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硕蹲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只刚救下来的小黄狗。
一群小孩将他围在中间,神情或鄙夷,或麻木。
一个比他大点的孩子走上前来,指了指他的鼻子,嘲笑道:
“你傻吗?伤成这样就为了一条狗?难道这条狗的命比你的命还值钱不成?”
“哈哈!”小孩们都没心没肺的哄笑起来。
作为族长嫡孙,王璟隆在这个村子向来是横行无忌,没人敢惹,可今天这个王硕不但惹了,还抢了他的狗。
王硕抬起头来,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使他看起来有一些凄惨。但这并不影响他那有别于同龄孩子的气质。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甚至有一些目空一切。这,也是某些人看他不爽的原因。
他的嘴角噙起一抹讥讽,道:“我觉得,至少比你的命要值钱。”
小孩们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惊惧。
王璟隆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如同被人强塞了一只死耗子一般,顿时火冒三丈。
“你敢骂我?你竟然敢骂我!来呀,给我打!”说罢,颐指气使地呼喝左右。
其他几个一看这还了得,连璟隆少爷都敢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当下便撸起袖子冲了上去。
“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个野种!看看到底谁的命贱!”
“野种”二字是那么的刺耳,如同刀子一般切割着王硕的神经。对方人多势众,他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选择了忍让,但这并不表示他软弱可欺。
为此,他攥紧了拳头。
“你不是很能摆谱吗?摆呀!”
王璟隆骂骂咧咧,觉得不够解气,抬起一脚便狠狠的踢了过去。
哪知这一踢,竟生生的定在了那里,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王硕手成钳状,紧紧地攥住了对方的一只脚。
此时的他,呼吸沉重,双眼通红,如同一头临近发狂的凶兽。
王璟隆怔了一怔:“你……你还敢还手?”
话音刚落,王硕一发狠,便将他甩飞了出去。
后者整个人横了过来。如果就这么跌出去倒也罢了,偏偏一只脚还被攥着。
所以这一甩,便如同抡大锤一般,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后,狠狠的砸进了墙壁。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惊呼声,尖叫声,脚步声乱成一片。
王硕则忽然浑身脱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蒙中好像有人在说话。
睁开眼睛一看,一张棱角分明的灰色面孔直逼眼前,背后是漆黑的夜空,星光如同一团乱麻。
灰面人嘲弄道:“东方昊,你不是很能么?这次,看你救得了谁?”
忽的一抬手,顿时青光大放,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抹杀。
“不要——!”
腾的,王硕大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床榻、书桌、木柜……古朴而陈旧,充满了家的味道。
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如同照在心坎上,暖暖的。
枝头响起鸟儿的欢唱,叽叽喳喳的,清脆悦耳。
奇怪……
刚才明明做了个梦,却完全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娘亲在屋外呼唤,王硕跳下了床。
穿衣洗漱罢,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米饭和几样清新可口的小菜。
拿起碗筷坐下吃饭。
娘亲问:“伤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那就好,多亏素云她娘给的药膏。”
王硕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娘,我真的没有爹吗?”
娘亲眉色微动,阴沉着脸道:“莫听他们胡说!”
“可是娘,他们都说我是没爹的……”难听的话说了一半,王硕改口了,“没爹的孩子。”
娘亲那憔悴的面容又黯淡了几分,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爹还在,他们怎敢如此。”
王硕追问:“难道,爹爹他已经……”
娘亲慌道:“别瞎说!”
“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娘亲呆了呆,忧郁的眼神中透着迷茫:“娘说过,等你长大了自然会告诉你。”
气氛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王硕生在一个大家族,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失踪了。几年前姥爷也去世后,就只剩下母子俩相依为命了,好在还有一个丫环伺候,日子才不至于太艰苦。
然而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母子二人没少受人白眼。所以在王硕的记忆中,娘亲总是寡言少语,少有欢笑。只有在望向自己时候,才会面露欣慰。
“十三姑,硕哥哥!”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是素云啊!吃饭了吗?”娘亲招呼道。
“嗯,吃过了。我等硕哥哥一起做早课呢!”
这是同一个院里的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人长得清清秀秀,喜欢扎两只小辫,和王硕最为要好。
所谓的早课就是习武,这是王家子弟的必修课。
素云走到跟前,看了看王硕头上的纱布,道:“硕哥哥,还疼吗?”
“不疼了。”王硕放下碗筷,“大黄怎么样了?”
小丫头一听来了精神:“已经安顿好了,刚喂了碗米粥,喝得可快了!”
