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还有没有王法了!”
整个办公大楼里都能听到童建国愤怒的吼叫声。
秘书小吴特地从门缝探头进来张望。
童建国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童总您息怒!”
对面的人轻声细语道。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叫刘丽,自称是编辑部主任,那篇文章也是她一手炮制的。
眼下,社长到外地开会,啥问题都归她管。
“你们太不像话了!你们这是诬陷诽谤,你们这是迫害打击民营企业家!你们这是危害地区经济的长治久安!”
“童总您听我说,新闻报道是一个正本溯源的过程。我们眼下报道的是这个新闻事件的某一个角度。我们也是基于事实来报道的啊。”
“基于事实?你这是偏听偏信!”
“所以啊,我们还有后续报道,还要倾听不同的声音。”
“可你已经毁坏了老子的名誉!”
“怎么会呢?你们做企业的,有这种新闻事件,还能提升你们的知名度呢。”
“去他酿的!老子在蓝城已经大名鼎鼎了,这种知名度有什么鸟用?”
“唉,童总,您有所不知,我们的报纸是全国发行的。随着新闻报道的推出,您在全国就大名鼎鼎了!”
“还大名鼎鼎?是臭名远扬吧?”
“怎么会呢?这叫欲扬先抑!”
“我管它什么先扬先抑的,你们得想办法帮我挽回名誉损失!”
“没问题!我们马上就安排后续报道。不过,这需要您的配合。”
“你们给老子造成名誉损失,还得老子配合你们?”
“哈哈,就是采访一下,如实报道一下。”
“如实报道就行了?”
“当然,我们可以给您稍微加工一下嘛……”
“那不提高你们的报道成本了吗?”
“是啊,所以得稍微经营一下……”
“经营啥?”
“这个,我们得面谈……不知您明天上午有时间没有?”
“明天恐怕不行,后天吧。”
“嗯,那就后天!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吧,下午一点钟。要是有什么变化,我的秘书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后天见。”
隔了一天,童建国刚到办公室,刘丽就到了。
这是个30岁左右,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烫着大波浪、薄施粉黛、披着风衣。
一进来先把风衣脱了:“哎呀,童总您这办公室好大啊。”
“还行吧。”
“比我们六个人的编辑室还要大好多呢。”
刘丽说着,风姿绰约地在童建国面前转一转。
她的风衣下是一身又短又紧的职业装。
裙子短的隐约能看见吊带,衣服紧的分毫毕现。
腰上明显用束腰带在里面勒紧了,制造出惊人的腰臀比。
刘丽刚转了两下,童建国就嚷嚷起来:“别转了,再转我要晕了,赶紧坐下。”
“哈哈!童总真幽默!”
“是吧,你没看我发火的时候。”
“那天听童总在电话里发火时,我当时就想,这个男人好MAN呐!我一定得见一面。”
童建国抹一抹鬓角的白发:“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啊!说老实话,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呢。”
“不会吧,你怎么……”
“我看资料里面,童总已经四十五岁了……”
“哪有,我四十四好吧。”
“哦,对,对。不管怎么样,您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
“不会吧?我这白发都有了……”
“就这么一点点,还平添了一份成熟的美。”
“真会说话……”
童建国美的合不拢嘴。
“像童总这么优秀,哪个女孩子嫁给了你,那真是幸福一生呢。”
“有多幸福?”
“精神幸福,物质幸福。”
“还有呢?”
“当然还有……肉体幸福!童总好坏啊!故意引诱我说实话。”
“哈哈!真的是实话吗?”
“那当然了!您这么雄健,怪不得能一下生出四个孩子!”
“住口!简直是谎话连篇!”
童建国突然厉声训斥。
刘丽吓得一哆嗦。
“我,我也只是听姓万的那个人说的。”
童建国似乎也醒悟过来:“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嗯,所以,我来采访您,做一下后续报道。”
说着,刘丽从包里拿出采访笔,按一下放在桌子上。
“它这个吧,其实我家的四个孩子只有两个是亲生的。另外两个是收养的。我家老大生于1979年上半年,老二生于1980年下半年。”
刘丽埋头记录着。
“我老婆怀老二五六个月时,政策刚下来,根据规定,既往不咎。所以,我的两个孩子都是符合国家政策的。另外两个领养的孩子也是因为我经济条件允许,为国家减轻负担嘛。”
“童总您说得对。要不怎么说真理越辩越明呢。”
采访了几句后,刘丽关掉录音笔,童建国也长出一口气。
“嗯,小刘啊,你回去好好写写,帮我挽回名誉损失。回头我请你们编辑部的同事们吃饭。”
“吃饭倒好说,只是……”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您看啊,我们这个报纸的流程是这样的……”
刘丽说着,拿出报纸比划着。
“我们是每周五出刊,今天已经星期三了。”
“正好!那不正好来得及吗?”
