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菱面色如水，波澜不惊，仿佛在听叶千寻讲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无关。

叶千寻说完自己的推理，似乎用尽了力气，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半晌他才闷闷地说道：“值得吗？”

秦小菱眼神坚定：“值得！”

叶千寻无奈道：“吴大志如果不这样做，这次秋试必然能考个好成绩，那么就可以出任仕途，造福一方百姓。”

秦小菱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说着苦笑道，“吴大哥从小家境贫寒，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亲，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乡亲们对他都很好。后来他遇到了我爹，我爹见他为人正直，而且颇有才华，便资助他读书，我爹对他有知遇之恩。可是这次闹饥荒，他的娘亲死了，我爹爹死了，那些乡亲们也正在死去，如果他不闻不问，等到他出人头地，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就都死了，到时候他还找谁去报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吴大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叶千寻仍旧不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悲壮的方式？”

叶千寻认为，如果只是引诱齐麟犯罪，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秦小菱轻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沉声道：“我爹一生清廉，刚正不阿，闹饥荒的时候，还散尽家产来救济当地百姓，结果却惨遭杀害，吴大哥的家乡，民风淳朴，乡亲们勤劳善良，结果却一个个被活活饿死，这些都是好人，他们却都没有好报，吴大哥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他……”说到这里，秦小菱已经满含泪水，“因为他已经……对这个世道太失望了，他自己本身就不想活了。”

叶千寻一脸哀伤，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秦小菱这时对着叶千寻拜了一拜然后说道：“叶公子，这次多亏了你和林捕头的帮忙，秦小菱感激不尽，我们就此别过。”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叶千寻突然喊道：“难道你就真的不想为吴大志报仇了吗？”

秦小菱回头：“吴大哥生前说过，齐麟杀他，并不是全部出自本心，是他引诱齐麟在先，所以齐麟罪不至死，而且我们也很讲信用，户部尚书齐祥瑞告发沧州刺史之后，我已经把那张药方交给了他，所以，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齐麟是杀害吴大哥的凶手。”

叶千寻沉默不语。

秦小菱转身继续前行，叶千寻又再次喊道：“秦姑娘，你们如果不这样做，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和吴大志在一起了，你……现在后悔了吗？”

秦小菱再次停了下来，转身却摇了摇头：“我们这样做，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了仇，救了那些还没有死去的人，怎么会后悔？”秦小菱一脸的坚定，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比男女情爱更重要啊！”

叶千寻愣在当场。

秦小菱温柔地看了一眼吴大志的墓碑，接着说道：“我原本打算等计划完成，就下去陪吴大哥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我觉得吴大哥可能想错了，这世道并没有那么坏，至少皇上是英明的，至少还有叶公子，林捕头，陆姑娘你们这样的人，可是他却看不到了，我就帮他走一走，看一看。”说着转身，再次离开。

叶千寻没有再次阻拦，而是目送着秦小菱和两位随从慢慢地远去。

等秦小菱走远之后，远处的树林里，慢慢地走出一群人，里面有林清，有陆雪宁，有京兆府等一众捕快，有房玄龄，当然还有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吴大志的墓碑，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叶千寻却说道：“皇上，你刚才也听到了，这齐麟该不该死？”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千寻，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叶千寻让他来的目的了，他沉声说道：“朕已经让一个学子寒心了，不能再让这世道寒心，这齐麟该死！”

叶千寻看向林清，林清会意，马上吩咐众捕快：“去把齐麟抓起来！”

叶千寻这时又眨了眨眼睛，对李世民说道：“皇上，你对这吴大志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李世民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对房玄龄说道：“房大人，本次秋试，第四名，吴大志，河北沧州人氏。”

房玄龄马上笑着附和道：“老臣记下了，回头会让人刻在大雁塔上。”

叶千寻继续小声嘟囔道：“可惜了秦儒秦大人！”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朕已经追封秦儒为沧州刺史，忠义侯，其爵位可世代沿袭。”

叶千寻大喜，马上一拜道：“皇上英明！”

李世民叹了口气，对叶千寻道：“跟朕走走！”说着率先向前走去，林清欲言又止，叶千寻摇了摇头，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其他人自然都没有敢跟上去，此处已经被羽林军封禁，自然安全的很。

二人一路沉默，半晌李世民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此次赈灾事件里，其实齐祥瑞才是元凶，而他只是被罢了官，处罚的太轻了？”

叶千寻小心翼翼道：“有点！”

李世民站在原地，长叹了口气道：“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齐祥瑞早年就跟着父皇打天下，对大唐可谓忠心耿耿，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虽然犯了重罪，但是朕不想处罚太重，毕竟朕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而且……”说到这里，李世民一脸伤感，“而且朕早年，就做过一件错事……嗯……也不算是错事，就是朕太冲动了，被气昏了头，对我的一个好友处罚太过严厉了，这位好友和朕是忘年交，现在每每想起，朕都颇为后悔。”

叶千寻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皇上究竟是如何处罚那位好友的？”

李世民怔了怔，才道：“满门抄斩！”

叶千寻沉默了片刻，大胆地问道：“皇上你的那位好友，是不是就是原六扇门的总管兼大理寺卿林蕴古！”

李世民猛地看向叶千寻，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