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原本安静的庭院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下更加的安静，来来往往的仆人如游鱼一般灵活机敏地在各色雕花长廊之间穿行。

院子里小小的花树已经掉光了叶子，树枝上只积着白茫茫的雪花，风一拂过便簌簌地抖落，掉在地上又和地面上白花花的雪光融在了一起。

这个冬天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过。

顾家已经收到了情报，自己多年的死对头婆罗教，竟然是一夜之间突发大火。

两家迁徙到这里来之后，所买的院子只隔着一条街，甚至站在顾家的高台上，还能隔着街看见对面的火光冲天。

婆罗教这一场火几乎可以说是妖火，顾灵隔着窗都能感受到这把火里传出来的妖异气息，只是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东西。

这把火把婆罗教上上下下都烧了个精光，不少人都受了伤。原本的教主和左右护法几乎全部消失，连同之前在教派之内很被看好的白问道，竟然是都不见了。

这次大火之后，婆罗教已经是近乎散帮。剩下的几个高层教众也都没有心思再继续打理下去了，很快就散了教，各自回家。

其中有几个稍稍厉害一些的，甚至来顾家试图当门客。

顾灵也都照单全收，反正现在婆罗教都已经散教了，再大的恩怨也都不算是什么恩怨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教主和护法都去了哪里。

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

顾灵的眼神一变，冷冷地弯了弯嘴角。

很快，有人叩了叩门。顾灵漫不经心地道：“进来。”

走进来一个小厮，跪在地上禀报道：“家主，有人求见，说是叫做林枫的。”

顾灵一愣，原本凛冽的眼神里忽然展现出一丝迷茫来，想了想，说道：“把他带去侧室，我待会就过去。”

小厮便领了命出去了。

顾灵站在原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有些茫然。

林枫？

林枫来做什么……

之前的神格猜测，通过在西边发生的神格异变已经证实了。按理来说，离阳尊者才是神格的持有者，林枫根本不是，最近林枫似乎也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现在忽然出现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过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灵犹豫了一下，简单地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披上了斗篷，便出了门。

“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林枫坐在靠椅上，整个人浅笑盈盈的，似乎是跟之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顾灵一眼就发现他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强了，甚至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以前和林枫站在一起的时候，顾灵很轻松就能够感受到他的境界，但是现在却是好像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从容地走到了林枫的对面，解开了斗篷，便有小厮上来熟练地接了过去挂在一边。她不慌不忙地坐下，说道：“你说吧，什么忙？”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是特别熟，但是也算是朋友，没必要折腾什么繁文缛节的。顾灵只想知道林枫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她之前派出去监视林枫的探子早就来报，说是林枫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灵只以为是林枫发现了自己的监视所以故意避开了，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根本不是如此——毕竟短短的时间之内，要突然增长如此多的修为境界，还是非常难的。

“这件事情可能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之前在十三城以西位置所发生的神格异变，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种事情不用问也该知道答案，顾灵忽然觉得林枫现在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像是林枫了。

以前的林枫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温和平静的，偶尔有点小小的孩子气。但是现在的林枫，很明显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并不在意对方的看法。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以至于顾灵不得不皱起眉来打断他。

“你尽管直接说请求，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用再多赘述。”

这是一种像是豪门贵族公子哥一般的感觉，总是前面铺垫一堆的陈词滥调，顾灵听得生厌，这时候已经无法忍受。

林枫顿了一顿，眯着眼睛饶有趣味地看了顾灵一眼，说道：“那好，我想请顾家派人去处理西面的事情。那些异变了的东西，毁坏了的土地，以及不适合不应该存在的人。”

顾灵一滞，不明白为什么林枫要关心这些事情，忍不住条件反射地问出来一句：“这与你有何干？”

林枫之前似乎是十三城晨家的客卿，本身好像是一个小宗门出身的子弟，根本不可能因为宗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口碑来做这些事情。

