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逃亡的梁军士兵带来的消息让王镕心中深感恐惧,但他却没有就此下定决心与朱温翻脸。
一来梁国即便势力不如当年了,但实力比起王镕来依旧强了十倍不止,在这种情况下王镕自然不敢随意翻脸。
二来如今梁军已经进驻深、冀二州,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若是翻脸的话,梁军可以轻易占领两州。
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镕觉得自己与朱温毕竟是姻亲,所以心中依旧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定然是这几个梁军士兵为了富贵,所以自己编造的消息!不错,一定是如此!”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在和手下人商议一番后,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王镕提笔写了一封奏章,派使者送往洛阳。
“……陛下相助之情,臣感激不尽。然而如今燕兵已经返回,与定州王处直的关系依旧亲近,赵国已经没有了外忧,而深州百姓见魏博军而受其困扰,民心不安。请陛下下令召回魏博军,臣愿以钱十万贯犒劳魏博军……”
说白了,王镕就是想要花钱来请梁军撤走,不要老是赖在深、冀二州。
可惜的是,他最后的侥幸心理显然不可能取得成功,几天之后,朱温的回书抵达,信中除了安抚王镕,让他不要多想外,关于撤军之事却是一句都没有提及。
更让王镕感到震怒的是,又过了两天时间,或许是已经彻底准备好了的缘故,杜延隐、丁延徽二人在深、冀二州同时发动兵变,禁闭城门,尽屠城中赵兵。
消息传来,王镕最后的侥幸也宣告破灭,战争不可避免!
与朱温翻脸后,王镕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定州向义武节度使王处直说明深、冀二州的变故,另一方面又迅速派遣使者前往晋阳和幽州两地分别向晋王李存勖以及燕王刘守光求救。
定州的王处直和镇州的王镕这两家可谓唇齿相依的关系,镇州遭到进攻,王处直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同样派遣使者与王镕的使者一同前往晋阳和幽州两地求援。
晋阳城中。
自从李存勖继位为新的晋王以来,这位年轻的王者一心都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自然是完成他的父亲李克用生前遗留的三大恨事:朱温、刘仁恭、契丹耶律阿保机。
至于第二件事情,却是想要有朝一日能与南方那位被他当做一生之敌的吴王杨渥一决高下!
李存勖知道,不管是要击败他父亲的三大敌人,还是要与杨渥一决高下,他想要实现都需要有强大的国力和一支无敌的军队才行。
所以在继位的两年多时间里面,李存勖锐意改革,积极进取。
他先是任用张承业等贤能来整顿内政,惩治贪腐,宽缓刑罚,又大力整顿军纪,抚恤孤寡,打击盗贼等等。
虽然还只有两年多时间,但当初李克用时代留下来的各种弊病却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仅极大的提高了晋国的国力和晋军的战斗力,更是极大提升了李存勖本人的威望。
到如今,整个晋国已经民俗大变,百姓归心,晋阳的府库之中总算有了一定的积蓄,不再是以前那样空荡荡的。
此时,打发了王镕和王处直两人的使者去休息后,朝堂之上却是骤然吵翻了。
李嗣源首先站出来劝谏道:“大王,不管是王镕还是王处直,他们臣服于朱温都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每年都向梁国进贡,而且两家还结为姻亲,交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王镕却突然来求援,其中必定有诈!”
“不错,老臣以为,王镕二人之言不可轻信,至少应当先观察一二,等确定了局势再做决断!”监军张承业同样主张持重。
“臣附议!”
……
此时,在场的文官武将们,一个个都在极力反对出兵救援王镕,或者认为其中有诈,或者认为应当缓缓图之。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王镕二人臣服朱温已经有近二十年时间,如今两家突然闹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此外,朱温的狡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和王镕、王处直联手起来布下陷阱,引晋军前来,然后加以消灭。
如今的晋国虽然恢复了一些实力,但要与梁国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可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见众人一致反对,李存勖却是突然大笑起来,他伸手指着众人道:“卿等何必如此多疑?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大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而行啊!”
“宁可信其有诈,不可轻易听信之!”
