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君并不知道,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滴血,给司朔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此刻的司朔,只感觉有万千根钢针,沿着他的每一个舒张开的毛孔,扎入真皮组织,刺进感官细胞。
疼,绝对的疼,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仿佛被剃光毛的猪,夹在板子上,用布满钢钉的板刷一遍一遍的拍打。
这还没完,惨绝人寰的疼痛之旅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曾听说过一种酷刑,在脑袋顶用楔子砸开一个洞,然后往里面慢慢灌注水银,这种比人体密度大得多的金属液体,随后人的皮肉便会被这种剧毒的金属撑胀的皮肉分离,最后痛苦的死去。
司朔不想讨论这种酷刑是否真的存在和可行,但毫无疑问,他现在正在经历着和其差不多的煎熬!
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涌现出来,把他丹田中的灵力给挤进四肢百骸中,海量灵力让他的肢体如病人一般浮肿着,看起来又恶心又滑稽,而那些东西要做的,可不单单是鸠占鹊巢。
“啊!”
司朔再一次因为丹田中的刺痛而忍不住哀嚎起来,那里,那里像是抵着一把锋利的剑,不断的在丹田的壁垒上刺来刺去,这滋味儿可不比在玻璃碴子上翻身好多少。
更雪上加霜的是,存放于丹田的那把古剑,也因为那些东西的进入而发出嗡嗡蜂鸣,引得整个丹田不住的颤抖,从而更促进那些东西的活跃程度!
是剑意,司朔身为剑修,当然认得出,让他遭受如此之大痛苦东西的本质,那剑意像是最无情的刽子手,给他从肉体到精神上来了一次绝顶的“洗礼”!
可是,这股不属于他的剑意又是从哪儿来的?司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但荒明白。
从子剑表面上破碎消失,实则融入司朔体内的时候,荒就明白那玩意儿究竟有何作用,如今,它不过是发挥了它的本来作用罢了,只是关头有些不对。
“司朔,抱守心神,摒弃外物,心神合一!”荒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但并不慌张,“挺过这一次,对于你的剑修生涯,有天大的好处!”
司朔咬着牙,甩开想要过来搀扶的蔡决和韩洪二人,用肿胀的双手扶着剑,靠着膝盖,从地上爬起,盘坐下来,又将灵竹剑插在面前。
这剑意再这么停留在丹田中,只会让其炸裂开来,需要找到一个容器去盛装,既所谓的引流,古剑目前和那些剑意起了共鸣,无法取出,而他身上其他的剑品秩又太低,所以这柄灵竹剑,则恰恰好是最合适的容器。
“听好了司朔,这股剑意,多半是你云天宗某位前辈用秘法送入你体内的,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毒药,但若你能从上面体会到万分之一,会对你自己修行有天大的精进!”
云天宗的剑修?用秘法送入我身体?司朔脑子里一下子便浮现出某个看起来和善无比的老者形象——“是凌剑君?”他很清楚,自己师傅的剑意没那么冷酷无情,而这种让人遍体生寒双腿发软的狠戾,只有可能是那位凶名赫赫的师祖了!
“他为何要这么做?”虽然很好奇,但司朔已经来不及思考,再不开始引导,自己的修士生涯,多半要废在这里了!
随后,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
灵竹剑身上的青黄色,随着司朔呼吸的平缓,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血一般的红!
君子剑,变成了一把魔剑,而剑主人留在上面的气息,却没有一丁点儿排斥,和这外来的杀气完美的交融在一起,惹得略懂剑修的蔡决,发出一声惊呼!
“这怎么可能?”
“谁知道你?”韩洪道,“蔡师兄,先别管司朔了,那只黄蜂,要来了!”
场上最大的威胁,仍然存在。
那只貌似黄蜂的妖兽所受到的迟缓在司朔开始引导后,便慢慢消退了,没了阻碍的妖兽,变的更加暴戾,背后那对薄而锋利的翅膀急速震动,发出尖锐的刺鸣声,凡人若是听到,便会被震的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而死!
与此同时,因为司朔久久未归而产生担忧的颜渊一行人,也沿着战斗的波动,寻到了这里。
站在高高的山峰上,铺满山脊的妖兽尸体,和血肉模糊的战场让几人都震撼的久久没能说话,但沉寂之后,他们又很快发现和黄蜂妖兽展开缠斗的蔡决与韩洪,还有左荣及被他护住的一干人等。
“那是蔡师兄和韩师兄!”
