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处处透着死气，正前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座牌位——吾妻管氏。
穆将军扯着穆兰初到正中央，甩开，厉声低吼：“跪下！”
穆兰初乖乖的在桌案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对着牌位低呢：“娘。”
“对着你娘的牌位，你告诉她，告诉她你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糟践自己的，说，你说啊！”穆将军胸口起伏的厉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其中透着沉重的悲痛。
“怎么不说话了，是没脸说？好，你不说，我说！”
穆将军往前走了几步，在牌位前站定，语气悲痛道：“夫人，为夫有愧于你，你临终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咱们的初儿，为夫曾答应过你，一定会好好将咱们的初儿抚养成大，待她及笄后，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
“如此简单的承诺，为夫都没有做到，为夫没脸见你啊，夫人，都是为夫的错，没有教导好咱们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她虽我生活在军营，成为京城中众人争相谈论的对象，是为夫的错。”
“如今，为夫再次违背了当初的承诺，让咱们的初儿名声尽毁，是为夫错了，为夫不该纵容她，不该给她灌输只要快乐便好的信念，是为夫，为夫有错啊！”
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指挥三军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护国护民的镇国将军，此刻声音哽咽的在自己亡妻的牌位前声声忏悔，字字揪心，如泣如诉，
穆兰初隐忍在眼眶中，倔强的不让它滑落的眼泪，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滑出眼眶。
“爹，您别这样，是女儿，是初儿任性，与爹您没有关系，和爹无关啊。”
“我是你父亲，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有教好你，便是我的错。”穆将军头也不回道。
“您别这样，女儿情愿您骂我打我，也不愿看您这般谴责自己。”
穆将军缓缓转过身去，目光沉痛望她，“事到如今，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是能挽回你的名声，还是能让事情重来呢？”
“我……”穆兰初哑口无言。
“初儿，为父只问你，不后悔吗？”
穆兰初张嘴，刚要说话，却被穆将军给打断了，“不用急着回答我，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遭人唾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且悔不悔？！”
“考虑清楚了再来找为父。”说完，穆将军提步就要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穆兰初斩钉截铁的声音，“爹，女儿不后悔，这件事女儿经过深思熟虑，历经数月，若是后悔，今日的事情便也不会发生了，我穆兰初不后悔！”
顿了顿，接着道：“您自小便教我，凡事讲求一个唯心而已，此事，女儿便是遵从了自己的心，不后悔！”
“你！”穆将军猛地转身扬手。
穆兰初闭上眼睛，平静地迎接巴掌的到来。
见到她这番模样，手，如何也是打不下去的。
终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小虽是将她当男孩子养，但也是娇养到大，一根手指头也不曾舍得动她一根。
从得知她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那股气便恨不得打她一顿，将人打醒，可真到了临头，这一巴掌，却是如何也打不下去的。
气闷的放下手，用力的甩了下胳膊，“你现在翅膀硬了，长大了，我这个当爹的管不了你了。”
穆兰初睁开眼睛，眼眶通红，“爹，您说这些话，是在戳女儿的心啊。”
“那你做那些事，就不怕戳爹的心吗？”穆将军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只要一想到外面的流言，便如同数把利箭插入自己的胸口，那是真疼啊。
但凡是为人父母的，听到外人那般的说自己的女儿，都是难以承受的，他这个糙汉子亦是不例外。
穆兰初痛苦的闭了闭眼，“女儿出此下策，皆是爹您逼得，您但凡给我和杨凌留条路，女儿又怎么会毁了自己的名声呢？”
穆将军哑口无言，想反驳，却又不知怎么反驳，不可否认，女儿说得都是事实。
正如她所说，若不是他强硬的拆散她和杨凌，今日又如何会发生这些呢？
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
良久。
“初儿，爹是为了你好，杨凌是个好孩子，爹看着他长大，把你交给他，爹放心，但是，仅限于你的兄长，当丈夫，是不合适的。”
“不试试您怎么知道不合适？”
“试过又如何？难道你非要走上你娘或者杨凌他娘的老路才知道后悔吗？”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穆兰初惊讶的瞪大眼睛，“爹您……”
话已出口，穆将军也不再隐瞒自己反对的真实原因，叹了口气，视线悠远的看向不远处的牌位，叹息道：“你应该知道你娘是怎么走的吧？”
“是生女儿的时候难产。”
穆将军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你娘确实是因为难产而没有挺过去，但还有另一个原因，你娘她身子向来强健，并非是难产之相，而之所以难产，是因为父当年上战场，你娘她忧思过虑，心事太重，导致的难产。”
穆兰初眼睛蓦地瞪大，“您，您从来没有说过……”
“说与不说又如何？人已经没了。”穆将军用力的叹了口气，“还有杨凌的爹娘，杨凌他爹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他娘抛下他远走他乡，爹征战几十年，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有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有人刚过门便守了寡……”
再次一叹，“初儿啊，爹实在不想看到你也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个，爹不求你嫁得门第有多高，也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求你平平安安的，过得幸福啊。”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唯一的祈愿。
穆兰初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您，您为何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我还以为，以为您嫌贫爱富，瞧不起，瞧不起杨凌，所，所以才反对我们……在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