大黄正是昨天救下的那只小黄狗,可怜还没断奶,就被一帮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王硕为了救它,还挨了一顿狠揍。
娘亲带他前去理论,却被对方反咬一口,只因王璟隆也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虽然在场的孩子有十多个,但只有一个叫王小虎的可以作证,其他的都站在王璟隆一边。如此只能不了了之。
有什么办法?人家可是族长嫡孙!这是族人们心照不宣的事。
王硕匆匆扒完饭就和素云一起去瞧大黄,哪知这一瞧,竟耽搁了上早课的时间。
…………
演武堂内,拳术教习游锋正在向学员们训话,见两人迟到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入列。
王硕暗呼侥幸,还好没有耽搁太久。
老师今天安排了一场特训,内容是步行至10里外的旧祠堂,找到一样东西带回来。
众学员一听脸色都不大好看。
其中一个举起手道:“老师,我听说祖堂闹鬼啊!”
“胡说八道!”老师驳斥道,“别说没有,就是有,那玩意儿也是你们随随便便能看到的?再说了,祖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供奉先祖之所,老祖宗莫非还会害你们不成?”
然后又是一通教育说辞,武者要有胆色云云。
接下来便是组队,15名学员自由分成了五个组。
王小苗因为体弱又胆小,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王硕和素云便带上他,组成了三人小队。
之后,老师给了每个队伍一个锦囊,说到了地方再打开,没有及时完成任务的,全队都要受罚。
全员整装待发,却听一个声音道:“老师,王硕刚才迟到了!”
说话的叫王贵儿。年龄稍大,个子高高,平日里总跟着王璟隆厮混,昨天围殴王硕就有他的一份。王硕倒霉他自然喜闻乐见。
老师想想没错,于是让王硕二人先罚跑两圈再走。
王硕心中泪奔,因为这对于将要进行的特训来说,完全是雪上加霜。
见众人都投来或同情、或戏谑的目光,王硕不甘示弱,对素云道:小意思,跑不动哥拉你。可虽说如此,个中辛苦却一言难尽。
待三人气喘吁吁的赶到“王氏宗祠”牌楼下的时候,先行的队伍都已经四处忙活开了。
祠堂是一个三进式院落,进门绕过照壁,便是前院。经过一个一人高的古戏台,跨过精雕细刻的垂花门,才是正院。
正院中央是一方石砌的荷塘,中间有石桥,两侧有回廊。
院中的青石板上布满了青苔,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放眼杂草蔓生,荷塘淤塞,一片萧索颓败之气。
过桥穿过前厅,又或经抄手游廊穿过跨院,便到了主楼。
主楼是一栋红木灰瓦的三层建筑,虽然古旧残破,但螭吻飞檐,镂拱画栋,仍不失气派。这便是祠堂主体——享堂所在。
享堂两侧各一排厢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
立于天井旁的屋檐之下,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想象老师选择在这里特训的目的。
幸亏现在是大白天,换了晚上恐怕没人敢进来。
15个人看上去很多,但一旦进入这大宅深院里,却也难觅踪影。
王硕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段提示:
大肚朝天开,
能聚四方财。
有水自天降,
天干可消灾。
王小苗兴奋的道:“这个我知道,是水缸!”
这时,王贵儿带着王有财、王小胖三个刚转过跨院,一路叽叽咕咕的抱怨。
“你不是说‘一墙隔内外,有花天上开,上不接天水,下不饮地脉。’就是指的高处的花或花盆吗?为什么把附近翻了个遍也找不到?”
王有财道:“可能……大概……别的地方还有吧,要不……墙头再找找?”
王贵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嗯,尤其是墙头廊下更要仔细的找,认真的找!”
素云向王硕道:“哥,‘一墙隔内外,有花天上开,上不接天水,下不饮地脉。’不应该是垂花门么?”
王小苗忙做噤声状:“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
“嗯嗯!”素云忙捂住了小嘴,那小模样当真可爱的紧,令王硕不禁莞尔。
视线向天井处一扫,果然发现四个角上都有一个大水缸。三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找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折叠过的牛皮纸,打开一看又是提示:
晴日报卯酉,
阴雨难寻踪,
放羊逐马行,
一柱指天宫。
王硕呵呵,这游教习,你不应该舞枪弄棒,你应该考状元啊!
素云问:“会是什么呢?”
王小苗挠了挠脑袋:“上面有两个字都不认识,这怎么猜?”
王硕道:“‘卯酉’指的是早晚两个时间。”
王小苗道:“噢,报卯酉,那就是报时喽,难道……和鸡有关?”
素云抿唇一笑:“我知道了,应该是日晷。”
王硕点点头:“嗯。”
“可是这羊和马怎么解释呢?”
“午马未羊,应该指的是午未两时交替之际。”说着,王硕忽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