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北省。
濮飞鸿缓缓站起身,从发放报刊的景员手中接过新一期的《请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文件的密封处,然后指了指桌子。
桌子上放的,是上一期《请洋》。这种刊物阅读时有严格的规定,新的一期发布后,旧刊要回收销毁,以免因当事人保管不善,出现向外传播的可能。
小景员也仔细检查了一遍上一期的《请洋》。他这种送文件的小角色,没资格阅读这种刊物,所以在收发前,必须严格检查文件的密封状态。倘若一个不慎,收到没封好的刊物,上交时就要蹲监狱了。
什么,你说你没看过里面的内容,不知者不怪?文件都不是密封状态了,谁相信你没看过?
濮飞鸿目送着景员离开,然后示意秘书出去并把门关上,这才缓慢地打开本期《请洋》。
这两天可不太平,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天南省的火灾,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情并不是公布的那么简单。
不过和第二件事相比,第一件事根本不能算事。
前天晚上,优秀堂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龚产煮义战士,堂和郭嘉的卓越领导,(此处省掉一大串头衔),任民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时15分在北帝逝世,享年65岁。
任老死了!
在位的长老英年早世,这太罕见了。前一天,他还参加了一个会议,怎么突然就走了呢?他身边那么多保健医生、健康专家、养生教授,都是吃干饭的吗?
再联想一下天南省的圣委苏记穆苏记正好属于任家的支脉,濮飞鸿就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唉,希望里面能有点线索吧!”濮飞鸿翻着《请洋》暗暗地想。
第一篇文章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濮飞鸿随意一扫,瞳孔顿时一缩。
天南省的事!
果然大有问题啊!
令濮飞鸿惊奇的是,这篇文章是从一个叫雨雪的商业集团说起。天南省的天南铜业,在与雨雪集团贸易的过程中,出现了不诚信,不文明的行为,随后景备局司令伍兴旺陪同雨雪集团董事会成员,唐妃学院院长李婷女士前去巡察。
“景备局司令陪同?”濮飞鸿眉头一皱,怎么会用这种搭配?
再往下读,是天南圣委大院在李婷等人到达后出现火灾,前来的天南伍景与景备部的部队发生冲突,死伤三十余人后撤退。经调查,天南铜业的犯错是由正法萎贡志行苏记的儿子指使,贡志行及其夫人、儿子死亡,没能起到监管作用的穆苏记、张圣长等人面部淤肿,将在近期内追究他们犊职的责任。
文章的末尾郑重景告大家,雨雪集团是有关蔀门的合作单位,在与雨雪集团及其上层领导交往的过程中,一定要慎言慎行,尽量配合,以免天南省的悲剧重演。
“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
濮飞鸿猜出了文章中那些没有明说的内容,但还是反复读了五遍,才轻轻放下。
天南圣委大院的大火,肯定是这个叫李婷的人放的。而穆苏记、张圣长等人面部淤肿,八成也是被李婷打的。至于贡志行一家的死亡,更不用说了,这么嚣张的人不可能白走一趟。
但是,这事儿不对劲儿啊!
最能代表堂和任民的圣委大院,被正面撞翻,这也太张狂了,就算两个以上的长老联手,恐怕都盖不住!
是的,这类事情不会向社会公布,但内部肯定要处理。就算赵家,也不能在闯下这么大的祸后,拍拍月亮就走人!
可天南的事不但盖住了,人家还有恃无恐。文章结尾的景告,读起来更令人惊悚。
这分明在说,谁要敢再卡雨雪集团,我们接着这么抽他!
太强势了,难道长老们达成了一致,力保雨雪集团?
不可能啊,长老会内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又怎么会一起死保雨雪集团?还是这种雨雪集团根本不占理的事情?
等等,也许不是一起,任老死了啊!
难道任老的死,也与这个雨雪集团有关?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濮飞鸿有些坐立不安。这时秘书敲了敲门,低声禀报道:“濮苏记,喻圣长想见你。”
“喻妙芙?”濮飞鸿眼睛一亮。
喻妙芙是圣委赏委,赏务副圣长,地北省第四号人物。按理说有资格阅读《请洋》的人,都是英雄大会会员,地北只有他和李圣长两人够格,喻妙芙还不行。
不过,濮飞鸿觉得她应该知道更多消息!
