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虔州那边卢光稠既然病重,那么谭全播呢?此人现在如何了?”杨渥接着询问道。
“启禀大王,谭全播目前似乎身体还很硬朗,没听说有什么病情,不过他毕竟年事已高,如今几乎都在家中休养!”
“身体还很健朗?这老家伙看来很能活啊!”杨渥淡笑道。
从天佑四年周本象牙潭一战击败危全讽,迫使卢光稠来降,到现在已经有近四年时间。
而卢光稠如今也有七十一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罕见的高寿之人。
不过说起虔州,除了卢光稠这个刺史之外,谭全播同样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出头,都想着自己来做首领,还有许多人为了自保,往往会选择隐藏在幕后出主意。
比如马殷以前的行军司马张佶,此人在刘建峰时代就是行军司马,甚至威信地位比马殷还要高。
当初刘建峰被部将陈赡杀死后,湖南众将接着又杀死了陈赡,然后公推张佶为新的节度使,出面执掌湖南。
不过张佶此人深谙保身之道,他知道在那个时候湖南的前途并不安稳,若是自己来做这个节度使,将来就没有了退路,一旦事情有所不顺,他就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他选择了假装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托病将节度使位置让给了马殷。
而谭全播此人同样是一个不喜欢出头的人。
当初他与卢光稠在虔州一起起事时,因为他那时候考中过进士,在众人之中,他的年龄、威望、名气以及能力等都远远比卢光稠要强,所以众人最初是想以谭全播为首领的。
不过谭全播却坚持要以卢光稠为首,并且坚定不移的支持他。
所以在如今的虔州,谭全播的个人威望其实不比卢光稠要低。
而此人的年纪比卢光稠还要大几岁,如今竟然还身子健朗,这在这个时代就更加罕见了。
“大王放心就是,那谭全播再怎么威望高,他如今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就不怎么管事了,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如以前那样管用了。所以卢光稠若是死了,虔州该乱的还是会乱,即便是谭全播还活着也没用。”范遇笑道。
“也不能大意,说不定将来此人还会出来收拾残局呢?”杨渥摇摇头。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这个时代本来就是一个崇尚暴力的时代,谭全播本来就不掌控军队,如今还在家休养,手中没有兵权,即便他威望再怎么高,又如何能镇压住虔州的那些将军们。
按照杨渥等人的估计,卢光稠死后他的儿子很可能无法控制局面,从而使虔州陷入一场动乱,那时就是吴军动手的机会。
“罢了,卢光稠那边你要好好盯着,若是有什么消息要赶紧来报。”
“是,臣遵命。”范遇道。
“还有别的消息吗?”杨渥接着又问道。
“还有一个消息,据说岭南的刘隐最近同样病了,而且病情还比较严重,听说有可能病故!如今岭南的政务都是由他的弟弟刘龑在处置。”
“刘隐也病重了?孤记得他如今的年岁还不大吧?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吧!”杨渥心中一动,皱眉问道。
“是的,刘隐今年三十七岁!”范遇躬身答道。
“三十七岁!”听到刘隐病重的消息,杨渥听了之后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思,心中反而极为感慨。
他记得历史上刘隐似乎死得比较早,虽然记不清到底哪年死的,但应该就是在这几年时间。
若是此次刘隐病重是真的,那或许今年或者明年就是此人病死的时候了。
想到这,杨渥在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即便是富贵如罗绍威、刘隐这种人,手握数万重兵,统治数十万人口,可谓一方诸侯,在他们自己的领地上完全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但他们却都是在三十多岁的盛年时期就病死了。
更加让他感慨的是后周世宗柴荣,此人被称为五代第一明君,却同样是年纪轻轻就病故。
当他刚刚继位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向自己的左谏议大夫王朴询问自己的寿命,王朴当时以精通算命著称,他仔细观看柴荣的面相后说,“臣所学不精,但以臣所之所学来推断,三十年后非所知也!”
意思是柴荣再活三十年是没问题的,不过三十年之后就难说了。
柴荣听后非常高兴,他慷慨激昂的说道,“若如卿所言,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可惜他虽然梦想着一统天下,在他五年多的统治期间,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揭开了结束分裂,统一天下的序幕。
然而世事无常,柴荣却是时运不济,仅仅几年之后就突然病故,只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幼子继承皇位,最终连他的江山和他统一天下的壮志也被赵匡胤所继承。
杨渥自己虽然如今还只有二十多岁,不过在这个时代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像壮志未酬的柴荣一样突然病亡呢?他可不会相信自己真是什么天命所归。
这时候,有侍女向杨渥走过来,乃是杨渥母亲史夫人身边的侍女,所以侍卫没有阻拦她,直接放她过来。
“大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下,说是有点事情想和大王商量一下!”
杨渥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没有听到侍女的话。
“大王,大王!”一旁,范遇见杨渥突然皱眉沉思,不由得小声提醒道。
“嗯?有什么事吗?”杨渥这才反应过来,皱眉向侍女询问道。
“大王,太后娘娘请大王过去一趟!”侍女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此时乃是午后空闲时间,杨渥和范遇二人又是在园子里一边闲逛一边闲聊,所以侍女才敢在此时过来打扰。
若是他们在书房之中讨论正事,这些侍女下人们除非有真正重要的急事,否则都要等到杨渥的正事忙完后才敢过来汇报。
“孤知道了!”杨渥点点头。
他知道他的母亲史夫人应该是为了之前答应杨隆演等人前往湖南前线而感到不满,可能还想劝一劝杨渥。
这件事自然不是什么急事,所以杨渥也不急着过去。
打发了侍女离开后,杨渥接着向范遇道:“既然刘隐和卢光稠二人都病重,他们怎么说也是孤名义上的臣子,那么就派个使者前去探病吧,你们长剑都的人到时候派个人一同前往,也好摸一摸虔州和岭南两地的底细!”