“等等,那是司朔么!”白浅浅急于寻找司朔,很快就发现了在战场边缘,看似打坐调息,实则气息极不平稳的少年,还有他面前那把妖异血剑。
“喂喂喂,你们不会是要参战吧!”段良看着蠢蠢欲动的二人,连忙问道。傻子才想和那只大黄蜂交手呢!凭他们的本事,恐怕要不了两个来回,就得身死道消。
“他们俩不是跟你们有矛盾吗?何必呢?咱们就在这山头上,坐收渔翁之利不好么?”段良想将二人劝回来。
但颜渊的回答,只有一个白眼,和一句话,“宗门弟子有难,我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随后往身上贴了七八张泛着金光的符箓,化作一道青烟,出现在战场之中。
“那个,白小姐?”沈落霜也在劝白浅浅,“你看啊,你的境界在几人中是最低的,即使去了也只能添乱,不如就在这里,静观其变怎么样?”
“不行,我得去司朔师兄那边,他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随后,白浅浅也头都不回的几个闪身,出现在司朔身边,一道凝气决,打在司朔身上,接着又是五六个增益法术,让山顶上的师兄妹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群人是有毛病吧!”段良忿忿道,“明明在上岛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互扔板砖,现在有了麻烦却一个个不要命的冲上去帮忙!”
“那师兄,咱们是留在这儿吗?”沈落霜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段良一跺脚,顿了顿,“当然是上去啊,打不过,做做样子总行吧,否则到时候求他们的时候,怎么开口?”
对于颜渊的加入,蔡,韩二人稍显诧异,但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暮雨纷纷!”蔡决一连挥动上百下巨锤,强有力的冲击砸到黄蜂腹部,那个看起来薄弱的地方,随后韩洪也用那方小鼎补上了一击,可是对于黄蜂来讲,只是被击退一丈,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符刃,解!”颜渊抛出一大摞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飞舞的蝴蝶,双翅震动,似洒下一阵金粉,却被那只黄蜂振翅吹走,随后它抬起尾部,趁着“蝴蝶”在撒粉时露出的一个破绽,狠狠刺去!
“轰——”符箓化成的蝴蝶在它一刺之下,炸成湮粉!
颜渊看起来有些无奈,“两位好哥哥,你们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个恐怖的主?还有司朔又怎么了?”
“额......”二人对望一眼,满是尴尬——总不能说是自己作死,把这玩意儿给放出来的吧?
而在这个空档,那黄蜂的身体却突然莫名膨大了一圈,尤其是腹部,不单单膨胀起来,还在蠕动,配上那黄黑相间的花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小心!”
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察觉到这一异变后,立刻向着四周逃遁,而那只黄蜂的尾针也化作一道乌光,向着他们三人刚刚站立的地方,喷射而来!
大地又是一阵震颤,那只尾针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最后身陷坑的正中心,而周围的土地,也被这根针所染黑,发出不祥的恶臭。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那只黄蜂没了尾针,腹部低端多出一个大洞,随后从那些洞里,涌出一群和它模样无二,只是身体小了许多的黄蜂!
原来它腹部肿胀的原因是这个!
在“生”出一堆小黄蜂后,那个大洞又慢慢愈合,一根黑针慢慢成形。
原来这玩意儿也不是一次性的!
“情况,有点不妙啊,”颜渊叹了口气,虽然面容苦闷,但看不出丝毫绝望的意味,“那些小的都有登楼巅峰境界,这妖兽还真是问若未闻,啧啧!”
三人又对视一眼。
蔡决开始在心中默念一段绕口的口诀,韩洪收起“天地烘炉”,又取出一对短刀,而颜渊则拿出一沓用看起来毫无光泽的陈旧黄纸画出的符箓。
可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
“就不劳烦各位师兄师弟动真格了,有位前辈借了我一剑,正好用它来试试威力。”
回过头,司朔笑的正灿烂,浮肿早已消失,血剑被他握在手中,白浅浅乖巧的站在身后,眼里满是崇拜。
“呼,没意思,”蔡决中断了吟唱,和同样兴意阑珊的其余两人退到一边,“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就让给你吧。”
“那就,多谢师兄了。”司朔持剑,优雅的行了一礼,正如这把灵竹剑的前主人一般,可当三人退开,直面这妖兽还有它的一堆崽儿时,他又变成了和这剑现在的模样一般。
司朔眼神冰冷,仿佛面前这堆妖兽,已是尸体,这个态度引起了黄蜂的不满——它是有神志的,所以哪怕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味道,它也要将其撕成碎片!
面对来势汹汹的飞虫群,司朔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拿着血剑,随手挥了一记。
“杀!”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被静止,血剑剑刃在挥动之际,迸射出一道无比耀眼的亮光,向着四面八方发散而去。
正如同太阳升起时一般。
随后,那些飞虫僵在半空之中,快速震动的双翅也没了活力,一阵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满地的血腥,也将它们的身体,吹成灰烬。
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