众将纷纷劝谏。
李存勖摇头笑道:“这王镕和王处直两家,夹在河东、汴州以及幽州三家之间,之所以能存留至今,不过是择强者而侍罢了!”
“昔日朱温强盛之时,我晋国衰微,幽州更非朱温之敌,王镕想要求得生存,所以投靠朱温,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众臣听了连连点头,他们也知道李存勖说的乃是正理,当朱温强盛之时,谁也没指望王镕还会与晋国站在一起去对抗朱温。
“大王所言甚是,不过如今梁国依旧强盛,按理说两家不应当如此轻易就闹翻啊!”李嗣源的劝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诸位多心了!”李存勖淡笑道:“那镇州王氏,当初大唐尚存之时,其就是叛服不定,更何况如今在朱温麾下,难道他愿意一辈子做朱温的臣子吗?他朱温的女儿又哪里比得上寿安公主?”
当年唐文宗李昂下诏,将绛王李悟的女儿寿安公主下嫁给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也就是王镕的祖上,后来王元逵一心为大唐效力,忠心耿耿,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李存勖提到寿安公主,自然是说朱温的女儿虽然也嫁给了王镕的长子,不过想要就此让王镕彻底为他效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见众臣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存勖接着又道:“如今王镕向孤求救,孤若是迟疑不决,那就是中了朱温的奸计了!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发兵救援,若是晋、赵两家合力,破梁必矣!”
“大王所言甚是,臣等佩服!”到了此时,众臣一个个都对李存勖的看法心服口服。
“传令给周德威,命他以三千精骑为先锋,先行赶往镇州,与赵兵联合,孤当亲率大军主力为其后应!”李存勖当即下令。
……
幽州城外,一场游猎刚刚结束。
此时的刘守光,正挺立在华丽的白色骏马之上,他时年才二十许,头戴游猎皮冠,腰束玉带,一身金色戎装,手扶带穗饰的宝弓,身侧则是负责护卫他的大群侍卫。
如今虽然还只是十一月,但幽州却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让野外铺上了一层银装素裹。
今天的收获并不算多,所以刘守光心中不怎么满意,还想着在城外多狩猎一会儿再回去。
三年前,在软禁了他的父亲刘仁恭之后,刘守光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自称燕王,结果他的那位兄长义昌节度使刘守文自然是起兵前来讨伐他。
在最开始与刘守光的交战中,刘守文常常被他弟弟刘守光击败,局势险峻。
痛定思痛后,刘守文派遣使者借得契丹和吐谷浑的兵力四万余人,终于在鸡苏一举击败他的弟弟刘守光,将刘守光的军队杀得溃不成军。
按理说,到了此时刘守光已经彻底失败,接下来他的命运就要交给他的兄长来掌控。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刘守文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却是典型的蠢货一个。
在山穷水尽之后,刘守光独自一人来到阵前,装作一副十分悲戚的样子向刘守文求情。
刘守文一时心软,就没有下令让兵将将其拿下,两人反而在阵前来了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戏演到一半的时候,刘守光帐下的大将元行钦突然出手,竟然将刘守文擒住了,刘守光又趁机领兵大败刘守文军。
最终刘守光竟然依靠如此荒唐可笑的计谋,一举翻盘。
此后,刘守光又费了半年多时间,最终消灭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夺取了沧州,成功的巩固了他的燕王之位。
此时,刘守光在侍卫护卫下,正在小心的向远处一只麋鹿靠近,希望能够更加接近之后再将其射杀。
对刘守光来说,这种狩猎只是一种娱乐而已,自然是怎么好玩怎么来。
正当他缓缓接近了那麋鹿,开始拉弓搭箭之时,远处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大王,大王!”
听着隐隐传来的喊声,刘守光不由得心中恼怒。
果然,刚刚还在低头吃着野草的麋鹿在听到喊声后立即抬起了头,结果刚好看到了刘守光等人。
那麋鹿“呼”一声便狂奔起来,刘守光虽然匆匆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却是连毛都没有沾到。
“哼!”刘守光冷哼一声,转身向来人望去。
“孙鹤,又是此人!希望他这次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才好,不然,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