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站定脚步，停下准备开门的手，看向身边的中岛由纪，等待他说下去。

中岛由纪已经在外近一年的时间了，不仅没有见苏晨，也没有见其他任何人，这时候跑到这里说有事情，苏晨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中岛由纪笑了笑，却在这时候打住，朝苏晨的房间努努嘴：“怎么，不邀请我进去说吗？”

苏晨略微愣了一下，这才点点头，打开房门，邀请中岛由纪进来。

苏晨的房间是弗洛里斯人帮助建造的，却是苏晨提供的设计方案，按照的全都是人类的生活习惯与模式打造的，内部的风格也是苏晨喜欢的样子，简单而明亮。

他一直和黯住在这里。

回到房间，黯便又飞起来，跑到投影器的前面，一脚踩在投影器上，凶巴巴地道：“库卡斯！”

库卡斯识趣地给她放起猪猪侠。

“Oh，GG，Bond，童话里做英雄。”

熟悉的背景音乐旋即响起。

早在联邦舰队逃亡时期，库卡斯就采取了分时的方式，但苏晨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在启星号这边，还偷偷给黯下载了一堆猪猪侠，占用了大量的系统储存空间，以此，库卡斯才能保证什么时候都能给黯放出动画片来。

虽然看起来黯对于库卡斯是霸主般的存在，但其实在库卡斯那里，黯是小公主。

苏晨看了一眼黯便不再搭理这小丫头，而是和中岛由纪坐下来。如果苏晨阿诺瓦尔之环空间里的破烂山还在，他大概可以给中岛由纪来杯茶或者咖啡什么的，但现在只剩下白开水。

中岛由纪却压根没喝，只抬起头，托着下巴看着苏晨，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跟着微微颤动，看着苏晨：“你知道吗？沈玥喜欢你。”

“噗。”苏晨一口水当时喷出来半口。

中岛由纪吃吃的笑起来：“这么吃惊的吗？果然，你是没有察觉到的呀。我就说沈玥那个家伙，简直是傻的可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她大概是在你的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苏晨也冷静下来，他回想自己和沈玥相处的那些种种，陷入了沉默。

“我一开始黏着你，也是因为这一点……”中岛由纪笑了笑，道，“天然的本能——而且那个时候我就想要告诉你这一点，但我一直也在犹豫，那个时候我确实像是新生儿，虽然我一直在通过沈玥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但那和自己身处其中是完全不同的，我仍只是一个孩子，直到现在……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苏晨陷入沉默。

中岛由纪撩了撩头发，她拥有一张相当美丽的面孔，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极具魅力，但她的目光却游离向一侧：“她和我说过，喜欢你大概是在东京轮回之都的时候，你在湖边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那时候觉得，就是你了，但可惜，她从来没有和我讲过那时候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你能和我说说吗？”

苏晨越发地沉默了，缓缓地摇摇头。

苏晨是理智的人，他虽然有点吃惊，也觉得自己没有更早的意识到这一点有点傻缺，但这不是他思考的主要方向，他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沾沾自喜或者后悔什么的——

他想到的是另外的一层。

沈玥是一个脆弱的人。东京的事情很大一部分就源自于她崩溃的人生，她失去了她的一切而来到东京，想要讨一个说法，那个说法其实对沈玥来说都并不重要，只是一个溺死者想要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那根救命稻草却根本不存在。而事实上，东京事件结束后，沈玥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变好。

恰恰相反，东京之战，她失去了最后的东西。

中岛花音。

她的姐姐。

当时也许她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属于原生之母七个孩子猎幕者的记忆涌上脑海，她的心态、她的想法很可能都在悄悄发生变化。

这也许才是她喜欢上自己的真正契机。

抓住最后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中岛由纪悄悄打量苏晨，似乎想要在苏晨的脸上找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一无所获只好开口发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晨抬起头来，道，“那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中岛由纪盯着苏晨看了一小会儿，抿嘴笑了笑，收起那探究的神色，身躯微微向后靠去，笑道：“我要走了。”

苏晨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中岛由纪完全靠在座位上，白生生的双腿开始活泼地晃动，“这里也建造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沈玥似乎也不会再醒来了，我想要留在这里——留在混乱星域，我本来就算不上是人类，也就没有必要跟着联邦舰队走下去了，在这里真的很好很好，很适合我，我也很喜欢这里。所以……”

她的目光重新转回来，落在苏晨的身上，歪头，露出甜美的笑容。

苏晨看着她的那双重瞳以及那一张美丽的面孔，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缓缓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坐在他面前的已不是沈玥，而是沈玥与中岛花音共同打造出来的孩子。

她与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羁绊，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来呢？能来和自己说一声，已经是很客气了。

苏晨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道：“沈玥……真的不可能再回来了吗？”

这时候中岛由纪已经站起身来了，来到门口听见苏晨的这个问题，她拉开门，凝视苏晨片刻，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玥……不可能回来了。

苏晨心中涌起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怅然若失。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而也是跟着站起身来。

沈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能让弗洛里斯人给我一艘飞船吗？嘻嘻，估计我不可能换给你们了，所以，就给我一艘吧，不用特别好的，能飞能跃迁就行，甚至可以不要武器，这段时间我的能力也恢复了一些，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第四种姓，但应该也不会受人欺负……”

“可以。”苏晨道，“我回头就和拉里联系……让它给你准备一艘最好的单人飞船。”

中岛由纪略微愣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

苏晨喊向黯：“黯，过来了，你由纪姐姐要走了。”

黯只以为中岛由纪是要离开他们这个家了，压根没动，看电视过程中就只摆摆手：“回头一起玩啊。拜拜。”

苏晨与中岛由纪对视一眼，皆摇头失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