“是,臣遵命!”范遇躬身道。
感慨归感慨,正事还是要办的。
如今对岭南动手的时机显然还没有成熟。
一来如今湖南、虔州等地都没有落入吴国手中,要动岭南的话,要么从海上发起进攻,要么就只能从福建发起进攻。
从福建走的话,距离实在太远,加上福建多山,后勤辎重难以跟上,并不是最好选择。
从海上进攻则风险太大,当初进攻一个小小的耽罗岛,结果一场风暴过后,五千人的船队就损失了近千人,这都能比得上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损失了。
所以从海上发起小规模的突击还行,若是想从海上发起大规模进攻,光是那巨大的风险就不是杨渥愿意承担的。
当然,第二个原因更加重要,对于吴国来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敌人要一个一个的击破,如今岭南和湖南两家并没有联合的打算,那么这就是吴国对他们各个击破的好时机,没必要在现在就进攻岭南。
此外,杨渥记得在刘隐时候正是由他的弟弟刘龑继承。
不得不说,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有时候兄终弟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将权利交给自己的弟弟总比交给没有多少威信的儿子的好,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死后被外姓所趁。
有刘龑在,岭南就很难发生动乱,自然不会给吴国可趁之机。
这样一来,杨渥还不如按照原本的计划先攻下湖南和虔州再说。
打发了范遇之后,杨渥匆匆前往史夫人处。
一问之下,果然是为了杨隆演几人之事。
当初杨渥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史夫人也是急得不行,不过那时候大事都由杨行密说了算,所以史夫人也无法干涉到杨行密的决定。
而如今杨渥当家,史夫人自然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只能着急的在家中等着,而是劝说杨渥不要让两个弟弟前往。
对于史夫人的心疼自己孩子,担心他们的安全,杨渥自然也能理解。
不过他的决定却是不会改变,尤其是在刚刚得知刘隐病重的消息之后,他更加觉得在自己的长子还年幼的情况下,自己的几个弟弟也要好好培养,以防不测。
所以让杨隆演等人去战场上见识一下也是好事。
史夫人见无法劝说动杨渥,又听他反复保证了杨隆演二人的危险,最终只好作罢。
不过随即史夫人便带着王太妃、周梦洁等人一同出宫去了金陵城外的栖霞寺,又是供奉又是祈福,让杨渥听到之后连连皱眉,却也无可奈何。
……
袁州城外,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正在肃然整队,似乎即将迎接着上级的检阅。
“老王,听说了吗?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要再上战场,对潭州用兵了。我如今已经在军中征战五年时间,已经到了提拔为厢指挥的年限,若是这次出征能够再立下一点功劳,说不定我就能得到提拔了!到时候你也就能够转正了!”
趁着几个领兵的将领还没有来,队列之中一个队长小声对旁边的副队长说道。
这个队长名为张成,乃是在五年前淮南军扩军的时候应募参军的,因为作战勇敢而被提拔为队长。
本来以他在军中立下的功劳,如今早就能提拔为厢指挥,统领二百五十名士兵了,但随着吴国的建立,如今的军中职务也要看资历了,而五年时间正是厢指挥需要的最低服役年限。
张成之前因为服役年限不到,加上又没有太过突出的表现,自然只能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升迁。
“上战场打仗有什么好的,虽说以如今你我的队长级别,每月发到手的粮饷还只够家人过日子,但也算有个安稳的家,可以安安心心过下去。上战场难免就有意外发生。那些楚兵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副队长王霖同样低声说着。
他们二人作为领队站在自己小队五十人的最前方,一边小声说着话,身子却是站得笔直,头也是向前看着,若不是走到近前,根本无法发现他们在小声交谈。
“老王,不是我说你,以你的资历,本来早就可以提拔为厢指挥了,甚至若是运气好的话,如今都成营指挥了。可惜你就是这么一副胆小的样子,到了战场上也不怎么积极,真是拿你没办法!”一旁张成有些无奈的说着。
军中将士,不管什么时候免不了都有作战勇敢的和贪生怕死之人,这个王霖本来在军中已经混了十多年了,随着近几年吴军的大规模扩充,与他同时间进入军中的,只要还活着,如今基本上不是营指挥就是厢指挥了,最差的也是一个队长。
像王霖这种有足够资历和作战经验,却依旧只是一个副队长的算是极为少见的,这与他上战场后作战不够勇敢有极大关系。
当然,此人倒也说不上贪生怕死,只不过与取得胜利相比,他更加在意的是如何在战场上保住自己小命,这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他还是非常尽责的,再加上他战场经验的确丰富,所以张成才会和他成为好友。
“你不必劝了,你如今还年轻,没有老婆孩子拖累,所以可以拼搏一下,为将来挣个前程;而我如今却是有家人有孩子,自然要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王霖摇摇头道。
这时候,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几个身穿明光铠的将领在侍卫们的护卫下放缓马速,逐渐由疾驰变为缓行。
“是将军到了!”张成二人连忙闭口不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