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冷。
霍奇缩了缩脖子,蹲在城墙后冲手心呵气,偶尔会偏着脑袋看着夜空中纷落的雪。
这时候他开始羡慕起黛芙妮来,按照她的说法,当巫师完成觉醒过程后,身体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不只是体内凝出红晶,还有相应能力的「抗性」。
譬如黛芙妮本身,作为火焰的掌控者,当她成为女巫后,就不再畏惧任何高温,更确切来说,是无论肌肤接触的温度是高是低,都无法改变她本身的体温,而高温和低寒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霍奇则不同,虽然同属制造热源类的能力,但他身体构造发生的改变仅仅是无法被微波穿透,进入自己织造的微波场时不会受伤而已。
这也不尽是便利,比如他的能力本可以控制强度,让身体内部感到温暖,从而抵消外界的严寒,但身体发生改变后,这种方法就对他自己行不通了,每逢严寒的天气也只能像常人一样多加衣服,而能力使用过度发生低寒症状时也无法依凭自己解决。
噗、噗、噗。
这是靴子踩在厚雪上发出的声音,霍奇本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呵着气搓手取暖,只不过这有节奏的脚步声听上去越发接近,容不得再忽视,只好无奈地抬起头来观望了一眼,却发现奥利弗背着他那柄木弓走到他面前来。
这是要干什么?
秉着「别人不开口就绝不先说话」的宗旨,霍奇就这么沉默地歪着脑袋盯着奥利弗,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姿势稍显猥琐,只不过被他的俊脸抵消了不少不良观感。
看得出来奥利弗也有些犹豫,右手不时向后腰的位置掏掏,却又每每空着手摆回原本的位置,重复了两三次。
怎么,难道你要给我看个……?
最终,奥利弗掏出一个铁皮小罐,递给他时边说着:“朗姆酒,喝了可以暖暖身体。”
语气明显有些僵硬,完全不像是面对劳埃德时那个英勇剽悍的年轻射手,想必还是不善交际,不知道怎么与陌生搭话的缘故。
霍奇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怔怔地接过铁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补充了句:“谢……谢谢。”
眼前的情况确实超乎了他的预想,虽然奥利弗因为城外居民身份的缘故被孤立在众人外,而他也是独自一人但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两个被孤立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相处得融洽。
原因很简单,还是排外意识作祟,本地人排斥外地人,外地人排斥外乡人,外乡人也因此对本地看不顺眼,一条环环相扣的鄙视链。
在劳埃德走后,小队各人的分布也几乎符合鄙视链的范畴,这至少能够说明在场的人都不是敦罗商团那样格外热情的性格,那么为什么在时间过去这么久后,奥利弗会突然向自己示好?
“你说你是草药医生,这是真的?”奥利弗问。
霍奇捧着铁罐稍稍饮了一口,朗姆酒的味道很烈,只一小口就让他感觉胃袋在翻滚似的,大粒的汗珠开始出现在额头,用手按住肚子的他想着难道所谓的「喝酒暖身」就是这么回事?也太自虐了些吧。
听到奥利弗的提问,他也不犹豫,直接便点点头:“是真的。”
“那就好。”奥利弗走到他旁边,背靠在城墙,缓缓蹲下,和他并成一排,接过霍奇还回来的铁罐,自己也饮了几口。
烈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奥利弗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抹了抹嘴唇:“没明白我为什么过来?”
“有些。”
“我也是刚刚才想透彻。”奥利弗说道:“听征兵人的说辞,我们的对手是城外林子藏着的怪物,我没亲眼见过,不过应该挺可怕的。我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但我不能保证一点伤都不受,我体验过受伤不重却因为缺乏治疗而濒死的处境,很不好受。”
他直视着霍奇的双眼,从中看不出半点虚假的痕迹:“既然你是医生,我又想活着回到村里去,不如我们合作吧,我可以尽可能地用箭保护你的安全,不过相对应的,我受伤时你得为我治疗。”
如此直白的说辞,霍奇实在没法挑出其中有任何差错,真要算得话,大概就是太直白了些……北境民众,哪怕穷凶极恶之徒,似乎也很少有喜欢遮掩自己的人,或许是雪域冻土把人冷得连勾心斗角的力气都没了,总之说话常常直来直去,少有拐弯抹角的。
“我觉得这很合理。”奥利弗自顾自地说着,伸出手,“成交?”
霍奇笑得颇为无奈,心想这人未免也太不擅长措辞了些,合作就合作,怎么说出口却像是交易似的,不过他仍然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阔背厚茧的手,点头:“是挺合理的,成交。”
能有个聊天解闷的伴,对于他而言确实比独自站在寒风里好受,至少闲聊能分散些对寒冷的注意力。
至于所谓的合作……他在心中摇摇头,想着自己可并不需要什么保护,不如说真到了危险的境地,他宁愿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样他才好无所顾忌地施展能力。
奥利佛握着霍奇的手,少有地露出微笑。
……
城墙的石梯上,小队十一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隐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躲藏在阴影中的人显然对于隐匿很有心得,无论是气息的运用还是对光影效果的发挥,都堪称一流水准,至少从始至终他已经呆在这儿超过三小时的时间,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却能够将十一人的全部动作收于眼底。
看着本就只有十一个人的队伍居然分成了四、三、二、二共计四个小组合,他不由地摇了摇头,如果月光照亮他的面庞,就能够看清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屑。
原来是劳埃德,他从离开城墙后便一直躲在角落观察着队员们,并没有离开片刻。
“一帮不知道什么叫战争的傻子。”他嘲弄地低语道,“就你们这样,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