因为这位喻圣长,出身于一线家族,今年才四十五岁,却在副圣级的位子上工作五年了。她的公公,是上上届的长老之一!
“小王,我记得雨雪集团好像也在我们省有投资?”濮飞鸿问道。
王秘书愣了一下,不明白领导为什么提起这个集团。不过他的记性非常好,几秒钟后就答道:“是的,大力可乐在我们省有分公司。此外,他们总集团还从我们的一冶采购镨钕镝合金,订单很大,钟苏记亲自打过招呼,要我们保质保量,千万不能出现供货问题。”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供货中出现过问题吗?”濮飞鸿问。
“订单好像一年前就开始了吧?问题的话,好像出现过两次,有一次还是喻圣长去协调解决的。”王秘书道。
“你马上去问问那边最近的供货情况,然后跟一冶的老总说,其它合同就算全都违约,也要保证雨雪集团的单子不能出问题,否则我把他送到牢里去!”
“啊?”王秘书愣了愣。
濮苏记一般不怎么管省内企业的事,都由李圣长负责。今天是怎么了,偏偏要传两句话,还说的如此过份?
“别愣着,快去吧。还有,把喻圣长给我请进来。”
“是。”
王秘书很快出去了,随后一个打扮得体的半老徐娘走了进来。
濮飞鸿每回看到喻妙芙,心脏都会跳得非常快。本来以他这个年纪,很少会对吕人起心思,唯有看到喻妙芙后例外。
老实说,这个四十五岁的吕人,一点都不像四十五,怎么看都是三十出头。如果不是穿得太过老气,恐怕说她二十都有人信。
唉,年轻的时候,她会更漂亮吧?可惜啊,她是从帝城来的。
如果喻妙芙背景小点,濮飞鸿肯定不管她是不是自己下属,直接就拿下了。这倒不是因为喻妙芙长得漂亮,而因为她有能力又不失原则,做人做事都令人赞叹。
濮飞鸿喜欢有能力的吕人,不喜欢花瓶。喻妙芙,是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的最有能力的吕人,否则他暮气沉沉的心,也不会再次跃动。
“怪不得那位老人会放弃培养自己儿子,却把儿媳妇扶到今天的位置,喻妙芙,不是省油的灯啊。”濮飞鸿一边暗暗感叹,一边离开座位,向喻妙芙挤出一个笑容,“妙芙圣长你好!”
“濮苏记你好,我来是请假的,我要回北帝参加任老的追悼会。”喻妙芙说道。
“哦,我也要到帝城,我们一起订票吧!”濮飞鸿道。
喻妙芙道:“不了,我就是上午的票,跟你说一声就走。”
濮飞鸿道:“妙芙圣长,跟你打听个事。关于雨雪集团,你知道多少?”
“雨雪集团?”喻妙芙眉毛一挑,“是个很大的集团,我们省的一冶与它也有合作,上面很重视。”
“呵呵,妙芙圣长,我一直很欣赏你,咱们两个就别遮遮掩掩了,你给我透个底吧。喏,这是今天的《请洋》,第一篇就是有关雨雪集团的,你看一看。”
喻妙芙见濮飞鸿把《请洋》递来,连忙摇头道:“不不,这不符合规定,我不能看。”
濮飞鸿道:“看看吧,我知道你有其它途径也能看到,不过可能没我这么快。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想了解的多一点,省得犯错。”
喻妙芙犹豫了一下,方才接过《请洋》。她其实也想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导致任老去世。
别人都以为她有渠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三个月前她的公公已经成了植物人,虽然对外保密,但那个圈子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原来天南省的事,是雨雪集团做的!因为供货出了点问题,直接把圣委们的房子全点了,还杀了始作俑者一家!”
