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摇了摇头:“不可,我锦衣卫只能奉命监视朝中大臣,对于这种边将,皇上一向是习惯通过作为监军的太监们去暗中监视,那是东厂的手下,我管不到。现在仇鸾刚刚告发了曾铣,圣眷正隆,皇上也不可能去调查此人,天狼,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切勿操之过急。”
天狼的眼中光芒一闪:“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行。听说现在山西一带的白莲教都在闹事,到处煽动百姓,招揽会众,有起事的苗头,更是有些人暗中和关外的蒙古人勾结,企图在鞑子入寇时以为内应,而宣府和大同的一些驻军,也跟这白莲教有着联系,陆总指挥,你可以派我去查探这白莲教,我想最后是能查到仇鸾身上的。”
陆炳心中一动,沉声道:“天狼,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仇鸾和此事有关?”
天狼笑了笑:“仇鸾这个坏东西,一定是一屁股的问题,只要一查,必是死罪,皇上虽然不赞成曾总督那样主动出击,但我想也不希望边事崩坏,鞑子犯境,影响了他的清修大事。”
“而如果白莲教众与蒙古人勾结,那宣府大同的防线就形同虚设,我们不好直接查仇鸾,但查出白莲教跟宣大的驻军有关系,还是有把握的,到时候皇上震怒,再彻查仇鸾的御下不严之罪,还怕不把他以前的那些老底都揭出来吗?甚至连他贿赂严嵩父子的事情,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一查到底了。”
陆炳摆了摆手:“严嵩父子是不能追查的,只查仇鸾即可,不然万一打击面过大,引起严嵩一党的猛烈反扑,我们就麻烦了,仇鸾和严嵩不是非常紧密的关系,如果铁证如山,那严嵩也只会说并不熟悉仇鸾,只是看他揭发曾铣。又是名将之后才对其保举,来一个丢卒保车。”
天狼心想,这次一下就打垮严嵩,确实不太现实,先搞掉仇鸾,为曾铣和夏言报仇,顺便把陆炳彻底摆到严嵩的对立面,以后再慢慢收集严嵩一党的罪证,总有伸张正义的那一天。
于是天狼说道:“陆总指挥,那我养好这伤之后。就去山西探查了。到时候还需要你给我个身份和官牒。以行个方便。”
陆炳的眉头微微一皱:“官牒不能给你,此事是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而且现在严世藩盯上了你。今天你损他损得太凶,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找你的麻烦,你还是先养伤,过了这阵子,我再找机会秘密派你出去。”
天狼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陆炳道:“等一下。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天狼略有些意外,转过身:“还有别的什么事?”
陆炳的目光炯炯有神,犀利如剑,直直地盯着天狼的双眼,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这次行动。你对凤舞印象如何?”
天狼突然意识到陆炳的话里有着很深的用意,只是这个用意他现在捉摸不透,他是在怀疑自己和凤舞之间的关系?还是想听听自己对凤舞能力的看法?又或者是真的要知道自己与凤舞的合作是否顺利,以评估今后对这二人的使用吗?
但天狼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可能决定凤舞的前途,甚至是生死,经此一战,他知道凤舞喜欢自己,但内心深处仍对她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的行径有所抵触,以后也并不希望多和此女有瓜葛,于是他迅速地作出了回答:“凤舞是你陆总指挥调教出来的优秀杀手,我认为她非常符合你的用人标准。”
陆炳紧接着问道:“我的用人标准,你说我的用人标准是什么?”
天狼冷冷地说道:“不问是非,不择手段,对你的计划百分之百,不折不扣地完成,出手冷血无情,事后也不会给你留下任何麻烦,这就是你要的人。”
陆炳笑了起来:“天狼,你觉得你符合这个标准吗?”
天狼摇了摇头:“显然不符合,但我至少对你有用,所以你现在还能忍受我。”
陆炳点了点头:“你很有自知之明,整个锦衣卫,只有你能对我这么说话,但另一方面,你这种特立独行也让你能站在我这个角度来考虑全局,这一点是凤舞,达克林他们做不到的。”
天狼“哦”了一声:“是么?可是这种所谓的创造性相比你所要求的忠诚和纪律,应该是在其次吧。”
陆炳的眼中寒芒一闪:“不错,有脑子的人不需要太多,但也不能完全没有,我不可能指挥到行动中的每一个人,所以我也需要有个人能独当一面,天狼,你最让我欣赏的不是武功,而是你的脑子和判断力,这点在锦衣卫里无人能比。现在限于你的身份,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你还不清楚,所以有时候会误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见识上来了,自然这些不成问题。”
天狼冷冷地说道:“陆炳,不用给我戴高帽,我的立场和你不一样,我是一心想报效国家,惩奸除恶,而你只不过是想保住你的地位。只是现在在对付严嵩这件事上,我们暂时取得了共识而已。”
陆炳的嘴角肌肉抽了抽:“我可没说要对付严嵩,这就是你见识不足造成的误判,能决定严嵩去留乃至生死的,只有皇上,而不是你,即使你找出了再多的罪证,只要皇上不想动他,他也是平安无事。”
天狼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能多找到他的罪证,以后在皇帝需要证据来扳倒严嵩的时候,总能派上用场,陆炳,这次的行动我只想一个人参与,你也别派其他人来扯我后腿了。”
陆炳笑了笑:“天狼,如果凤舞想要跟来,你会接受吗?”
天狼断然道:“不用,这事我一个人能解决,不需要任何人扯我后腿,人多了反而分我的心,这次我孤身一人到山西一带暗查白莲教,要是身边还有别人,也不好完成这个任务了。”
陆炳点了点头:“好吧,今天的任务完成后,你不用回锦衣卫,一会儿到车上易个容,我会悄悄地把你安排到一处秘密的据点,你养好伤后,就直接到山西去好了,为了方便你行事,我会给你留一面金牌,紧急之时你可以向人出示。”
天狼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车,想到夏言这一走便是有去无回,心中黯然,问道:“沈鍊本人现在在哪里?还有,夏言这次真的没法保一条命了吗?”
陆炳斩钉截铁地回道:“夏言是死定了,就算我为他求情也是没用,只会连官位都保不住,你一会儿去的就是沈鍊的府上养伤,至于你跟我说的保全夏言和曾铣家人的事,我会尽力争取,你放心吧。”
天狼再无疑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一辆大车,而陆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狼坐上车后,一路颠跛,他闭上了眼睛,好好地把今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又想了想自己有没有一时说错话,尤其是在凤舞的事情上,他自认刚才的回答还算得体,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对凤舞不屑一顾,极度厌恶,越是能有效地保护凤舞,这也算是自己能为凤舞今天舍命救自己而做的回报吧。
车子在城外行了个把时辰,又进了城内,从四周喧闹的声音,天狼知道车已经入了京师,车窗被厚厚的布帘子盖得严严实实,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他知道陆炳有着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他甩开严世藩的监视,秘密到达沈鍊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