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在英王府里住了一日,领了不少赏赐,隔日就拜别了凌霄回皇城了,临别前凌霄嘱咐了:告诉姑太太,凌依的事不可一味的顾全寿康侯府的声名,今上如今正寻皇城中老臣的错处呢,万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让有心之人说侯府里仗势欺人等等。
来旺一听有理,连忙记下了,打点好行装回了皇城。
一路风尘尽半月,来旺一行人回到皇城进了府先被施夫人叫了去问话,不过是二少爷如今可好,身体可好等话,来旺一一答了,最后又将来前凌霄叮嘱的话说了,施夫人闻言叹了口气久久不答言,半晌道:“你这一个月也辛苦了,去吧。”
不多时丫头们说大少奶奶来了,荆玉进了里间,见施夫人蹙眉沉思,放缓的声音道:“姑祖母?我炖了盏燕窝,您尝尝?”说着接过身后丫头手里的燕窝递上来。
施夫人回过神来,一笑接过,喝了几口道:“云哥儿呢?睡下了?”
“嗯。”提起孩子来荆玉眉眼更是柔和了几分,“今日腻着大少爷玩了一下午,刚才乳娘喂奶时就打盹,这会儿早睡熟了。”
施夫人一笑:“他倒是黏着凌轩……”
荆玉看着施夫人的脸色心里忖度了一会儿方道:“姑祖母刚才可是见了来旺?二少爷在北部可好?”
“都好,霄儿是个让人省心的。”施夫人喝毕了燕窝,荆玉连忙接过,一笑道:“那就好,我看着您的脸色不是很好,还担心是二少爷在那边不顺心呢,既如此就好。”
施夫人跟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连忙带着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退了出去,施夫人轻叹一口气道:“你看我脸色不好,哪是为了霄儿呢,还不是因为咱们那大小姐……”
荆玉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凌依的事她自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么个小姑子,这两个月来荆玉在皇城里的夫人小姐面前很抬不起头来,什么意思?本来失了了名节去做人家的妾室就已经够丢人了,还不安生,总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妾呢,嫁了过去就没消停过,出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每每在外面有人提起来荆玉就只说不知,偏就有那好事的,不敢去问施夫人,过来跟自己打听笑话,荆玉想起来就不由得攥紧了手帕……
“霄儿劝我……不要一味的顾着咱们府上的名声由着凌依作恶……”施夫人慢慢道,“咱们比起于府来是高了一肩,但不过就是仗着你太公公旧年的一点老脸,仗着霄儿如今争气,还有皇后娘娘的照拂罢了,但如今……”
施夫人也不单单是个深闺夫人,皇城里的风向她也看出来一点,淡淡道:“如今呢,圣上对你太公公是不错,礼数赏赐一点不差,但实权是一丝也没了,霄儿如今也不得圣心,只是靠着英王罢了,皇后不问政事,照拂的也有限,如今咱们府里比起前些年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此时靠着这些年的威望还不显,若是以后霄儿不得势,早晚是要没落……”
荆玉心里一惊,连忙道:“何至于此了?姑祖母千万不要这么想,让您思量这些已经是我们不孝了……”
施夫人一笑:“你还是小呢,这有什么的?世家向来起起伏伏,再平常不过了,只要霄儿争气,或是咱们云哥儿以后是争气的就好了。”
“云哥儿才多大呢,哪里敢跟二少爷比。”荆玉一笑,“不是我敢说爷们儿,大少爷约摸也就这样了,我们这一辈儿的就靠着二少爷了。”
施夫人点点头:“所以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看姜家、伏家,哪个不是先帝时的望族?如今因着宣德门一案全没落了,这就是教训,霄儿说的对,这时候咱们还是警醒这些的好。”
荆玉大概明白施夫人的意思了,知道这话她说出来不合适,自己先提起来:“要我说……咱们大小姐是有些过了,内宅里争风吃醋,东风西风的事本来平常,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人命来……”
施夫人淡淡道:“我早就跟于太太说了,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于太太一味的说不敢,闹得好像是我说反话逼迫她似的……”
荆玉颔首道:“谁说不是呢,那于太太也是个不明白的人,如今于少爷日日不入家门她也着急,估摸着这几日又要来咱们府上诉苦,届时、届时……咱们就说下吧,愿意休就休了,总是这样算的什么?”
施夫人手顿了下,这话她心里想过无数次了,但碍着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说,她虽在寿康侯府管家多年但怎么说也是施家的人,提出这个来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难免会有人心里不忿,现在荆玉提出来正好,施夫人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没道理让凌依做了恶事咱们却不管不顾,一是坏了咱们家的名声,二是让御史言官抓着了错处就不好了。”
荆玉点点头:“回去我跟大少爷说一声,太公公那里还有老爷那里还得您说了。”
“嗯,明日我就跟你太公公商量一下。”虽是丢人的事,但施夫人心里就是有股压不住的快意,庄儿你在天有灵,可看见了这些人的下场了,施夫人淡淡道,“到底得是爷们儿们拿主意。”
荆玉从施夫人那里出来,扶着翠云慢慢的往落梅居里走,翠云思量了下忍不住小声道:“奶奶如何倒劝姑太太让大小姐回来?因着大小姐奶奶受了多少委屈了?没出门子时就总跟您过不去,好不容易送走了,现在得了一封休书又回来了,不还得让您费心?”
