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清晨的朝阳冉冉升起。
天,亮了。
僻静的树林中,突然一道凄惨的尖叫打破了这清晨的安宁,惊起无数晨起觅食的鸟儿。
扑腾一声,只见跪在地上的头头如同一块破布一般,重重的栽倒在地,双目不敢置信的瞪大,其中再不复神采。
恐怕他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不能摆脱死亡的召唤。
北琛不再多看一眼,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些血腥,若在半年前,有人告诉他在半年后自己会变化如此之大,大到面对血腥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他一定会一笑而过,不以为意。
但他确确实实变了!
有时候自己也承认,如今的北琛,已然不是以前的北琛了,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的心境也随之改变。
心肠越来越硬,手段也越来越狠,情绪也越来越内敛……
他惧怕自己的改变,但又渴望改变,却又忐忑自己会在改变中将自己迷失。
直到日前与北倾兄妹重逢,自己冷硬的心变得柔和柔软,那一刻,他方才恍然,自己的改变只是希望将来更好,身边的人更好。
而面对至亲,不管他有着怎样的改变,在至亲之人面前,他还是那个北琛!
“此地不宜久留,怕是不久殷景便会带回追过来,上车,我们走。”北琛晦涩不明的看了眼他们来时的方向,对众人道。
话落,虚拥着北倾上了马车,然后对着下面的李希伸出了手,一把将人拉上了车。
平原则带着几个人将尸首简单的掩埋,后上车驾车离去。
马车声逐渐远去,不一会便归于天地间,周遭恢复了安静,只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血腥味诉说着前一刻发生的杀戮。
“三公子,他说的可信吗?”奔驰的马车中,平原好奇的问北琛。
“不知,可信也好不可信也好,有备无患总归于我们没有坏处。”北琛面色深沉,甚是凝重。
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想到方才那衙差头子说的话,北琛眸光微凝,森森杀意涌动。
他竟然来之前通知了殷景!!!
不错,这就是头头所依仗与北琛交换条件的最大底牌!
引起他的怀疑,北琛并不意外,准确的说,早已在预料之中,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不只是怀疑一点点,而是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思,从而在没有确切的得到证明时,在追过来之前便通知了殷景!
事到如今,再多的懊恼和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只是通知殷景发现了可疑人物,并不曾来得及留下所追来方向的讯息,这倒也留给了他们赶路的时间。
看来,他们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乌兰怕是不可能了。
想至此,北琛看向从上车后便不发一语的北倾和李希,轻声问:“怕吗?”
北倾摇摇头,“还成。”然后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李希,“希儿怕吗?”
“不怕,若是怕的话,就不会逃了。”没有任何的犹豫,李希如是说道。
闻言,北倾拍了拍她的手,姐妹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见状,北琛微微松了口气,心却十分的沉重。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又过了良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平原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转首对众人道:“到了。”
说着,便带人率先下了车。
外面的晨光洒入,北倾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睛,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不一会,车中只剩下北琛和北倾兄妹俩。
“到了,小妹,我们下车吧。”在北倾缓缓睁开眼后,北琛如是对她道。
北倾咬了咬嘴唇,看看外面立着的李希,又看看身前的北琛,心湖在这一刻却久久难以平复。
到了,所谓的到了,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些什么。
在没来之前,她期盼着,如今,近在眼前,她却犹豫了,颇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心境。
秦之昂,这个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可却又十分陌生的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矛盾的心情,放在腿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各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她。
“怎么了?”
北琛的询问声将她拉回了心神,又咬了咬嘴唇,犹豫道:“不知道,很复杂,说不出来的感觉。”
闻言,北琛先是一愣,转而了然,握住她的肩膀,“倾儿,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三哥知道你心中所想,也不想勉强你,但是,三哥能放任你逃避所以,却无法让你逃避他。”
“为什么?”听懂他的意思后,北倾复杂的看着他。
北琛苦笑一笑,“因为不忍心。”
“不忍心他?还是不忍心我?”
北琛沉默了。
见此,北倾歪了歪头,“是不忍心他对吗?”
被看穿,北琛也没有再隐瞒,如实的点点头,“是。”
“可是为什么呢?我才是你的妹妹不是吗?”作为兄长,应该是不忍心妹妹才对的吗?怎地不忍心妹妹,却不忍心一个外人起来了呢?
北琛再次沉默,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沉默许久,在片刻后,只听他模棱两可道:“见到他,我想你应该能自己找到答案。”
话落,不再给她犹豫的时间,强拉着人下了马车。
稳住脚下,北倾下意识的打量眼前的一切,刹那间,对上一双盈盈黑眸,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清楚的看到那是双深邃慑人的厉眸。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双被她归类于深邃慑人的厉眸,此刻眼眶通红,激动的站在门口望着她。
北倾一时间看呆了,忘了周边的环境,忘了自己身处在何方,忘了所有所有,只余倒映在眼睛里的那个男人。
目测来看,对方估摸着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岁数最多在二十到三十之间,五官看不太真切,下巴冒出久未打理的青茬,一身皱皱巴巴的衣裳,怎么看对方都极为狼狈。
可在他身上,她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狼狈,不但如此,她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丝的颓废的俊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