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质器……神奇的造物……难以解释的原理……
……在实战中的应用……
——摘自《奥术师:一部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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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后,约翰三世给鹰眼雇佣兵团的士兵展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神奇造物。
“去质器。”国王的首席工程师自豪地介绍道:“根据核心密度的不同,可以进行不同性质的工作。小型化的去质器能降低怪物的出现机率,通俗点说就是让你们在荒郊野岭遇不到怪物。而强劲些的……”
她打了个响指。
“……能阻断奥术师施法,就像戳破气泡一样,啪。”
士兵们的兴奋溢于言表,而瓦伦汀娜更是激动得悄声哭泣,热泪滴在理查德的手背上。他对机械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三人高的大物件随军行进不是件轻松事。
“可否告知范围有多大,先生?”他问。
“方圆三百码,且可以连续工作半个小时,足够对付大部分战斗情况。”
“那维修和保养问题该如何解决?”
首席工程师轻轻摆手。“不必担心,团长。去质器只要核心尚存,就无需维修,若外壳破损则替换一个即可,任何带红石粉的容器都可以胜任。但要记住,红石粉的纯度和质量会对影响范围造成影响。你不用担心这个,目前装去质器的容器是用悍钢所制,普通刀剑无法穿透。”
带着首席工程师的保证与国王的祝福,雇佣兵团于黎明前再度启程,直向卡菈角而去。大伙吃饱喝足,加上一夜未睡,全都回舱室休息。瓦伦汀娜一如往常和理查德靠在德拉克龙号的后甲板栏杆上,眺望波维顿的国都于璀璨晨曦中熠熠生辉。
“真美。”她叹。
“喜欢雾雨城?”
“这儿没有凯尔特地精。”
“在老街有,但只有女的。”
“是啊,他们也只配做这种工作。”
骄阳徐升,海湾宛如镀金一般。理查德深吸一口气,海风咸腥,云层光彩变幻恍若上帝的调色盘。在如此美的风景下,他想聊些让人心情顺畅的事。
“汀娜*。”【*瓦伦汀娜的昵称】
“嗯?”
“你想过结束从军生涯后做什么吗?”
她笑。“对我而言,不杀光最后一名凯尔特地精,我就不会放下武器。”
“消灭一个种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小看我们的力量了。”她转身指向后船舱,去质器就装在里面。“以前,我们拿奥术毫无办法。可现在情况天翻地覆。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机械出现?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理查德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好说道:“希望能在你长眠前完成。”
“我不担心,我相信。”她揽住理查德的手臂,沐浴寒冬的温暖阳光。
跨越先祖海峡的最初两天尚且风平浪静,可在船只转向东北的第二日,乌云出现了。起先仅仅是覆盖一小片水天相接处的污渍,到了傍晚,已大有压城欲摧之势。理查德并非经验丰富的水手,当暴风雨来袭,船上管事的就成了船长老勒夫。
老勒夫在之前的旅行中沉默寡言,除开对航线的校正外从不多说一句话。可一接近风暴,络腮胡泛白的他立马焕发生机,命令雇佣兵团的士兵们补充人手,以三倍地速度让德拉克龙号进入紧急状态。理查德不谙水性,与瓦伦汀娜一块回到舱室里。
船只颠簸,暴雨倾盆,舷窗玻璃外海平面风起云涌,泡沫飞颠猛拍。理查德虽未曾出海,但对海洋的暴怒并不陌生,波特港在个别夏天也会遭遇类似的狂暴天气。他顶多有些头晕,坐在床上扶墙试图加以缓解。
但瓦伦汀娜的反应吾儿显得异常,她呆呆站在舱室中央,什么也不做,仅仅是站着。
“汀娜?”
“……”
“汀娜!”
她猛地颤动,随即向后仰倒在沙发上。理查德赶紧抓住她的手,温柔而用力。
“风暴。”她喘气。“风暴,我曾深入风暴,我毫不畏惧你,风暴……”
理查德不是那种善于给予安慰的人,瓦伦汀娜喘息恐惧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他,用自己坚实的身体筑就高墙。
但这没什么用,风暴愈演愈烈,船体已不是颠簸,而是在倾覆的边缘跳钢丝。窗外电闪雷鸣,每一声巨响都将瓦伦汀娜往他怀里推进一分。她的祈祷和呼吸被暴风雨的喧闹淹没,理查德想去查看情况,又不忍心将她独自留在房间里。
在半分钟的纠结后,他还是选择责任。理查德将她轻轻放在床脚边缘,然后借船体颠簸的力量冲出房间。舱道倾斜摇晃,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中层空场,平日这是主要的人员集合地,此刻空无一人,唯瓢泼大雨填补空缺。
在电闪雷鸣的间隙,他听见上方传出叫喊声,硬是顺晃荡不休的绳梯爬到上层。甲板上一切都乱套了,人裹着雨幕踉跄前进,拉拽绳索和帆布,濒临极限的呻吟与自然咆哮混杂成难以形容的末日景象,拨颤理查德心弦。
他抱住主桅杆以免滑倒,可这样一来也没法行动。“勒夫!”他吼,再吼:“勒夫!”
勒夫没有现身,透过浓稠雨阵,他勉强看见舰桥主台上有枚人影在和海洋之怒对抗。
“勒夫!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只是场小风暴!”勒夫苍老的嗓音眼下却传得格外清晰。“让你的人别管了,回到船舱里去!”
理查德遵从老水手的命令,以团长的名义命令大伙躲回船舱。团员们一听可以回舱,以惊人的速度聚集到中层空场,依次灌入舱道。莫尔是最后一个进去的,理查德喊住他,问外面还有没有人剩下。
“连根鼻毛也没有,团长。”
理查德还是不放心,也许是因为莫尔竟然最后回舱不符合人物特性,也许是雷电震鸣中依稀可闻呼喊,他决定亲自出去寻找。这很不容易,甲板如同醉汉疯狂摇摆,更别提湿滑的地面与糟糕的能见度。他好几次不慎滑倒,被甩到一侧的栏杆处,重击差点让心脏骤停。
如果他撞击的部分恰好松动,那他此刻已深深坠入海底。永别波特港,永别雇佣兵团,永别……
……瓦伦汀娜。
他拽住一根系于某根桅杆的浸油绳,如登山者般向上爬。当船体向另一边歪斜,他就像颗弹球似地被抛向半空,再狠狠砸在甲板上。如此重复两三次,他已浑身酸胀刺痛,半步不能行。
可即便如此,理查德也别无选择。
他的部属可能还在外面。
“还有没有人!”他大喊,拽着绳子往上慢慢挪动。“回话!”
有回音,很模糊,也很焦急。得知自己要在暴风雨中继续前行后,理查德反而感到心安。幸亏他留心查看,幸好幸好。
“我来找你!”他贴近桅杆,勉强站了起来。“告诉我你的确切位置!”
这回又没声响。继续等待十来秒,依然毫无回音。他心想事情坏了,咬牙拽着绳子向前摸索。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传来的,倒霉蛋可千万别掉下去了,千万别……
……还没来得及迈出下一步,突如其来的震动就把他丢向大海。身体凌空的瞬间,填满理查德内心的只有无止境的恐惧。
这一次。
抛得太高了。
他没有撞在甲板上,而是浸入海水里。冰冷刺骨的万倾寒液顿时浸没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