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故意纵火。”杨钦将柳煜带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后，说道。

大火蔓延的区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几乎整个港口区都被点燃了，两人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从火势还未蔓延到的小道来到镇上，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若是不及时灭火，整个摩尔斯镇变成一片火海也只是时间问题。

“嗯，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杨钦问道，“是谁？”

“没看清，只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我看到那人把一个点燃的什么东西——也许是火柴，然后就这么丢在了地上，火就着起来了。”柳煜气喘吁吁的说道，杨钦姑且不论，尽管有做一些锻炼，但他的长跑耐力依旧很差，更何况刚才还在火海中跑着，有些缺氧，身上也已经浸透了汗水。

“太远了，也太暗，看不清楚。”他没有说是因为当时那人的位置是偏向自己的右方，而自己的右眼已经失明了，左眼没能够及时捕捉到目标。

“会是之前袭击你的那些人么？”杨钦问，但很快便自答道：“应该不会，既然他们当时并没有直接杀了你，那就没必要到现在才特意来放一把火，这种很难确认尸体身份的手段并不适合用来杀人。”

“但如果说，他不杀了我，是想吸引你过来，然后一网打尽呢？”柳煜试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从刚才火的路径来看，应该是事先泼洒了大量的汽油，这也需要时间，如果太早泼上汽油的话，很可能在等待的过程中挥发掉，但若是看到你过来后才开始着手布置……时间上差不多能够对的上，更何况你过来时确实也没有闻到问道吧。”

杨钦想了想，说道：“但这并不是他们没有杀你的原因，你的尸体照样可以吸引我过来，或者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过来的，也许我们商量好了在其他地方汇合呢？”

柳煜顿了顿，说道：“说的也是……”

他没说出自己心里的另一个想法，一个正常思考都不会去想到的可能性。

如果说，那个人是一直等着，等到杨钦找过来，或是说一直等到柳煜醒了以后，才放的火呢？

摸索着口袋中那张据说是在自己昏迷后放在身上的房卡，柳煜低语道：“你这混蛋究竟在干什么……”

“你说什么？”杨钦听到了柳煜的自言自语，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对了，如果目的不是杀了我们的话，那究竟为什么要放火呢？”

两人一路走，这就到了海岸，不远处就是码头，由于无人管辖，港口是未封闭的，驻扎在那里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大火，纷纷开始行动起来，但似乎由于没有指挥者而显得杂乱无章。

“这里是港口。”杨钦看着那里说道，“为什么要放火，又为什么要特意选在这里放火，还是说只是正巧在这里放火。”

“港口区……”柳煜想了想，说道：“能想到的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档案袋，还有……那些药粉不会有事吧？”

“药粉？”

“就是这个。”柳煜从怀中取出那一小袋还剩下的粉末，“虽然还不能确定，但看样子应该是一种药粉了。你不是说这些药粉都放置在港口的一个仓库里么，那边怎么样

，会不会有事？火势会蔓延过去么？”

“难说，很有可能会波及到那边。”

“刚才也试过了，这种药对温度极为敏感，并且触火即燃，完全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要是烧到仓库那边，光是高温就能让那些药报废一大半，若是直接烧到了，那可就真的连渣都不剩了……难道说，他们就是冲着那批药粉才放的火？毕竟现在是冬天，除了这种大火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手段能快速使那批药粉报废了。”

“他们在搬运药粉。”杨钦手中拿着小型望远镜，看着仓库的方向，“量有点多，要保证在温度升高之前全部转移有点困难，只能有多少搬多少了。”

“镇子里应该也有一些消防设施的吧。”柳煜左看右看，希望能在附近找到消防栓一类的东西。火很大，四周都被照亮了，并不影响他的视线，“不过，即使有，这种火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扑灭的。”

“雨，要下一场大雨，才有可能扑灭这场火，否则就只能等它自己烧尽一切了。”

“但现在是冬天，冬天的大雨，可不多见啊。”柳煜抬头望天，被火光照亮的天空倒是有几朵看上去比较厚的云，但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冬日的大雨……

杨钦悄悄看了柳煜一眼，不知他是否有想起五年前——哦，应该是十三年前的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冬日了。

显然，柳煜并没有想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他只是在思考着要如何扑灭这场大火，要是任其燃烧下去，迟早会焚尽整个港口区。