“我们这个周刊是全国发行的,周五出刊,最迟今晚就得赶印出来,明天一早发行到全国。”
“哦,那是有点紧张啊。”
“实际上,到眼下我们周刊所有的版面、刊样都已经制作出来了。”
“那怎么办?”
“要不再等下一期?”
“下一期什么时候?”
“下周五……”
“我去,黄花菜都凉了。”
“可这一期已经定下来了,临时把您的报道放上去不太好办啊。您这报道很重要,我怎么得照半个版面来写。”
“嗯,越大越好。是不是还得上下打点打点?”
“那倒不用……”
“有什么好办法您尽管说。”
“这个嘛,您知道,我们制作出一期内容,又要人工,又要使用材料,经济损失看起来并不算大,但对我们这种惨淡经营的小报社来说,也是难以承受……”
“哎呀!”童建国猛一拍脑门,“我真是太笨了!说吧,我该给你们多少钱?”
“不是这个意思……”
刘丽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难掩惊喜。
“不是,不是,我该给你们赔偿多少损失?”
“这个,我们报社哪能随便收你们企业的钱。”
“怎么不能收啊?你们有经济损失,我给你们经济补偿,这不理所当然的吗?”
“那也不行,报社跟一般的企业不一样……”
“哎呀,真麻烦。你尽管说吧,我该怎么做?”
“要不,您在我们报纸上打广告?既宣传了你的企业,也弥补了我们报社的损失。”
“对啊!这是个好办法!”
“是啊,互利互惠。”
“那你们的广告一定很贵!”
“还行吧,这么半块儿版只要两万元……”
“哦……”
“当然,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如果我打一整块儿版呢?”
“这个……”刘丽咬咬牙,“三万块钱就能下来。”
“哦,也还……”
童建国反复看着他们的报纸,皱着眉头沉思着。
刘丽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童建国,不时推销几句。
“我们的报纸是全国发行的,您在我们报纸上打广告,那简直是事半功倍。”
“嗯!”童建国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把报纸一放,“那好吧,我们要是打一年的广告呢?”
“一年五十二期,我们给您打八折。”
“半年的呢?”
“也一样。”
“半年二十六期……也是六七十万。”
“是啊……”
“对了!”童建国又想起什么,“关键是报道!关键要挽回我的名誉损失!”
“您放心,我们给您接连报道两期。不光挽回您的名誉损失,还会把您塑造成道德楷模。”
“嘿嘿,楷模就不必了……”
童建国笑着,一抬头,突然就看到刘丽贪婪、兴奋、亮晶晶的双眼。
“哈哈!我知道了!我在你们报纸上刊登广告,你能拿到提成!”
刘丽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这些穷记者,要是不拿点提成简直没法活了,我穷的都快养活不了我自己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个名牌包包都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还有这身衣服……”
“拿到了提成,这点东西算啥。”
“是啊,多亏童总……”
“那你应该怎么感谢我?”
“当然是,童总想要我怎么感谢,我就怎么感谢……”
说着,刘丽假装有意无意地触碰一下童建国的手指,然后压低声音:“正好我还没孩子……”
“啥?这我可帮不了你。”
“童总好坏!”
“哈哈哈哈!”
“对了,您这卫生间好用吗?”
“当然好用了,不好用怎么能叫卫生间呢?”
“哦,那我换一下棉条……”
“换过了呀!这几天风大,秘书刚换了棉条。你是怕漏出来?要不,我叫秘书进来?再帮你捅捅,捅严实了为止。”
“不用了!童总好坏!”
“啊?”
刘丽夸张地甩着胯走进卫生间了。
到了卫生间,她轻轻腿上门,解开束腰带,长出一口气。
“淡定!淡定!”
她对着镜子叮嘱自己,可还是难掩兴奋。
“妈呀!这一下好几十万!下个月我就可以买大哥大了!再买一台电脑!”
“好!加油!”
嘟哝一会儿后,刘丽又重新把束腰带扣上。
想了想,又呲牙咧嘴地,把束腰带往里多扣了一扣。
然后重新穿好紧绷绷的衬衣,还特地把领口向下拉了拉。
接着又从包里拿出网眼袜换上。
对着镜子再举着拳头嘟哝几句:“努力!奋斗!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能成功!”
然后再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不好意思,我袜子挂坏了……”
但突然之间,“咔嚓!”“咔嚓!”一片闪光灯响起,里屋里冲出一群记者,手里举着长短家伙围上来。
一名女记者直接把话筒和镜头杵到童建国脸上。
童建国原本嬉皮笑脸的脸无缝切换,瞬间就变的苦大仇深了,连声音都变得哽咽了。
“呜呜!我们这些干企业的真是太难了!我们就像唐僧一样,那些妖魔鬼怪三天两头想过来吃我们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