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大战,几乎在数息之间,波及了海城周围百多里。
裴清始终不明白,他是哪里出了差错,会让徐冬山亲自下毒。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更深的水下,还有九壤、陶甘和陶单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发现他们三个各居方位的时候,裴清毫不犹豫地想从空隙穿逃。
陶甘和陶单的中间,他想也未想地就放弃了。
这二人是双胎姐弟,彼此之间的默契无可想象,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在必死之局下逃脱,并且把他们的消息,传到整个乱星海。
他们化成灰他都认得。
裴清深知自己不能生气,哪怕把承了毒酒的肚腹以最快的速度舍弃了,也有一部分渗入了血液之中。
一生气血液流速就会加快,毒发的也会更快。
可他虽然控制了自己不生气,却也没时间驱毒,为了性命,甚至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不顾身上的毒物漫延,拼死借用水遁遁逃。
此时灵力动的越快,毒物漫延也就越快。
但只要他冲过去,体内拍走的内腑,也自生完全了,到时候,他就可以服下解毒丹。
裴清直冲陶单和九壤的中缝。
嘭!
一只好像溶在水中的水拳,静静等待,直到裴清就要冲到时,才一闪砸来。
紧跟着,‘嘭嘭嘭’水拳使劲砸人的时候,一条在陶甘手中放出的水龙也如风飚来。
裴清一心想逃,硬生生地挨了几拳,可是,让他心慌的是,身体自然与拳劲相抗时,血液流速更快,不仅被捶的地方麻了,他连灵力的运转,都没之前顺畅了。
灵力一旦受阻,水遁速度必打折扣。
现在的情况,这是不敢想的。
解毒丹,必须马上服下。
裴清连忙加速肚腹里伤口的回复,尽量在服用解毒丹时,让之前的内腑长全。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九壤看到他摸出丹瓶,目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这都将是他的丹药,怎么能让裴清再浪费呢?
他的身体在水中轻轻晃,整个人如刀片一般划来。
虽说,徐冬山把陶单和陶甘也安排跟他一起行动了,可是,只要他能先把裴清的储物戒指摘下来,想来,他们也不好意思,跟他三三平分。
计是他出的,裴清中毒之后的反应,也是他推理出来的,所以,这储物戒指,也必须有大半是他的。
叮!
嘭!
哐……
陶单和九壤一齐攻到,就要到口的解毒丹被后面一股特别强的吸力硬生生地吸走了。
裴清心头大急,但此时,他也毫无办法。
冰与水同,若是没有中毒,水下就是他的天下,所以,下意识里他才毫不犹豫地往下。
早知道……
海城也并不是没有他的手下。
裴清顾不得后悔,只能拼着再受几击,再服解毒丹。
不把毒解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再也动不了了。
水下的大战,把海城周边水域的平静尽皆打破,徐冬山和张著等,一在水上,一在水中,尽皆如风赶去。
叮叮!叮叮叮……
身后杀气逼人。
是又有佐蒙奸细混进来了吧?
徐冬山咬牙。
到了这时,他哪还能不知道,裴清的身份,可能就是九壤当初猜的身份?
要不然,人家隐藏的好好的,又怎么会自己跳出来?
他正要回头,神识中,身旁的齐海已经不由分说迎了上去,“兄弟们,拿下他。”
这时候朝徐总管和他们身后动杀招的,百分百是佐蒙人。
水下的情况有人盯,他们毫不犹豫地乱刀朝那个拼死想阻他们的佐蒙人出手。
此时,时间就是生命!
裴清深知这一点。
再抓的丹瓶他连吸出瓶塞的时间都没用。
九壤的贪婪的目光,始终盯在他的右手上,那里有他的储物戒指。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把九壤虐杀千百遍,便现在……
啪!
丹瓶在裴清手上一捏碎开。
陶单、陶甘和九壤三人攻至的时候,他脖子一伸,硬生生地用舌头卷了两枚解毒丹。
“嗷~~~”
陶甘的水龙一口把他叼住。
只是,还没等到水龙咬断他的身体,整个水龙就当场化成了冰龙,在陶单和九壤的攻击中,哗啦啦地碎开。
“缚!”