“沙子呢？附近有沙子么？”柳煜再次问道。

杨钦回答道：“有，港口边上有个建材厂，那里有大量沙子，应该是以前运到岛上来但还没来得及使用的建筑材料，虽然时隔多年的堆放，上面甚至已经长满了杂草，但将外部的一层刨去，将里面的稍微松一松应该还是能当普通的沙子用。可这么做太花时间了，再加上火势这么大，很难用沙子来灭火。”

“嗯……”

灭火的几种基础方法，降低着火点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减少氧气——助燃物的方法相当困难，基本上也做不到，那若是控制可燃物呢？

“用沙子……围成一个隔离带，阻止火势的蔓延，烧干净了，自然也就熄灭了。”

没等杨钦说话，柳煜自己就立刻否定道：“也不行，还是时间的问题，用这种方式灭火太花人力和时间了，没有其他工具的话，根本来不及扑灭这么大的火。”

“是啊，太大了——不止一个人。”

“什么？”

“放火的，不止一个人。”

柳煜的眼睛眯了起来。右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左眼却被耀眼的火光刺激得有些难受，他可得保护好这唯一的视觉来源了。

如果左眼也看不见了的话，天呐，漆黑一片的世界，想想就觉得可怕，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在没有光的世界里活下去。若是最初就没有光也就算了，得到过再失去，那才是最残忍的。

杨钦没有注意到柳煜这细微的动作，看着眼前的火海说道：“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话，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放这么大的火，最多也就

是引燃一栋建筑物。但整条街都被烧起来了，这种规模，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三个人，或者至少两个人。”

“先不说这些，你有没有感觉，风正在变大？”柳煜说道。

确实，现在夜风正在慢慢变强，更何况这里又是海岸边，根据昼夜温差与空气对流的原理，夜晚的风向是从陆地吹响海洋的。也就是说，这片点燃在港口的火海，会借助着风势，不断向海边蔓延。

“呜，我们再走远点吧……”强风拂过，火舌舔舐 着周边的一切，柳煜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烫，他是第一次经历火灾，也是第一次距离火焰这么近。

以前，他看着小说中那些关于火灾的描写，虽然并未觉得言过其实，但仅仅只是文字，始终无法真正感受到那种恐怖。他会充分的想象，想象自己做着每一件事，任何即使是从未做过的事情也能在脑中像模像样的模拟出来，然而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光凭想象就能够模拟出来的。

就比如面前的火灾。

“带着火星的烟气仿佛把五脏六腑给烧着了一般，身体由里到外都热的烫人。”——这是他从小说中看来的语句，他当然能想象得出那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情形，但具体是痛苦到什么地步呢，没有实际感受过，脑中还是无法模拟的。

而现在，他就有了这个机会，但他也不敢就这么冲进火海中与体验那“五脏六腑都烧着了一般”的痛苦，光是在大火的外围他就已经被烫的受不了了，无法想象在火海之中的人怎样才能够生存下来——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活不下来的。

这片地区本就没有什么绿化带，仅有的几棵树和灌木都被包裹在了火焰中。如果是小型的篝火倒还能听到树枝在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倒也十分悦耳，但在蔓延了整条街道的火海中，根本听不到这种细微的声音，即使听到了也不会有人去在意，大家只会关注大火是不是会烧塌了房子把自己给埋了。

是应该庆幸这已经是一座废镇了，并没有人居住么，要是还有人的话，这么大的火，估计伤亡和损失程度都能达到重大火灾甚至特别重大火灾的级别了。

柳煜摸了摸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原本的话他是不在意留长发的，毕竟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理发店来帮他剪，但此时看着眼前的火焰他又觉得似乎还是剪掉比较好。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在火海中时，长发如果不注意保护好，是很容易粘上火星的，头发要是烧起来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手边也不太可能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能够立刻剪短，只会是一团紧跟着你并且直逼你头部的火焰。

两人退到更加接近仓库的位置，那里也有人发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但并没有人过来理睬搭话——他们没空，正忙着灭火和转移物资。

柳煜看着那群人忙碌的身影，对杨钦问道：“你不用去帮帮他们么？”

“为什么要帮他们？”杨钦反问道。

“他们不是周渝的手下么？”

“那又如何？”杨钦奇怪地问道，“他们是周渝的手下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