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五日,何向东昼夜勤练循环运气法和循环发声法,这是基本功,一定要熟练,等回去之后,还要继续苦练才有可能成功。
到第六日,张玉树开始教授何向东一些模仿的技巧性问题了。
口技发声主要是以口齿唇喉舌,口腔肌肉,软腭等人体器官,利用特殊的练习发声来模仿各种声音。像模仿马蹄奔跑的声音,就需要用到唇齿相互摩擦,由远及近,依次递进;模仿乌鸦青蛙或者飞机坦克的声音,就需要用到舌的颤音;伐木则是需要用到口腔肌肉的运动;用鼻腔共鸣模仿猫叫,用哑音模仿母鸭叫,用喉音配合上腭模仿公鸡声和鸭叫声。
这些技巧都是需要师父手把手教的,这些天何向东一直在跟着张玉树学,越学便越觉得口技这门艺术博大精深,越发觉得他张叔真是了不起,逐渐多了许多孺慕之情。
这些天,方文岐也来了好几回,看何向东和自己的老伙计练功练得废寝忘食,也
不打扰他们,连他师弟的挑战都没跟何向东,看何向东没惹出事来,就背着手又回去了。
再过两天,张玉树提了一只鸟笼子进来,里面有一只百灵鸟,他对何向东这就是他以后的老师了。
学鸟叫是口技里面一个难度非常大的挑战,因为鸟的叫声非常俏皮和多变,正常的人声想要模仿出来是极为困难的,这对口技艺人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能不能学好鸟叫也是一个口技艺人能不能出师的关键。
举个例子,在模仿百灵鸟鸣叫的时候,就需要用到唇齿口腔等部位来控制速度的快慢和声色的变化,以此来完成百灵鸟灵活多变的叫声,难度非常大。
在口技艺术里面还有百灵十三套之,指的就是用百灵鸟的本声融合模仿音组成十三种不同的声音,包括燕子、猫叫、大姐姐、母鸡下蛋、鸡、鹰抓鸡、喜鹊登枝、推车、车轧狗、蝉鸣、苇炸子、水鸟、家鹊闹林等。
因为百灵鸟的叫声非常灵活多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有的叫声便不够十三套,这就是不合格的鸣叫,但是也有超过十三套的,这便是极品,有的还有乌鸦的叫声,这叫脏口。而张玉树送给何向东的就是一只极品的百灵鸟,非常珍贵。
艺人在表演的时候,有的人表演百灵十三套,也有的人表演百鸟争鸣。像张玉树的祖先百鸟张擅长表演的就是百鸟争鸣,还创造性地把黄莺的鸣叫声融合其中,非常有影响力。
百灵十三套和百鸟争鸣都是传统口技里面的绝技。
“我们的口技发声要求非常清晰,不能有杂音的。尤其是在模仿鸟鸣的时候,要求将上下牙齿适度咬合,让气息从牙缝里面排出,声音随着气息自然流出去,用上下嘴唇来控制音色的变化。”
“尤其是我们在用话筒表演的时候,气流冲击上去是很有可能产生杂音的,所以我们必须利用气息的控制来调解音量变化、大强弱,这样才能阻挡气流冲击话筒,让音色变得悦耳起来。”
“要达到这个境界,就一定要练蜡头功,这是我们模仿鸟鸣的一种练习方法,把蜡烛燃放到离你嘴巴一寸远的地方,模仿鸟叫而蜡烛不灭,这非一日之功,你一定要勤加练习,等你练成之后,你的口技也就有了几分火候了。”
张玉树摸着何向东的脑袋,温和地笑了。
何向东低垂着脑袋,闷闷道:“张叔,您是要走了吗?”
张玉树淡淡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家伙,我们有缘还会见到的。”
知道张玉树要走,柏强和方文岐也来送他,柏强道:“张儿,你这次回上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北京来,咱哥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张玉树笑道:“也不用多久,今年过年我们团在北京有演出,就几个月的事儿,到时候咱哥俩也可以好好聚聚。”
柏强也露出了笑脸:“那感情好啊。”
“恩。”张玉树又看着方文岐,有些感伤道:“只是方老哥,咱们下一次见面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方文岐故作洒脱,打趣道:“免了吧,我才不想见你们两个呢,酒不喝烟不抽的有什么意思啊,吃喝嫖赌一样不沾身的,我都看不起你们。”
这番话的张玉树和柏强都笑了。
张玉树叹了一声,看着自己老大哥苍老的脸庞,道:“方老哥,您年纪也大了,是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别再四处漂泊了,太苦了,真的。”
方文岐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洒脱道:“我就是一介民间闲散艺人,四处卖艺是我的工作,客死他乡也是我的宿命,没什么苦不苦的,辗转江湖也大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起来,柏强和张玉树看着方文岐久久不语,仿佛像是要把这张倔强的老脸印刻在自己脑海里面。
半晌后,张玉树才走上前去,摸着何向东的脑袋,轻声嘱咐道:“家伙,张叔教你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懈怠了,每天都要练习的。还有我送你的百灵鸟可千万不能养死了,好好观察百灵的神态,咱们口技模仿都是要传有韵学有神。等咱爷俩下次见面我可要考考你的,你要是没学好,我可真的会抽你的哦。”
“恩。”何向东认真头,眼睛亮晶晶的。
张玉树继续嘱咐道:“还有啊,你师父年纪大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更重要是要学会你师父的全部本事,你可是你师父唯一的指望了,千万别让他失望。”
何向东抬头看着张玉树,他又想起了那日向张玉树问起师父的事情,他就是这样含糊其辞的,现在又是如此。顿了一会儿,何向东还是认真地道:“张叔,您放心,我会的。”
张玉树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走到墙边提好一个行李包,对在场几人抱拳道:“人生难得是相聚,唯有离别多,此去应是经年,相逢终会有期。玉树恭祝诸君万事顺心,咱们来日再相聚,告辞。”
这番话完,张玉树极为洒脱地一转身,便离去。
在场几人,方文岐、柏强、何向东、田佳妮皆抱拳行礼,目送远行,受不得离别苦,在招待所分手也是极好。
待得张玉树走出招待所大门之后,何向东突然冲到窗户边上,对着张玉树的背影,大声喊:“张大妈,我会想你的。”
张玉树身形微微一顿,依旧是背着身,举起右手挥舞了几下,便大步离去了。
再看何向东,已是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