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赦领着几个孩子在江南游够了终于回京,一路无话。雅*文*言*情*首*发这日离舟登岸,贾琏与姜家的管事老早便等着呢,彼此相见说几句闲话,各自回府。半道上贾琏便告诉他老子,姜武此时已在他书房等着了。
贾赦眉头一皱:“前些日子书信不都说一切皆安么?京中可有变故?”
贾琏苦笑:“书信中却是说不明白,父亲见了姜二叔自然知晓。”
一行人回府,贾赦倒是先领着儿女去拜见贾母了,一壁告诉贾琏:“横竖他已等了那么久,不怕多等一会子。”贾琏仍是苦笑。可巧凤姐儿在贾母院子呢,顺带着便请安了。
贾赦从贾母院子出来又见过邢夫人,便直往书房而去。
才进门,便听见姜武在吩咐:“待会儿给我和你们老爷预备晚饭,直送来这里就是。”
因笑骂道:“当这是你家呢。”一面亲掀了藕色撒花软帘进来,回头道,“这都夏日了,换冷色的帘子,不拘什么水色霜白的都好。”下人应了一声。
只见姜武瘫倒在自己那张新藤椅上有气无力道:“国公爷回可来了!末将还当您让水乡渔娘勾住了呢。”
贾赦哼了一声,恰下人送了茶上来,不管不顾先喝了两盏,方看着姜武:“朝中又生事了?才安生几日。”
姜武见王恩亲将人赶了出去,顺手阖上门,才爬起来走过贾赦对座来,口里懒懒的道:“老二因着他外祖是吴阁老,已然失宠了。老四也不知是真机灵还是假无意,成日吟诗作赋,一副诗人皇子的模样,横竖他母家也不显。老六老七还小点儿,这会子尚老实,然母家并不老实。老八老九还在吃奶,母家也动起来了。宫里又诊出两个皇子来,苏贵人肚子里那个大约是老十,你家贾贵妃过几个月能生出来老十一。”
贾赦头皮都麻了。“没生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烦人。”该死的原五狐狸还真有什么生子秘方不成?几百年后都拿不准这个的。
“这一拨准能平平安安生出来,没见自打太后不管事儿,宫里没滑过一胎么?”姜武幸灾乐祸的凑在他跟前直晃茶盏子,“如今人人围着你家老二并你家贾斯汀拉拢呢。”
贾赦翻了他一个大白眼子:“扯了半日,无非老三同老五在斗罢了。”
姜武点点头:“老三比老五能干多了,又是嫡子,按说老五是斗不过老三的。偏如今他两个明面上势均力敌不说,反是老五更得圣心些,圣人常赞他聪明又纯孝。”
贾赦笑道:“这倒不甚稀奇,老圣人壮年之时不也更爱笨些的儿子?”他心知肚明,必是司徒塬那谋士出了力气的。司徒塬与圣人斗了那么些年,所谓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他朋友而是敌人,他教小五讨好圣人还不小菜一碟儿。
姜武苦笑道:“前阵子圣人终于寻着证据将健锐营的何将军给弄下去了。朝会上,三皇子举荐了我。”
贾赦随口道:“好哇,你也多得些俸禄。”
姜武接着说:“圣人应了。雅*文*言*情*首*发”
“恭喜贺喜。”
“圣人要我自己选人接特种营。”
“好啊……等等!什么?”贾赦好悬将手中的茶泼出去,“你要换地方待了,特种营得交出去?”
姜武道:“是。”
“圣人还让你自己挑人?”
姜武苦笑道:“如若不然我这般发愁作甚。”
贾赦脱口而出:“圣人太缺德了!”这人太不好挑了。既得压得住特种营那帮人,又得不偏不倚不结党,还得圣人放心。最要命的一条,他两个私心可是欲挖皇帝墙角、将特种营私有化的。“你心中可有人选?”
姜武干脆道:“没有。”说着自己倒了杯茶,过了一会子才说,“既是圣人的人,又是自己人,又能管的了特种营的,没有。故此我来寻你。”
贾赦骂道:“我就不认识几个武将!”
“让你出出旁的主意,可能暂时不调我去别处。”姜武瞥了他一眼,“总得多给我一二年的,让我将后头的人教出来。彭小六倒是个坯子。”
贾赦便明白他如今已然不愿将特种营交出去了,心下暗喜。因思忖了一会子:“只怕不能。然我心中有个好人选,只看圣人敢不敢用。”
姜武大喜:“就知道你有主意!”
贾赦微微一笑:“彭润。”
姜武一愣。
“能文能武、有智有谋、管得住特种营、她是女将又不欲嫁人,故此圣人放心——比用她哥哥放心、比你还放心些。横竖你们特种营是秘营,朝中那些老家伙不知道。”贾赦侧脸望向窗外,天色尚明,“经由上回在江南那一番折腾,她如今已是自己人了。”
姜武听罢愣了半日:“……她是女的……”话说回来,有了齐老爷子那事儿,显见这位姑奶奶与自己这帮人乃是同类。
贾赦又转过脸来笑道:“日后若此营再由她交予彭小六,她也可以建一个女兵特种营,战时常较之男兵能出奇制胜。”他忽然笑了起来,“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火凤凰女子特种营。”
过了好一会子,姜武忽然道:“恩侯,我总觉得你有旁的意思在里头。”
贾赦笑道:“你不觉得多一个特种营咱们便多一份安全么?这些皇子我瞧着一个都靠不住的。”
姜武皱眉,半日方小声道:“你侄女儿肚子里那个呢?”
