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教的马车似乎是比正常的马车要快得多，几乎不多时林枫就听到车夫报了一声十三城。他掀开马车的窗帘子，果然是看见有些熟悉的一些景色。茂密的树林一丛丛地过去之后，又是熟悉的砖黑色城墙。

砖黑色的城墙上，朱红的城门紧闭，上面一排又一排整齐的金黄色门钉，已经在历年的风吹雨打之下显露出了一点点褪色之后的灰黑。

林枫之前就是从这城门出来，现在又要重新经过十三城了。

白汐这一路上都很安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自己调息。林枫现在已经不急着调息了，他现在身上的真气都是魔族的真气，又到了现在这样的境界，调息对自己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他几乎随时都可以自己由着自己的真气自己调息打通经脉。

林枫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顺畅的体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现在才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四处看看。隔一会看看白汐的状况，隔一会又掀起门帘子看看马车外的景象。

城内人群熙熙攘攘，都是些上街来挑选货物和四处闲逛的姑娘妇人们。高高低低的笑声和说话声一浪高过一浪，林枫在车内都能听见别人的喃喃低语。

有小姑娘之间互相谈论推荐胭脂的声音，一个说杏花色的胭脂好看，显得粉嫩有气色，另一个则是说桃花色的胭脂味道好闻，香香甜甜的像是糕点一样。

也有妇人之间嘀嘀咕咕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一个说自己丈夫本来在某府门里办差事的，结果前几日得罪了府里小少爷，被直接赶了出来。另一个啧啧两声，说那也比自己家里的好，整天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经干事，只知道吃喝嫖赌。

林枫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嘁嘁喳喳，心里还有点暖暖的。这才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过普通人的生活，八千年前八千年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虽然说上辈子林枫也没有真的在山下生活过，但是好歹也是出来过几次的人，对这尘世间的生活也有点向往。但是其实真要他下山生活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再喜欢了。

单单以他这种在山上被生角祖师不说是娇生惯养也是小骄小纵着养大的，在市井里生活肯定是习惯不了多久的。

林枫正在心里感慨着现在的生活，却忽然听见白汐说了一句：”你在干嘛？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林枫晃了一晃，转过身后看着白汐，轻笑了一下随口道：”看看别人的生活，也好知道正常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白汐歪了歪头，有点困惑：”你难道不是正常人吗？”

林枫听到白汐这么一问，也是有点惊讶。这才想到眼前这个婆罗教圣女估摸着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种从小就显露出超出常人天赋的人，一般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很少会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他林枫从小就被生角祖师宠着长大，以前也生出过一种感觉，觉得可能其他人不如他优秀其实是因为懒惰，懈怠了修道所以才一无所成。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他估摸着白汐现在应该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觉得自己这样的修道情况才是正常的。

那些普通人，在她眼里也许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

想到这儿，林枫才慢慢地开口解释道：”修道本来就不是正常的途径，是在窃取自然的真气。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才是真真正正的正常人。”

白汐撇嘴，表情有点不屑的意思，显然觉得林枫是在胡说八道：”这算什么说法，我看你是修道入了歧途了！什么叫做窃取自然的真气？这真气本来就是为我们所用的，怎么能叫窃取？你早该去见见我师父，让他来教教你如何修道！”

林枫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惜。白汐还是跟之前一样，只信她师父说的话。信师父说的话也不能说是不好，起码不会长歪，不至于背着师父去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什么的。不过女孩子修道一般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一味地听师父的话，缺少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意味着，她迟早会和她师父犯一样的错误。将来她师父跨不过去的坎，她自己怕也是跨不过去了。

林枫也懒得和她争辩，这种观念一般都是长时间之下所形成的，一时之间肯定是说服不了的。林枫也不想这样浪费时间来说这个，到时候还弄得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便只说道：”也许吧，那有机会见见你师父好了。”

白汐冷哼了一声道：”你马上就能见到了，这次就是我师父想见你，才让我去天台山拿人的。”

“你师父？你是婆罗教的圣女，这么说来，你师父是婆罗教的教主？”

婆罗教的教主他似乎是见过的，好像是个小男孩的样子。但是当时情况危急，林枫也不记得到底是不是了，也许是别人假冒的也说不定，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总不能别人空口无凭的一句话，自己就真的把人家当成是婆罗教教主了。

白汐简单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林枫心里困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师父多大年纪了，长得高不高？”

白汐一愣：”……我师父长得高不高跟你什么关系。”

林枫沉思片刻，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有点猥琐。于是犹犹豫豫地道了个歉，便扭过头去继续看外边的景色。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林枫忽然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似乎是走过去了个什么眼熟的人，但是他拼命地转头想往马车后面看的时候，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自己脖子发酸。

白汐看他拼了命地把头伸出车外，似乎在拼命探头往车后看，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不由得疑惑：”你又在看什么？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倒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闹腾了。”

林枫茫然了一阵，重新把头缩回到车里，感觉外面实在是有点冷，脖子都是一凉。

他嬉皮笑脸地道：”你不是喜欢自称姐姐吗，那我可不就是个毛头小子。”

白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倒是会说俏皮话，跟以前我碰见你的时候挺不一样的。”

林枫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还是闷得慌，他随口苦笑着答道：”生活都那么无奈了，还不如嬉皮笑脸多扯点皮，也好让自己活得高兴点，不至于以后回想起来，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都没有。”

白汐看他这副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啧啧两声，说道：”你这心事也太多了点吧，你才多大年纪，搞不好还没有姐姐我年纪大，竟然还这么一副老道的样子，怕是想得太多了。”

林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归像白汐这样的女孩子，天资聪颖，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上辈子的他也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八千年都过去了，林枫看透的事情太多了。

他也不希望把这些事情告诉白汐，毕竟人家好端端的活了这么多年，高高兴兴顺风顺水的，这些事情说给她听也没什么用，人家也未必肯信。况且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哭诉自己的遭遇，给别人添堵吗？

林枫实在是不想再做无用功了，这种事情实在是碰得太多了。

“也许是我想太多吧。”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说什么，没有再开口，闭着眼睛开始休息养神。

白汐看他这幅样子，似乎是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也懒得理他。这全教上下还没人敢给她这种脸色看，白汐也不愿意去看人家脸色。

两个人又是一路上的沉默。

等到这马车到了婆罗教，车夫招呼了一声下车，林枫才睁开眼睛。

白汐也睁开了眼，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林枫做了个手势，等着白汐先下车。白汐也不客气，自己三两下就直接跳下了车，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林枫看她这活泼的样子，终于脸上也真的露出一点笑意来，看着白汐，自己也下了车。

看着白汐这副活泼的样子，总是让他想到一个人。也许她也会这么跳下车吧……

哦，不对，她应该不会这么做。

林枫有点失望，看样子是看不见顾灵这么活泼的样子了。不知道顾灵现在到底在哪里？

林枫抬起头来，看见婆罗教的山门就在眼前。三个字都是潇洒的行楷，倒是有点名门正派的意思在。

他随着白汐一起走上山去，经过了这婆罗教的山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音乐。说是悠扬，又有种奇异的肃穆感，听着不像是正常宗门的奏乐。倒是有点，有点像是异域教派的奏乐声。

林枫听着听着，眉头不由得一皱，他越听这声音，竟然是越觉得这声音似乎是在影响他的心神。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内心似乎变得更加平静了。

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