轻轻合上手中的杂志,喻妙芙只感到心脏狂跳。
她记得,一年前公公跟他透露过北帝机场的事情。那个雨雪集团的董事长,曾经空手扔飞过坦克。赵老想消灭他,结果导弹打到了自己家里。还有花家,也是因为欺负他,全家死得只剩下了女眷!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濮飞鸿问。
喻妙芙定了定神,缓缓答道:“我们必须保证雨雪集团在地北的合法权益,我建议你和李圣长与相关责任人打好招呼,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免出现意外。”
濮飞鸿道:“你说的对,还有什么其它要跟我说的?”
喻妙芙轻轻一笑:“其实对于这个集团,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爸很重视,很早以前就提醒过我,不要招惹他们。据说他们的老总,跟云家、颛家都非常好,赵老、钟老也很支持他们。光我这里,钟老的秘书就打过三回招呼了。”
“哦?”濮飞鸿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喻妙芙的电话突然响了。赏务副圣长向濮飞鸿歉意地道了声别,就转身离开了。
电话是喻妙芙的丈夫庄俊贤打来的。副圣长刚接下接听键,就听对方道:“妙芙,你快来救我!”
喻妙芙眉毛一扭:“你怎么了?又惹什么事了?”
其实喻妙芙的公公当初专心培养她,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能力超群,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丈夫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凡儿子有能力,谁会去培养儿媳妇?
庄俊贤这些年来,确实没少给家里惹事。
一般来说,像她这个级别的家庭,嫡系到国企去怎么也能当个正职。可是他丈夫,一直只是副总,由此可见她公公对儿子有多么不放心了。
庄俊贤道:“妙芙,我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有你能救我了。雨雪集团,他们是雨雪集团的!”
“啊,雨雪集团?你怎么招惹他们了?”喻妙芙双目圆睁,满脸的惊诧:“咱爸已经不能说话了,你还惹这事儿!你知不知道雨雪集团现在有多厉害?前两天天南的圣委苏记都被他们的人抽耳光了!”
庄俊贤在那边哭道:“我知道,妙芙,我知道错了。你一定要救我啊,否则我就完了。你快回来,你回来就能救我了!”
“我只是一个副圣长,能做什么?你确定我说话好使?”喻妙芙问。
“你人要来,态度要好,只要你来了,就可以救我!”
“好,我本来也要回去。我是上午的飞机,一个小时后就到北帝。”喻妙芙道。
“那你快回来!”庄俊贤说完,就挂了电话。
喻妙芙还想再问问是怎么回事呢,见丈夫挂了,微微一犹豫,又把电话打给了别人。
虽然说人走茶凉,她公公做为上上届的长老,影响力早已消退,但仍有几个老朋友还活着。如今丈夫惹了不能惹的人,她也只能向这些老朋友求援了。
可惜的是,公公的朋友们一听雨雪集团四个字,马上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个特别铁的老朋友多说了两句。
“小喻,不是我不帮你,你根本不知道雨雪集团现在有多么厉害。不用说我,就连任家也抗不住啊!”
喻妙芙一惊:“难道任老的死——”
“呃,我可什么也没说,反正现在那几位长老,都在往雨雪集团的总部跑呢!”
“长老都在往雨雪集团那边跑?”喻妙芙暗自惊诧,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道谢后挂了电话。
北帝城,一座豪华别墅中,庄俊贤正在角落里跪着。他面前是一张大庄,大庄上有十来个不同年龄的吕人,金闪闪地堆在一起,身上全是进化液。
“叔叔,我要痛死了,你可以让我歇会儿吗?”一个女孩轻泣。
“你爸爸欺负别人的时候,可没有让别人歇会儿。”李毅说道。
“唉,做孽呀!”女孩身边,一个看起来跟她十分相似的中年女子擦着眼泪轻泣。
“好了,你来替你女儿吧。姓庄的,还有几个没到?”李毅问。
“还有两个,我老婆也会在今天到,你稍稍等一等。”庄俊贤道。
“哼,现在知道怕了?你欺负别的吕人时,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吕人也会被别人欺负?”李毅厉声问。
庄俊贤道:“你怎么欺负她们都行,只要放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