巾再次向着剧县涌去,正待披挂上阵的管亥却接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渠帅,西边出现大股烟尘,昨夜派出去的兄弟到现在还没回来!”
打架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仗同样如此。攻城的同时,不断向四方散派斥候探查情况也是常规操作,而斥候的作用大多也不在于传回消息,他们的消失,便是最好的消息。
管亥双目几欲喷火,已经耗了这么多天,胜利近在眼前,却又出现了搅局者,在这种双方俱疲的时候,任意一根稻草,都能造成战场天平的倾斜。
“西边哪里来的人!就算是徐州来援,那也是从南边过来,绕到西边去作甚?为临菑解围?难道临菑十余万同道就这么败亡了?”
管亥咬牙切齿,怒道:“速速去探查清楚来的是哪路人马!”
……
孔融站在城墙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坚毅,仿佛这些日子的鏖战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压力,始终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而守城的汉军看见主官这般模样,心中也往往增添了三分底气,所谓将是兵之胆,便是如此。
当然,这幅样子都是强撑出来的,自己心里有几分底,孔融是一清二楚。只是书读的多了,自然也知道许多道理,若主将临阵而怯,那也别指望将士们能不顾生死的拼杀。
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出一副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是以他每日白昼时上城墙督战,夜里却是挑灯夜读,仿佛根本不在乎这残酷的战事。
但看到黄巾寇今日并没有按照往昔一般开始进攻,孔融面上还是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对各自的能力也算有了比较清楚的认知。
剧县城破就在这一两日,孔融已是有了觉悟。他早早的预留了一批精锐人马,若有万一,总能带着郑玄和他突围出去。
至于自己的家眷,孔融却是半点都顾不上了,这厮也从来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义士,城池实在守不住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与城俱亡。
管亥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正应该加急猛攻,让汉军疲于招架,没有休息时间,这才是黄巾军的正确打法。毕竟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想要打赢汉军,那就只能拿命去耗。
如今黄巾军反其道而行之,那必然是有了意外情况发生。
看了看南边,又看了看西边,孔融幽幽叹道:“看来天不亡我啊。”
……
“渠帅!是骑兵,大约有两千人,旗号是建威将军领巨鹿太守李!”
管亥一愣,下意识问道:“巨鹿太守?什么来头?”
如巨石落水一般,激起了千层浪,不少人顿时面露惧色,大叫道:“是覆灭黑山的李明远!黑山军就是被他剿灭的!还有平难中郎将也被他杀了!”
青州黄巾若论整体实力,是强于黑山军的。然而青州黄巾却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统帅百万黑山军的张燕便成了无数贼寇眼中的偶像。
而恍如天神一般的张燕,却在不久前被人剿灭了,这是震动大汉十三州叛军的大事件。
青州黄巾之所以骚动,也是担忧朝廷在休养完毕后剿灭他们。是以准备先发制人,扩大地盘。
毕竟青州的潜力已经快被榨干了,无法再产出更多的贼寇。
如今剿灭张燕的建威将军来到了青州,这一消息让许多贼寇顿时胆寒,心中冒出了各种念头,不仅怀疑临菑的贼寇被剿灭,甚至担心起出州劫掠的那数十万贼寇,怀疑汉军已经大举出动。
恐惧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看着面前神情各异的贼寇们,管亥心中重重一抽。
大喝道:“都安静,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