贾赦连连摇头:“我们家前些年什么样子你也知道。那会子往宫里谋富贵的,纵然天资聪颖,也无有大智慧,至少不知道取舍。我可不敢拱她当太后,外戚还不定什么下场。”
姜武点点头,叹道:“惟愿圣人能选出一位好的来。”说罢蹙眉。
二人各自发了会子愣,姜武恍然道:“天色尚早,我回府里用饭去。”
贾赦哼道:“快走!我还没见着我家小叶子呢。”
姜武笑着拿起脚来走了,贾赦立时让人带小叶子壮壮过来。
不一会儿便听见小叶子的声音在屋门口唤“祖父祖父”,贾赦嘴角立时咧上耳朵根子。“我的小叶子!”只见门帘子一动,小叶子钻了进来扑向贾赦。贾赦忙蹲下去抱了个正着,口里喊:“想死祖父了!”
小叶子搂着他的脖子直蹭:“祖父可回来了!妈妈要我学打络子!小叶子不想学!”
贾赦顺口道:“不想学便不学!我们小叶子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忽然想起来,这小胖妞竟七岁足了!怪不得这么沉手呢。不由得沮丧,小孩子怎长得这么快。
小叶子欢呼一声:“我就知道祖父最好!”又问可给小叶子带礼物了不曾。
贾赦笑道:“带了好些呢,都在那箱笼里堆着。明儿收拾出来小叶子先挑可好!”
小叶子脆生生道:“好!”
才说着话儿,乳母抱了小贾茁进门来请安了。
贾茁如今会说不少话了,见了贾赦虽依着吩咐唤了声“祖父”,并不亲热,乌黑的亮眼睛咕噜噜四面打量。
贾赦便知道这一去五个来月的,孩子把自个儿忘了。忙伸手接过来笑问:“壮壮不记得祖父么?”
壮壮又喊了声“祖父”,贾赦不满意,将大孙子顶在肩上晃了几下。
壮壮立时兴奋起来,又是笑又是哇哇乱叫,两只小爪子直拍他祖父的大手。
贾赦也兴奋起来,顶着他在屋中转悠了好几个圈儿,小叶子在一旁拍手凑热闹。待转悠完了再将壮壮抱回怀里,这小子已快活得直拱贾赦的脖子,口里嘟嘟的喊“祖父祖父”。
贾赦大笑:“小祖宗,这回想起来是祖父了吧。”
小叶子在旁道:“弟弟想起来了,从前便是祖父日日顶着他顽的。”
贾赦笑道:“可不么?你爹哪有这闲功夫。”
祖孙三个又闹了会子,宝玉他们几个过来请安,贾政也下衙了。兄弟二人彼此相见,草草说了几句话,又各自用了晚饭。
饭毕歇了一会子,贾政贾琏乃过来贾赦书房说事儿。
原来这些日子各位皇子母家都在拉拢他二人,连宫中的元春也得了不少照顾,尤其皇后将她安置得极为妥当。贾政本是读书人,也无意让元春之子夺嫡,倒是愿意拥立中宫嫡子,故此与贾赦商议。
贾赦“啊呀”一声,吓了他二人一跳。
原来他前月在扬州甘泉书院遇见一书生名唤方靖,当日听在耳中颇有几分熟悉,此时方想起来。不就是皇后那侄儿的名字么?当日各处求娶黛玉的人家中,唯他是看着最靠谱的一个,乃是托了北静老太妃来说的媒,连贾母都心思晃动了半日。
贾赦心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有意是无意,横竖不理他。因叮嘱贾政贾琏二人:“躲远些、有多远躲多远。夺嫡一事万万沾不得,莫忘记圣人也不是中宫所出。你们瞧着当日义忠亲王一系如今可是何等下场?”
说得贾政打了个冷颤。
贾琏嘟囔道:“我说了不要理他们的么……”让他老子横了一眼,低下头去不再吱声。
贾政叹道:“反是琏儿看得比我还通透些。”
贾赦哼道:“罢了,是我叮嘱过他的,他本来就不稳当,我恐他胡来。”因道,“皇后照料咱们娘娘本是她皇后本职所在,咱们为臣子的也当只效忠圣人才是。”
这般言语对贾政最是有用,哄的他连连点头称是。贾琏心中暗笑,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他们竟不知,此时京中方家恰得了扬州来书。方靖信中言道,荣公淡泊,必不欲入局。他不帮着咱们,也必不帮着旁人或是贾妃之子。姑母既为中宫皇后,他无所为便是有所为了。
数日后信中所言传入宫中,皇后细思了一会子,笑道:“靖儿说的是,荣国公无为即助我了。”因愈发照料元春不提。
后来这些日子荣国府悉数忙着替迎春备嫁,贾赦心中万般不舍,偏又实在赖不得了。他忙忙碌碌不知道外头的事,忽门吏来报,外头有客人来,道是姓彭。
贾赦这才想起他给姜武出的主意,莫非圣人允了?彭小六他爹来了?因笑往前头接待厅而去。
只见彭润依然一身青色男装,淡然负手而立。
贾赦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向她施礼道:“彭将军。”
彭润静静立着,不曾还礼,也不曾说话。贾赦也不言语。
半日,彭润道:“我自幼耳聪目明。”
贾赦不知好说什么,依然不语。
“那年在太湖水寨,你与李寨主说了一夜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贾赦笑了,只说了一个字。“嗯。”
又静了半日,彭润忽然笑起来,道:“我走了。”
贾赦笑道:“好走。”
半个月后,姜武调任健锐营翼长。特种营本是秘营,故此彭润之任命不曾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