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桁悄然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天衡,直到到了白羽殿,苍寒羽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回一下头。
眼看苍寒羽就要穿过梨花林回去无念殿,桐桁终究是忍不住,叫道:“师兄!”
苍寒羽淡然的回身,神色疏离,沉默的看着桐桁。
桐桁严肃的神色很沉重,“我知道,我说清梨若正在气头上,先由我带着不离铃去找她会比较好,我说我会好好说服她接受天罚,还有魔神抓了听雨师妹威胁我要让清梨若对你有所误会,这些我都不该骗你,但我也是没办法……”
“真的没办法吗?”苍寒羽冷然打断,“桐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有意为之?”
桐桁哑然无语,桐桁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非要如此做不可,潜意识里,他或许是真的想这么做的,因为,他想逼苍寒羽和清梨若做一个了断。
两个人对视,梨花纷纷扬落,肃杀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桐桁握着折扇,思虑良久才问:“那师兄你呢?你为什么会把不离铃交给我呢?除了相信我之外,你就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吗?”
桐桁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苍寒羽,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苍寒羽微微的蹙眉,等着桐桁的责问。
“你就当我真看不出来你在不离铃施了挪魂术?如果清梨若带着不离铃跳下天罚渊,那么代替清梨若承受天罚的会是你!退一步来说,天罚渊的守护神浅萱受你大恩,难道会对清梨若见死不救吗?你做好了万全之策,所谓接受天罚不过是个幌子,可你还是非要清梨若接受天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苍寒羽眼波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梨花瓣慢慢飞落。
“你无非是想让清梨若清除业障,得到天下的原谅,然后再一次回到你身边来,就像十七年前,她都回到了你身边!师兄,你就真的不清楚,你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苍寒羽静静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桐桁抬起的折扇重重的拍在掌心,“师兄,你在害怕!你害怕面对清梨若!你害怕失去她!你害怕你爱她!你放不下苍生,所以逼着她不许和苍生为敌,你不是不允许她走到苍生的对立面去,你只是不允许她走到你的对立面去!你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苍寒羽眼眸一敛,神色一沉,已经是在暗暗的隐忍着。
桐桁却视而不见,一口气快速道:“你为保住清梨若性命,不惜向天下人撒下弥天大谎说她是神之力的继承者!但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清梨若竟然真的是神!师兄,神爱世人,神爱的是苍生!”
苍寒羽眼里有股暗流无声无息的流淌而过,心海里有重物砰然沉到了心海底,是啊,神爱的是苍生。
“你爱苍生是心性高洁,而神爱世人,那是本能!”桐桁一针见血的指出,“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她在历劫!当魔之力出现在六界,而六界必须处于制衡之中,所以,你很清楚,作为神之力的继承者,她历劫完就回到神山去守护她的苍生,这是必然的结局。”
“所以呢?”
“所以,”桐桁难过的看着苍寒羽,“师兄,你不可以爱她!”
苍寒羽深深的凝眉,拂袖而去,“无稽之谈!”
桐桁看着苍寒羽怒然离去的背影,仰起头看着梨花绽放,师兄,你的心,就不痛吗?师兄,我是说真的,你不可以爱她。
桐桁转身踏着步伐踩着梨花瓣离去,心里充满压抑,师兄,人人都说清梨若输给你生生世世,可我却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你才会是被伤得最深的人。
苍寒羽踏过白玉阶,匆匆的走到无念殿,跨过门槛,就坐下如同往常一样批改文书。
可是,半天,才批改了三条,总有个笑颜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那个女子一笑一对浅浅的梨涡,她欢喜的喊他,师父……
苍寒羽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越来越多,心里默念清心心法,苍寒羽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终于将那个人驱逐了出去,只是一低头,却看见文书上赫然写的是:清梨若!
显然是他自己的笔迹,显然是刚刚走神时不留意写下的。
他握着笔的手,越握越用力,“啪”的一声,毛笔应声而断,那是万年青竹的笔杆,坚固如石的。
苍寒羽的手轻轻一抿,笔杆化为粉末,从他手里如握不住的流沙一样飞扬。纷纷扬扬的,在风里哀鸣散落下来,覆盖住了那个名字。
心痛在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心,这颗心,离开了一千多年,对苍寒羽来说太陌生,疼和痛,似乎半分都由不得他做主。
两世师徒,他自问对她问心无愧,可她恨他,只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苍寒羽站起身,慢慢的走出无念殿,无念殿,梨花林,微末湖,从容云海……
一路上每个地方都有她的身影,那个少女巧笑倩兮的颜容,那个少女闯祸装得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个少女悲伤绝望的眼神,还有回荡在耳边的清脆的笑声和银铃声……
苍寒羽不知不觉走到了瞰风石,在瞰风石向下俯瞰,云海茫茫飘移,那云海下面就是脆弱、无知而幸福的苍生。
这就是他苍寒羽守护了一千多年的苍生,他一千年的年华,弹指间,已是白驹过隙。只要一天这天下苍生,那他苍寒羽就要撑起整个天下。
心里一定,苍寒羽两目轻闭打坐入定,一遍一遍的运气,气走全身,运行等到他睁开眼,眼神复又变得澄澈清明,白羽上仙依旧是那个高不可侵的白羽上仙。
至于清梨若,她妄言让六界入魔,实属荒唐。她是他的徒弟,她做错事,他做师父的自然有责任教诲她。她只是个孩子,她不懂什么是爱,那只是她对他的依赖。
而他,关心她,偏向她,亦是人之常情,那个做师父的不心疼自己的徒弟呢?桐桁所言,太过偏激。
所以,他要去魔山,带她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