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家历代虽皆是文官,但长相出众,男的俊美,女的貌美。
但不知是何缘故,北家阳盛阴衰的厉害,尤其是北倾太爷爷那一代往上数,竟未出过一女。
直到到了老国公爷这一代,年近半百方才得一幺女,便是先皇的妃嫔,现今的静太妃。
静太妃自幼貌美,且性子温软和善,双亲兄长对其宠爱有加,及笄后,上门求亲者更是踏破门槛。
最终静太妃这朵花花落皇宫,只因先皇一次偶然机会下见到静太妃,一时惊为天人,当即便下旨将其封为静嫔。
老国公爷不舍幺女在宫墙之内蹉跎年华,便百般阻拦,为此甚至请折辞官只求先皇收回成命,奈何,先皇唯我独尊,认为北家不识好歹,将老国公爷打进了大牢。
静太妃不忍连累至亲,选择进入宫廷。
可静太妃那般的性子要想在后宫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尤其后宫自古三千佳丽,初始先皇新鲜劲儿尚未过去之际尚且能维护一二,但随着新鲜劲儿过去,先皇渐渐被其他美人吸引,自此遗忘了这朵温婉之花。
因先前先皇的宠爱,静太妃又不擅心机,早已树敌无数,在她怀孕七个月时中了算计,不但失去了腹中已然成型的孩子,更是断送了她做母亲的资格。
先是失去皇宠,又是失去孩子,静太妃心灰意冷更显孤僻,鲜少踏出寝宫,直到几年后,无意中救下了失去生母被人欺凌的三皇子秦之昂。
自此便动了怜悯之心,随即在娘家的帮助下,便将丧母的三皇子接到了自己身边照顾,那时三皇子已然十岁,早已入了皇家玉牒,想要记在她的名下已是不可能。
但她全然不在意,只全新全新的照顾三皇子。
对三皇子,静太妃虽没有生育之恩,却有养育之情。
先皇驾崩,静太妃便搬到了静安宫,独居一隅,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外界之事不闻不问。
按祖制,先皇驾崩,在世的妃嫔皆要送到行宫度过余生,至于静太妃能留在宫里,是当年秦之昂登基之际尊其为母妃,并排除众议将其留在宫中。
虽静太妃乃先皇妃嫔,且非圣上生母,但因圣上对其的在意及北家之故,因此宫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并不敢苛责于静安宫,所以静太妃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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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放心,倾儿之事我必倾尽全力,您且先回府等女儿消息。”
静太妃轻声宽慰着满头华发的母亲,并许下重诺。
老夫人紧拉着静太妃的手不松开,她也知此处是宫门口,这般拉着一个太妃的手不合规矩,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自先皇驾崩以来,她已有三年未见幺女,如今匆匆一见,又是有事相求,岂是酸楚能言表的。
“静儿,娘对不起你,害你一生蹉跎。”老夫人手指轻颤的抚上静太妃的脸颊,看着女儿鬓角的白丝,心下更为酸楚。
静太妃被老夫人这番话说的也酸了鼻子,摇摇头,“母亲,女儿一点也不苦,您莫再牵挂女儿,皇上对女儿一直照顾有加,女儿如今已别无所求,只求您和父亲长命百岁,这般女儿便放心了。”
母女俩话别了许久,老夫人才依依不舍的坐上了出宫的轿撵。
直到轿撵消失在视线中,静太妃方才收回视线,“皇上此时御驾何处?”
***
“皇上,太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正在作画的秦之昂闻言,手上一顿,一滴浓墨滴下,就此毁了一副即将完成的画作。
“母妃从何处来?”秦之昂搁下笔,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巾帕净手。
“回皇上的话,前头儿北家老夫人递了牌子进宫请安,适才太妃娘娘亲自松了老夫人出宫。”
闻言,秦之昂将巾帕扔给文元,没好气的冷哼,“北家倒是好算计。”
“那太妃娘娘……”
“随朕前去恭迎母妃。”话落,秦之昂便率先拾步出了殿。
“儿臣给母妃请安。”秦之昂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礼,可见在他的心中,静太妃的分量举足轻重。
静太妃忙侧身避开并行了一礼,“老身见过皇上。”
自打静太妃入住静安宫以来,便自称为老身,尽管皇上尊称她一声母妃,但静太妃自知自己的身份。
“母妃近日身子可好?宫人们伺候的可还尽心?”秦之昂一边扶着静太妃入殿一边关切询问。
“好,都好,老身炖了些鸡汤,给皇上送来尝尝,皇上莫嫌寒酸。”
秦之昂示意文元接过汪姑姑手上的食盒,笑道:“母妃这是说得哪话,儿臣怎会嫌弃母妃。”
半路母子俩你来我往了许久,谁也没有戳开那层窗户纸。
直到静太妃主动戳破了窗户纸,“皇上,老身也不瞒您,适才老身的母亲求到了老身跟前儿,父亲代母亲转告了老身一句话。”
“儿臣洗耳恭听。”
“北家已愧对了一个女儿,不想再愧对第二个!”静太妃叹了口气,“皇上您可知这话是何意?”
秦之昂尽管早有准备,但此时仍不免一怔,久久未言。
静太妃也不在意,接着道:“老身二八进宫,如今在这宫中已度过二十多年,老身深知其中滋味,虽知老身对皇上说这番话实属不应当,可老身顾不得了,皇上,放她离去可好?”
***
翌日,文元带人抬着飞龙腾空的轿撵去了云光殿,不一会便出来了,身后跟着眼眶通红的堇色。
一路行至宫门口,轿撵内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文公公且等一下。”
“停轿。”文元凑到撵旁,“小姐可有何吩咐?”
“小女想对堇色说两句话,还请文公公行个方便。”
“自然自然。”
“堇色。”
“小姐……”
尽管隔着厚重的幔帐,轿内的北倾仍是听出了她的哽咽,她最怕的便是分离,因此才这般隔着幔帐,可仍不免惆怅。
叹了口气,“待有机会,我接你出宫可好?”
文元在一旁听得汗颜,心道,小姐诶,您以为皇宫是您家后花园啊,堇色是宫里的人,岂是说要走就能要走?且您当着奴才这个大内总管说这话,合适吗?
告别了堇色,轿撵再次起轿,北倾终是掀开了幔帐,冲立在远处不停抹泪的堇色挥挥手,就着刺目的日光望向身后的重重琉璃宫殿,人人皆道皇宫富丽堂皇,却不知,这宫墙大内幽幽多少人渴望外面的自由。
突然,一抹明黄的挺拔身影映入视线中,北倾顺其望向那高高的台阙,虽不真切,但她认得出对方是谁。
收回视线,放下幔帐,隔断外间一切,以及那不容忽视的目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