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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信看着老人斑白的头发,眸子中滑过一丝不舍,苦笑一下,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他抬头,看到罗子庚站在身后,以一个搀扶的姿势虚虚搂住他。
心中一暖,“子庚……”
“别担心,阿义会挺过去的,”罗子庚低声说,“他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眷恋,有阿纯和天真,他不会舍得离开的。”
“嗯,”孔信点头,放松身体靠在了他的肩上。
没有注意到孔仰山的目光在看到他们两人的姿势后瞬间充满难以置信。
王八贤在第二天一早过来医院,一看孔信的黑眼圈,脸色拉下来,“子庚你怎么做人家徒弟的?出师了就不用尊师重道了?我信乖乖这小脸惨得跟颗土豆似的你眼瘸啊还是眼瘸啊还是眼瘸啊?”
罗子庚盯着他的责骂毫不在意,“孔哥太固执了,不肯去休息。”
“我就知道你又跟自己过不去了,”王八贤拽着孔信的胳膊往外走,“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孔信被他拖得跌跌撞撞,怒,“王八蛋你温柔点儿成不?”
“本王在床上温柔似水,你准备体验一下么?”
“滚你大爷的!”
两人停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孔信皱眉,“你要干什么?”
王八贤叼着烟,点燃,吞云吐雾,“是不是潘南华?”
“我不知道,”孔信低声道,“交警事故组还在调查取证,不过我觉得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麻痹这老孙子!”王八贤猛地一脚踢在墙上,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但显然心里头舒坦了一点,深吁一口气,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上,“还疼么?”
“你觉得呢?”孔信没好气。
王八贤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那石膏瞪了半天,冷哼两声,“你这嘴尖皮厚的小贱/人,确实该受点伤,让你知道点儿疼才好。”
“喂!你特么还是兄弟么?”
“谁跟你是兄弟?”王八贤心情恶劣,过了一会儿,瞥他一眼,“上回你提到潘南华的慈善有水分,我让人去查了一下。”
孔信一怔,“怎么样?”
“非常可怕,”王八贤道,“潘氏基金会每年捐献的钱物价值千万,但我派人去查,发现很多钱物半路都已折价出售,真正捐献的钱物不到十分之一。”
孔信震惊,“捐献品从公司出库,披上慈善外衣再折价出售……操,潘南华在洗钱!他竟然有这么多黑色收入,以他的身份……难道是文物走私?”
王八贤点头,“他的儿子在美国,和几家博物馆关系密切,我觉得他可能参与捐赠退税的暗箱操作。”
孔信目色深沉,古玩行水太深,深不见底,看上去家财万贯的,说不定收藏的全是赝品,而表面寒碜没出息的,说不定家中收藏堪比故宫,像王八贤这样吊儿郎当的坑爹货,其实每年资助贫困学生都不下千万,而像潘南华那样德艺双馨的慈善家,却在贪得无厌地盗窃着国家财产。
正是有着这类硕鼠的存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正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流失。
王八贤缓缓吐着烟圈,“美国的事情我不想去管,手也没那么长,但是潘南华在国内的所作所为,只要用心,总会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孔信,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边人马就开始动手,本王爪牙遍布全国,不计血本两个月,潘南华的老底我都能给你揪出来。”
有兄弟如此,说不感动是假的,孔信低声道,“全靠你了。”
王八贤咧嘴一笑,扯扯他的腮帮子,“乖乖,能指使本王的,也就你了,得给奖励。”
“香吻一枚,要么?”
“滚滚滚,你个死gay滚一边儿去,妄图染指正直纯洁的本王?下辈子吧!”
孔信终于笑了出来,这么多年来,这个家伙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地驱散他心头郁气,他深吁一口气,白他一眼“想要也不给。”
“对了,”王八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摸出一个信封,表情变得分外猥琐,“我的人还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潘老头还真是老当益壮呀。”
孔信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沓照片滑了出来,他捡起照片一看,突然冷笑一声,摇着头将照片重新装回信封,“上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潘南华自己都把坟挖好了,我们怎么能不送他一程?”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孔信手机响起来,接起来嗯了两声,挂了电话,对王八贤道,“阿义手术结束了,回去吧。”
孔义已经推到病房,医生对孔仰山道,“病人的身体基础很好,求生意识非常顽强,情况很乐观。”
“谢谢,谢谢,”孔仰山抓着医生的手满怀感激,“多谢医生们费心了。”
孔信走进病房,看到孔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康天真趴在床边,小脸皱起来,“二爸爸怎么了?太阳晒屁股了,二爸爸,起床,二爸爸,二爸爸,二棒槌!!!”
康纯杰站在旁边,双眼死死盯着病床上虚弱的男人,一言不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孔义,其他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孔信走过去,牵起小孩,“二爸爸病了,小天真要听话,帮二爸爸照顾好爸爸,明白吗?”