发现人家在水中,更为如鱼得水些,陶甘连忙改变自己的策略。
捆仙绳在她手中如水蛇一般,向裴清缚去。
裴清目中杀气满溢,只恨现在没时间收他们的性命。
这两人是安画和成康的活,哪怕两人害得他们从暗转明,他还不是太在意,毕竟圣者让大家到乱星海来,都是各有任务的。
打下十五城固然重要,星卫一百零八人,谋夺某些天之骄子的气运,也一样重要。
没有陶甘、陶单,也会有张三、李四。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所有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时候,会从天渊七界冒出三个杀千刀的。
他看好沈长,也觉得他会立下乱星海的第一功,把海城拿下,却没想,在动手的前夕,会遇到林蹊。
沈长沈原尽皆身陨,十三卫攻打海城的计划,等于无疾而终。
这也就罢了,这臭丫头,还透过种种,跟徐冬山一起,提醒了莲城老妖,以至十二卫准备充足的两次强攻,都被打了下去。
现在……
裴清一眼瞟到了九壤贪婪的眼神。
当然更注意到,解毒丹丹瓶碎开的时候,这老东西在百忙之中,还以大袖装了所有。
捆仙绳紧跟在后,眼见九壤和陶单又要杀至,裴清干脆一咬牙,朝后一军,储物戒指里三分之一的收藏,尽皆甩落。
仙石?
丹药?
法宝?
极品仙材?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九壤眼中,都是宝贝。
他是如此,陶单和陶甘虽然万分的不想被影晌,却也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
战场上瞬息万变。
裴清要的就是那点时间。
解毒丹他已经服下了,仙界出品,哪怕七绝毒,他也有信心在半个时辰里化解。
现在就算没有完全解毒,至少遏止了身体的麻僵。
体内灵力一动,裴清借着水遁术,朝平静的水域冲去。
今天的事,他发誓,一定记着。
堂堂玉仙,几可冲击金仙的大能,怎么能在几个小虾米的手下,差点没有还手之力?
“嗷~~~”
陶甘眼见他要跑,再次召出一条水龙,借用水龙的遁术,一手扯着弟弟,一手扯着捆仙绳,“裴清,你逃不掉的。”
放她娘的狗臭屁!
裴清不知道,陶甘说这话的时候,水面上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直指他逃亡方向的透明箭头。
徐冬山和张著在外围自然也布了些海城执事,确定裴清要往他们这边跑,三个执事,不由分说,合力一剑,斩开水面。
正在御使水遁逃亡的裴清体内灵力不由一滞。
恰在此时,陶甘甩开弟弟,借着水龙,甩出捆仙绳。
裴清体内的毒未解开,身体不可避免地有些迟缓,当场被捆个正着。
“你……”
裴清的眼睛都要鼓了出来,打死他,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陶甘捆了。
嘭!嘭嘭嘭!
回答他的是陶甘的拳头。
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佐蒙长老呢。
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紧紧追来的陶单眼见他姐把人家鼻子脸都捶歪了,吓的连咽了两口吐沫。
刚刚,他没被财物迷花眼吧?
好像迷了十分之三息。
怎么办?
回头姐姐肯定要秋后算账的。
不行,他要找林蹊,现在只有林蹊能救他了。
……
陆灵蹊不知海城的情况,追出长谷,逃了的安画早就没影了。
“灵蹊,别气,我们也弄了不少好东西。”
青主儿虽然很可惜那些丢了的宝贝,但此时,只能安慰,“尤其那个叫余祥的,他有好多仙石呢。”
“……我没气!”
刚开始是很气,但现在不气了。
“气大伤肝呢。”
安画就等着她生气呢。
哪怕为了气她,她也不能生气了。
而且,就像青主儿说的,她的收获不错。
“这世上有几个能像我这样,在结丹期的时候,就赚仙石了?”