翠云压低了声音道:“以前就那么大的脾气,这被休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奴婢一想就替奶奶担心。”
荆玉轻笑:“她不回来我就不受委屈了?”
这几个月的流言蜚语就已经让荆玉气的心口疼了,这会儿有些憋不住话:“与其让她在外面一桩桩的做丢人的事倒不如将她拘在家里,一样是府里的小姐,你听听外面都怎么夸赞雉丫头的?更有一起儿小人将当年的事也翻腾出来,连着编排大少爷,我怎么能容下?”
翠云点了点头,又道:“但怕……老爷是说不上话,夏姨奶奶更不行了,但太爷能同意?到底是丢人呢。”
“你倒思量的多。”荆玉一笑,从当时凌依失节的事出来,凌老侯爷命凌依以妾室的身份嫁过去荆玉就看出来了,凌老侯爷不是个一味护短不讲理的人,这事儿老太爷那里必然不会有多大的阻力的。
荆玉心里淡淡的,别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对别人,如今她倒真的不怕凌依回来了,时移世易,她是府里得宠的管家奶奶,凌依回来了就是被休弃的庶出小姐,谁怕谁?
荆玉又想到凌轩的体贴云哥儿的可爱,嘴角更是溢出一丝笑意来,日子总是越过越好了。
隔日施夫人就跟凌老侯爷商议了一上午,凌侯爷也知道凌依的那点儿破事儿,不过他想的法子就比施夫人妥帖多了,凌侯爷叹道:“何必弄的那么难看?我本来与于尚书有些交情的,亲戚不成反成仇,我心里不落忍,这样吧……”
凌侯爷慢慢道:“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嫁入于府时日不短了,一直无所出,着人又看了二人的八字,实属不和,现在为时不晚,咱们两家和睦多年,不忍孩子们受苦,如今和离吧。”
施夫人顿了下:“凌依不过是个妾,这和离不是很合规矩吧?”
“老姐姐……”凌侯爷轻叹,“咱们家大小姐的事一开始就不合规矩啊……罢了,都是报应……”
施夫人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今日我就派人去跟于太太说,她必然是乐意的。”
那边荆玉揣度着凌侯爷和施夫人必然说好了,知道这会儿两老人必然心里不好受,遂让乳娘将云哥儿抱到里面去,乳娘一福身笑道:“今天大奶奶事忙,咱们哥儿就一直粘着要人,我抱着哥儿经过园门的时候哥儿就招着手非要进来,看来是想太爷爷了。”
凌侯爷闻言笑起来,接过凌云抱着逗弄,凌云笑嘻嘻的攥着凌侯爷的手指往嘴里咬,憨态可掬,施夫人也笑了起来。
中午用了午饭施夫人就跟凌儒学和夏兰将凌依的事说了,两人当下愣住了,凌依的事他们倒是知道,但没想到凌侯爷和施夫人竟是要如此,夏兰先哭了起来:“大小姐就是有千般不是那也是咱们府上的小姐啊,这么回来这是打的谁的脸呢?”
施夫人被夏兰哭的气又上来了,怒道:“你也知道打脸?!养下这样狠毒的种子来!以前那个什么凤儿就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万幸人家没有深究,现在呢?!连人家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算计,害人子嗣!黑了心的东西!你还敢哭?焉知不是你这个狠心婆娘教导的!”
夏兰被骂的讪讪不敢言,只是饮泣,凌儒学也知理亏,垂头不敢说话了,施夫人平定了下怒气,淡淡道:“和离是最好的法子了,如今那于少爷连自己府邸都不敢回,真将人家惹急了一封休书写下来不是更丢人?趁着现在还没撕破脸就开发的好,凌依不晓事,是咱们府上教导不善,如今还是带回来的好。”
一席话说的二人无言,施夫人又叫了凌轩来:“前事你媳妇必然跟你说了,如今你们夫妻去于府,按着我的意思跟于太太说了,若是他们府上也无异议,那就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将嫁妆打点好了,和人一起带回来吧。”
昨晚荆玉就将施夫人的打算跟凌轩说了,凌轩也知道自己妹妹做的那些破事儿,也不多言,点点头:“是。”
凌轩去了于府说了来意,于府上下没有不乐意的,于太太叹道:“既是两人八字不合,罢了罢了,就按府上的意思来吧。”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总算送走了这搅家星!
凌依在后面并不知道前面的事,听说凌轩来了还高兴终于有人来给她做主,谁知道竟是这样,哭着喊着不肯回去,荆玉在后面打点嫁妆不耐烦,让几个婆子捂着凌依的嘴带出去了,打点好了着人去前面告诉凌轩,凌轩又跟于太太客气了几句,转身去了。
……
凌霄放下皇城里施夫人传来的家书,一笑随手将信纸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