毕竟小宗门没有这个实力，也用不着积累这么多的口碑。

况且现在，林枫甚至都没想自己出手，而是来跟顾家谈条件，要让顾家去做这些事情，看起来似乎跟自己所预料的有些不同。

“与我自然相干。我是上古神，这人界如今所遵循的规则秩序，都是当初的我所制定的，现在又因为我而损坏，我自然是要想办法去匡扶。”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让顾灵骤然变了脸色。

她呆呆地问道：“你才是上古神？那为什么离阳尊者死后，竟然会散步出来如此恐怖的神格气息？这场异变难道不是因为离阳尊者的死而引起的吗？”

林枫笑了一笑，简单地解释道：“的确是因为他的死。不过他当时所用的身体，是我的身体，所以才会沾染神格的气息。”

顾灵心中骇然，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判断失误了。

离阳尊者所用的，带有神格气息的躯壳，竟然是林枫的！但是林枫的身体又如何会落到离阳尊者手上？

顾灵本能地想要开口问清楚这一点，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不该是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就算林枫不介意，如此贸贸然去问别人的私事也是不妥，便作罢。

不过也还算是个好结果。

如果离阳尊者真的是上古神的话，他归位之后对于顾家的怨恨必然非常强烈，顾家把他封印在血魔窟中这么多年，发现他逃出来之后已经是非常紧张，不断地四处去追寻他。

他要是真的是上古神，岂不是要把顾家整个都灭门才甘心？

但是既然林枫才是真正的上古神，这些担忧便都能够消解了。顾家和林枫一向没有过节，自己和林枫甚至还能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于顾家就算是无益也不会有害。

这样的结局在如今的状况之下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顾灵沉思许久，又忍不住说道：“可是西边的异变情况实在是太过严重了，我是顾家家主，无论如何也不肯指派自己家族里的人去白白送死。”

来投靠顾家的几个婆罗教教众便提起过这件事情。婆罗教圣女也是莫名其妙忽然就下令要他们去处理西边的事情，因而才突发了暴动，多年积攒的怨气一发不可收拾。

不然以婆罗教这副家大业大的模样，倒不至于如此就散了教。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看样子之前是林枫去找的婆罗教？

林枫说道：“这是自然。西边现在残留的神格气息已经完全被我收回，现在派人过去，不会有任何的风险，只是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比较麻烦。具体的做法可以慢慢商量，只是首要在于你能够说服自己家族里的子弟。”

顾灵忽然巧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林枫心下纳罕，却听见顾灵开口说道：“不，首要的问题倒不是这个。首要的问题是，我们顾家，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总不可能白白去贡献。”

顾灵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理智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一星半点的情谊就叫自己家族里的人白白出力。

若是顾家家主都是这样的傻子，顾家也就不至于存在这么多年了。

林枫心领神会，笑道：“昨夜这火烧婆罗，难道不算是给你们的礼物？”

顾灵脸色一变，问道：“婆罗教这大火也跟你有关？”

话语才刚刚脱口，顾灵忽然反应了过来。既然是林枫去找的白汐提起这件事，那最后导致的散教自然也是有林枫的一份力在。

“有关系，不过不算是什么大关系罢了。”林枫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了靠椅的扶手上，随意地敲击了起来，“那你们顾家，还想要什么？”

婆罗教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林枫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甚至连林枫自己都恍惚为什么要忽然提起——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长明在说话吧，为了告诉别人，这些人的性命我根本不在乎。芸芸众生，都不过是卑贱的蝼蚁。

我要他生，他便生；我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林枫忽然笑了一笑，觉得当个上古神真的是非常的快活。

顾灵蹙了蹙眉，竟然是一时间不知道林枫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林枫很快就提出了相应的交易条件。

“如果你能够帮我妥善地处理人界的事情，你化神期的渡劫，我自然也会帮你。”

林枫歪过头去，笑吟吟地看着顾灵，仿佛非常清楚顾灵的想法一般。

“而且，你畏寒的毛病，我也可以解决。这些事情对我而言不过易如反掌，只要你们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