她还把余祥破阵的七色彩旗拿下了。
陆灵蹊深吐一口气后,朝青主儿露了个笑脸,“现在生气、心痛若狂的是安画,是那些佐蒙人。
未来……
等破船还有三千钉的话传出去,他们得更气。”
气死了才好。
陆灵蹊避开无伤沼泽,转向万圣岩方向,“我们得了一注大财,未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只要露面,就会有无数小财自个往我们手上送。”
脚下灵光一闪,重影的花瓣重重叠叠,最终化成了一个大圆盘,带着她缓缓往前。
“还有一种,就是从此以后,那些佐蒙人,一个都不往我跟前凑了。”
陆灵蹊神识四展,发现这周围确实没人,打出一个结界,隔绝路过的探查,迅速把冰肌往脸上一按。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叫陆拾儿。”
两手轻轻划出一个圆,一面水镜就显了出来,她对着水镜,左捏捏,右捏捏,很快就变成当年在素暭山陪同无想老祖的拾儿。
“……”
青主儿无语。
不过,她可以想象的到,灵蹊这样再于玩失踪,会把安画憋成什么样。
不管她是让族人避着灵蹊,还是再次想辙,要跟林蹊拼命,这找不着人……
陆灵蹊处理好脸,又迅速换身上的法衣。
“但乱星海这么多修士,风头不能由我一个人出。”
她要打星兽,集星牌点数,赚仙令,还要兼顾修炼呢。
“怎么样?现在只要不把重影大刀和十面埋伏亮出来,别人就不能认出我吧?”
“嗯!”
安画那女人挺狠的,暂时避开,确实是个好办法。
“你现在要往哪去?万圣岩吗?”
“是!虽说现在到哪去都一样,可是万圣岩不是说会偶有石生花现世吗?”
莲城老妖就从梁城那边,帮她弄了一株能解丹毒的石生花。
“为方便进阶,我以后,可能还要常常服丹。”
“可是……,穿的这么薄,你就不怕冷了吗?”
“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陆灵蹊往嘴巴里丢了一颗旭阳丹,朝她青主儿露了个大大的笑脸,“从现在开始,我们接着前些天的生活。”
没有一直跟着的队伍,法体同修时,若真的能吸引星兽,她就不缺星牌点数了。
“对了,那些星卫收集的星沙都有不少吧?”
如果星沙够多了,她也就不用再一颗一颗地捡了。
“嗯!重阴林海的星兽最多了。我们以后不用捡星沙。”
重影化成的圆盘带着她们,就那么不露一点痕迹地往万圣岩方向去了。
……
裴清好多手段都没使出来,就被陶甘、陶单好像捞鱼一般,从水里拉到了海城的甲板上。
“……我自认没有破绽!”
甲板上,能救他的人,已经死了。
裴清好不甘心,“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我是佐蒙人?”
他盯着徐冬山,“这十年,我为海城,也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你凭什么怀疑我?”
还给他下毒?
若不是中了毒,就凭他们,怎么可能抓到他?
裴清不想死,海城大战的情况,十三卫肯定有人关注,他在这拖的时间越久,被救的可能性就越大。
“徐冬山,你也是道门中人,怎么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那般下毒?”
裴清悲愤嘶声,娃娃脸上,再无大家熟悉的笑意,只有狰狞。
这十年,为了得了到海城和大家的信任,他可是连着牺牲了两个族人。
徐冬山:“……”
他本来对九壤在最后关头,只顾捞财,不顾追杀裴清的事很不满,现在倒也释然了些。
“因为,你是冰灵根!”
什么?
九壤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倒又满血复活,“冰灵根的修士,大都受灵根影响,有些冷情,可是你太热情了。”
他很高兴,赌对了。
更高兴,这个人最终被陶甘拿了下来。
“一个天才修士,连最起码的矜持都没有,跟所有人都熟,跟每个人都打成一片,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性情,都太好了吗?”
“……”
裴清的嘴巴抖了又抖,打死他也没想到,这混蛋就凭这个,怀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