小孩回头,“爸爸,你怎么了?”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康纯杰倏地回过神来,如梦初醒地转动视线,茫然地看向康天真,片刻后眼神柔软下来,抬手轻轻抚摸小孩的脑袋。
小孩抱住康纯杰大腿,“爸爸,大伯说二爸爸病了。”
“嗯。”
小孩仰脸,握拳,“我会帮二爸爸照顾好你的!”
康纯杰微微笑了,“嗯。”
上午,拘留所
判决尚未下来,张强躺在狭窄的铁架床上,突然被通知有人探监,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潘总这么快就打通关系了?
他满怀欣喜地跟在警察身后到了探监室,看到等在里面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孔大少?这位是……”
孔信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桌边,抬头对警察点了下头,对方早已打点好,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孔信抬眼看向张强,淡淡道,“好久不见,张三。”
“你……”张强一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康纯杰拿下墨镜,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张强突然腿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连滚带爬想往外跑,“鬼啊!!!”
“我不是鬼。”
“这不可能……不可能……”张强吓得小腿痉挛,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向他,“你明明……”
“我没死,”康纯杰道,“但我一样会回来复仇,张三,我第一个,就要杀了你!”
“你……你做不到!”张强叫,“现在是法制社会……”
“哈哈哈,”孔信拍着桌子大笑,“三儿,你应该没这么单纯吧,你自己怎么会蹲大狱,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敢这么有恃无恐,恐怕是觉得背后有潘南华撑腰,我们动不了你而已。”
张强看向他,正是这人和他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差点让潘南华声名扫地,为了维护声誉,才出此下策让自己认罪,虽说这段时间过得简直是地狱一般的生活,但是潘总承诺过会照顾自己家小,并且一旦自己刑满出狱,必然会成为当仁不让的潘南华第一心腹,在整个潘氏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渐渐冷静下来,他爬起来,坐回凳子上,目光扫过康纯杰,移向孔信,嘿嘿笑了两声,“孔大少这不是很清楚吗。”
“我是很清楚,”孔信道,“不清楚的是你。”
张强眸色一沉,“什么意思?”
“有个那么年轻漂亮的老婆,你居然还敢放心地去坐牢,真是脑子进水了,”孔信冷笑,突然甩出一沓照片到桌上,“自己看吧。”
“什么东西……”张强目光一扫,倏地脊背僵硬,一把抓过照片,双手颤抖起来,只见一张张照片中,不是自己老婆坐进潘南华的车里,就是自己老婆进了潘家的别墅,或是模糊不清的卧室偷拍……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张强吼,“孔信,你以为ps几张照片我就会信你吗?你以为你可以离间我们?告诉你,做梦!”
孔信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拿指甲刀磨着指甲,轻轻吹口气,淡淡道,“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今天来就是请你欣赏尊夫人靓照的,既然你欣赏完了,那我走了。”
说着挽起康纯杰,“走了。”
两人干净利落的起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张强突然出声,“等等。”
孔信看康纯杰一眼,微微翘起嘴角,转过身,恢复面无表情,“怎么?”
张强蜷在椅子上,将脸埋在掌心,半晌,闷声,“孔大少特意过来,恐怕不只是送照片这么简单吧?”
孔信坐回桌边,正色道,“盗窃绿釉珐华罐的案子下周一将开庭审判,该怎么做,我想你明白。”
康纯杰左手握着右手毫无知觉的两根手指,抬头,冷眼看向他,“张三,我很恨你,但我更恨在你背后的那个,如果他不能得到报应,我会将所有仇恨转加到你的身上。”
张强手指颤了一下,“我只是一个小喽啰,所有事情都是潘南华指使我做的,官窑王,你要明白是非。”
“我为什么要明白是非?”康纯杰反问,淡定道,“是非跟我没有关系,我只遵从我的内心。”
“……你们能保证扳倒潘南华?”张强犹豫着问,临阵倒戈是兵家大忌,如果打蛇不死,必将后患无穷。
“我保证不了任何事情,”孔信冷笑,“但我相信你了解,我们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扳不倒潘南华,输掉的会是我们的命,或者你可以选择甘愿戴绿帽子,和家财万贯的潘氏老总共妻,也是一件挺值得炫耀的事情。”
张强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难看,他咬紧牙关,半晌,狠声,“好,我加入你们,事成之后,我要潘南华的一把骨灰。”
孔信嘿地一声笑了,懒洋洋道,“三儿啊,其实你爱的不是你老婆,而是潘南华吧?”
张强突然脸一黑,一脸膈应得如同吃了一百斤苍蝇。
“开个玩笑,”孔信摸出一包烟丢给他,“这几天待在这儿好好考虑法庭上该怎么说,我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