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那时候你是来干嘛的？”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小洛斜瞥着眼，竟然是有些轻蔑的眼神看着林枫。

林枫上一次看见这样的眼神，还是在很早以前刚刚开始修炼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展示出完全的天赋，还受过旁人的冷眼。

那时候他就在一个富家出身的师姐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眼神，轻蔑的，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但是小洛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真正的小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神？又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眼神来看他？

“小洛，你告诉我，我们在哪里见面？你又做了些什么？”林枫咄咄逼人地问道。

小洛冷着眼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在客栈吧，当时我不是老板派给你的婢女吗？伺候你沐浴更衣的那种，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有什么好回忆的？”

“……小洛，你现在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小洛。

小洛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反问道：“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你倒是说说，我哪不一样了？与其说我不一样了，倒不如说人是会变的。”

林枫哑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小洛看上去又像是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所以，到底是被夺了舍，还是仅仅继承了一部分原主的意识，所以才会变得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小洛，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林枫紧紧地盯着小洛，试图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来。如果眼前这个小洛其实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小洛的话，那么他必须要打起精神来了。

他要让真正的小洛回来。没有人可以理所应当地占有另一个人的身体，之前离阳尊者夺走他的身体让他觉得很愤怒，想要让离阳尊者偿还自己所欠下的东西。

现在小洛看起来仿佛是被人夺了舍一般，自然也是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要是真的是有人占了小洛的身体，那么他不管费多大的力气，也要把这个东西给赶出去，让他滚得远远的。

就算是把之前继承给小洛的东西要回去也无所谓，但是决不能让这个人白白占着别人的身体。

“变化大又怎么样，人总是会变的。难道你希望我还是之前那个小洛吗？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情感和理智，只知道一味的顺从别人，只知道服从你。”

林枫又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反驳。

因为平心而论，他好像真的是更喜欢之前的小洛。虽然他之前是说过希望小洛不要样样事情都服从他，希望小洛能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但是实际上他还是更喜欢那个事事都以林枫为先，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小洛。他喜欢这种乖巧的女孩子，而不是那些有权有势，随时能够搅动得洪水滔天，炙手可热的大小姐们。

林枫为自己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解释道：“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未免……”他犹豫了一下，索性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林枫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小洛。

晨琥在房间里吃过了晚饭，因为不太舒服，所以没有去大堂和家族里的其他人一起用餐。到晚饭后一会的时候，她闲得无聊，忍不住想去找小洛一起说会话。

晨琥这些天一直和小洛在一起玩。她越来越觉得小洛才是她真正的知己。家族里面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如此懂她，和她相处得也如此之好。

这一个月下来，晨琥几乎已经是和小洛形影不离了。

“小洛？”

晨琥敲了敲小洛房间的门。

没有人应答。

她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答。

晨琥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有些紧张起来。随即，她忽然又平静下来，走了几步，去叩了叩另一扇门。

“林枫？”

林枫低低地应了一声。

晨琥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是看见林枫和小洛一个坐在床沿上一个站在床榻边上。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此时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

“小洛？”她走近几步，伸出手挽住了小洛的胳膊趁势也在床沿上坐下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面色这么不好？”

小洛没有回答。

晨琥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是不是林枫他欺负你了？他说你什么没有，要是他凶了你，我肯定要他好看！”说罢转过头来，怒视着林枫。

“你对小洛做了些什么？你这些天都一个人待着，现在怎么一回来就凶小洛？”晨琥显然是护着小洛，此时也有些生气。

“没有，我只是说明天要走。”林枫不方便把这些事情都说给晨琥听，只能临时瞎编了个借口来搪塞，“她大概是舍不得你，非要跟我说不走了，要留下来。”

晨琥一愣：“你们要走？”

小洛却是忽然摇了摇头，转过去盯着晨琥道：“我不走。”

晨琥看了看小洛，又看了看林枫，继而问林枫道：“是你要走？”

林枫也是一愣。晨琥这是已经自动把自己和小洛两个人的身份分开了？之前她明明知道小洛是自己的女仆，怎么会现在听到小洛说不走，便判断林枫他是自己要走？

不知不觉间，晨琥也已经把自己和小洛分开当成两个人了？

这大概就是，树内一日，人间千年的感受了？

林枫只觉得自己在这一个月的闭关修行之后，好像是完完全全和外面的世界脱开了联系，已经没有东西在他掌控之中了。

都变了。

林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难道真的要把小洛留在晨家，自己一个人走？

——哦，不，还有个老头。

难道自己要带着老头两个人一起走，单单把小洛留在这里吗？以前的小洛肯定会说，公子去哪我去哪，我不要和公子分开。但是现在的小洛，她却说，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

林枫喉头发干，倒有些分不清楚，变化了的，到底是她们，还是林枫自己？

迟疑之间，晨琥又道：“怎么不说话？你也不问问小洛愿不愿意，就这样擅自做了决定，你难道还要怪小洛吗？你怎么之前不想想小洛！小洛又做错了什么？”

“行了别再说了。”林枫心里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慢慢地升腾起来，但是他不敢承认。他甚至想要快点离开晨家，赶紧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也许应该回去人界看看，这十三城终究是；离魔域太近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产生这种心魔一般的恐惧感。

小洛也许还是小洛。

只不过她继承了传承原主人的意识和思维，最终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小洛。和之前的那个小洛完全不一样了。但是也回不去了。

林枫默默地在房间里站了一会，看着晨琥拍着小洛的背安慰她，两个人坐在一起竟然好像有些**的模样。

他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回自己房间吧。明天，明天我自己走，小洛你要留下你就自己留下吧。”林枫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他这么多天来，头一次感到这么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复活，不知道十字圣辉鼓怎么就认了自己做主人，不知道离阳尊者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又在哪里。

甚至也不知道天天跟着自己的一个侍女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变成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模样。

也许他从坟墓里重新爬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完全的错误了，只是他不自知。

也许自己是时候该一个人清醒一下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其实除了小洛之外，不是还有很多人也让林枫觉得很迷惑吗？

小洛和晨琥两个人离开之后，林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都丢到十字圣辉鼓里面去，接着又去安排那个老头子的房间看了看，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暂且当做自己的随从跟着一起走。

老头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出来招摇撞骗，现在跟着林枫做随从，年纪大了也不用真的干些什么活，还能有吃有喝，自然是很愿意。

林枫把自己心里想着的事都办完了，这才回到柳树里去，要跟长乐前辈也告个别。

“前辈，我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启程了。下一程我准备去人界看看，毕竟以前我也是人界里的。我要先回到天台山看看，再打听离阳尊者的事情。”

“离阳不是你现在能对付的人。”

林枫一惊，问道：“前辈知道离阳尊者的事情？”

长乐“嗯”了一声，却是接着道：“但是道则有道则的法，我不能告诉你他现在所在之处。我受约于这柳树之内，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偏偏又喜欢宣之于人。你目前的实力还不够。”

林枫道：“实力不够，那便一边修行，一边前行。”他作了作揖，退出了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