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在意识空间中重新见到了那些人的面孔，才让我在避无可避地情况下，能够真正地直面自己的内心，直视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

“最后会选择保护东海市，也只是出于愧疚和赎罪，所以说我是英雄什么的，实在有些太过讽刺了...”

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之后，苏洋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观察苍山此刻的神色。

他在说到自己第一次执行火箭队任务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生怕苍山一个激动把自己斩立决了，直接省去了搜查局的判决程序。

“原来是这样吗...”

苍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地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

听完这段心路历程，他也明白了之前苏洋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退租的事情了，很显然是准备在天亮之后就去自首了。

苏洋在火箭队那样的环境下还能够迷途知返，这点他是欣赏的，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只手遮天地将其所犯下的过错一笔勾销。

自古人世间行事，从来论迹不论心，如果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么丧命于屠刀之下的那些生命，也未免死得太过可笑了。

不过...

对于妖怪猎手‘路人’的造势计划，苍山也不打算因此有所变动，因为在他看来，‘恶’与‘善’并不是对立冲突的。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人的内心来说，都不会是由完全的‘恶’或完全的‘善’所组成，二者往往是共存的一种形式，差异的不过是占比的多少。

平时勤勤恳恳、待人礼貌的上班族，私下有可能为了发泄工作中受的窝囊气，而以虐杀小动物为乐。

满背纹身、以收保护费为生的道上大哥，可能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每次路过小孩聚集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地掐灭手中的香烟。

同一个人面对不同的事，好人和坏人的身份是有可能发生反转的。

而苍山所看重和需要的，也只不过是苏洋‘善’的那一面罢了，只要能帮助达到他所希望达成的目的，那么曾经‘恶’的那一面是可以选择性忽略的。

但...

他能接受苏洋曾经身为火箭队成员的这层身份，却不代表联盟高层也能跟着接受。

或者换句话说，是负责决策的联盟高层不觉得民众能够接受。

毕竟民众们要是得知了自己一直以来所信仰和崇拜的英雄，以前竟然是一位杀人如麻的火箭队成员，必然会产生对于人设崩塌的愤慨，甚至对主动为苏洋造势的联盟官方产生怀疑。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联盟高层在对人选进行审评的时候，只会选择没有任何污点和争议点的人，登上专属于‘英雄’的荣耀宝座。

‘嗒...’

苍山停下了敲打茶几的手指，直视着苏洋缓缓开口问道：“如果说，我这里有一个以其他方式代替刑法赎罪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其他方式？”

苏洋眉头不由皱了一下，因为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量有点大。

将这句话的部分潜台词翻译过来就是：‘苍山有办法将他给保下来，避免牢狱之灾。’

尽管住在菜花公寓的这段时间，他和苍山老头确实多多少少有一点交情。

但苏洋自己也清楚，这点交情并不足以让苍山为自己做到这一地步，因此‘有些方式’这几个字就很值得耐人寻味了。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震慑黑暗的英雄。”

苍山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英雄？为什么？”

苏洋困惑地反问道。

他发现苍山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谈话主题推到‘英雄’这个词上，仿佛有着某种执着。

“你知道华夏联盟在建立的初期，曾经有一段被凶牙宫所笼罩的的黑暗岁月吗？”

苍山没有直接回答苏洋的疑惑，而是抛出了另一个似乎和答案不太搭边的问题。

“略有耳闻。”

苏洋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就不了解了。”

联盟官方对那段黑暗岁月的保密程度十分严苛，以至于在网络和市面上的所有书籍中，都难以查到只言片语。

苏洋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信息，还是从火箭队的资料库，以及那场由凶牙宫组织的黑市拍卖会得来的。

“你不清楚也正常，要是知道的话反倒怪了。”

苍山笑着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眼中满含回忆之色，“在华夏扫除内忧外患，以新体制重新建国的开国元年，原本身处国外躲避战乱的许多世家子弟们，不顾家族的反对纷纷归国，投身华夏的发展事业。

在他们的号召和带领下，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们都被点燃了心中的热血，一时间涌现了各种各样的大小团体。

当年这些百家争鸣的团体，对日后华夏的训练师、协调师、培育师体系，都有着相当深远的影响。

因为那年是乙丑年，所以这些青年们进行的变革，在历史上也被称作‘乙丑之变’。

而在乙丑之变当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辰本该属于一个叫做‘无涯社’的社团...”

“发明绝技的那个无涯社？”

听到这里，苏洋下意识地打断道。

无涯社可以说是‘乙丑之变’最惹人遐想的一个社团了，在创造出和各个属性所对应的十八绝技之后，明明社团的声名、威望都达到了最鼎盛，却毫无征兆地解散了。

这种谜一般的色彩，让苏洋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自己就有着两项绝技傍身呢，想不忘都难。

“你还知道绝技？”

苍山诧异地看了一眼苏洋。

“嗯，在之前那个被您捣毁的黑市拍卖会上，有听过一些关于绝技和‘乙丑之变’的事。”

意识到自己打断了苍山说话的苏洋，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继续，您继续。”

“既然你都知道绝技了，那我也不用浪费口水去过多赘述了。”

苍山索性选择直接开门见山，“当年我就是无涯社的其中一个成员，十八绝技中的虫系绝技‘银色屠戮’，就是由我最终推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