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车昙和童建军还是一丝不苟地验尸、做记录。
还没开膛破肚时,车昙就埋头查看起相俊红的指甲来。
人死以后,指甲和头发会变长。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等车昙拿起放大镜时,闫局就知道她是在找指甲里留下的物质。
“这么久了,还能找到什么吗?”
童建军在一旁说:“20年的时间按理说找不到什么了。可这具尸体保存的这么好,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能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闫局感叹:“简直是奇迹啊!也是老天有眼啊,不想让老袁遗恨终生!”
车昙观察一会儿后,便拿来镊子、锥子、取证瓶等东西在相俊红的双手之间忙碌起来。
没一会儿便直起腰来,取证瓶里显然装了一点点东西了。
闫局压抑不住地兴奋:“真能找出什么吗?”
“试试看吧。”
“嗯,我领你到化验室去。”
闫局把车昙送到化验室去,又领着童建军和朱峻回到局里,一起旁观审讯嫌疑人。
三个嫌疑人中,一个是坏分子,案发时,被人发现手里有把五四式,而且用掉了几发子弹。
一个是工厂保卫人员,有一把五一式,也有多发子弹去向不明。
还有一个是基干民兵,掌心亦有枪火……
闫局说:“本来还有两名嫌疑人,一名三年前去世了,一名不具备作案时间和能力。”
“那您觉得这三个人中,哪个人嫌疑最大?”
“经过一番审理,我们认为前工厂保卫人员邹景全嫌疑最大。他有作案时间,也有猥亵前科。至于其它两人,坏分子也有犯罪前科,但很滑头,对付孱弱女性不至于动刀动枪。另一人是基干民兵……”
“基干民兵一般用长枪,不配备五一式或五四式。”
童建军补充说。
“是啊。”
闫局让人把邹景全带来审问一番。
庄城市公安局当然也没有双面镜,几个人审问,一大帮人旁观。
这邹景全有五十五六岁了,二十年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他经常利用当工厂保卫人员的便利,猥亵年轻女工,在案发前就因此受过处分。
案发期间他也具备作案的时间和条件。
在审问过程中他也闪烁其词,显然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一边旁听审问,闫局不时小声征求童建军意见。
“你看这家伙虚汗下来了,估计挺不了多久了。”
“这大腹便便的,应该是高血压高血脂,你们可悠着点。”
“也是啊……”
闫局拉着童建军出来了。
“建军啊,你是不是觉得这家伙不像凶手?”
“是啊,看起来就是个小奸小恶之人,不像那种敢做大案的。”
“难道是那两个……”
两人正说着,朱峻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车姐研究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
“好像是银,银什么病……”
“银什么病?”
“银屑病!”
正说着,车昙迎了上来。
“牛皮廯!”
童建军连忙补充一句。
闫局恍然大悟:“哇!这个特征太明显了!专家出马果然出手不凡啊!”
“是啊,咱们赶紧再筛查一下卷宗吧。”
闫局却顿时傻眼了:“可那个……”
“怎么了?”
“我们的嫌疑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具有牛皮廯的外貌特征。”
童建军和车昙、朱峻也顿时傻眼了。
“再筛查一次嫌疑人也不太现实……”
“是啊,都20年了。”
好一会儿,童建军才说:“或许老袁能有线索?”
闫局也点头:“嗯!去找老袁!”
于是,车昙跟着大家又回到县医院。
可来到病房门口,他们却被医生拦住了。
“病人情况不好,恐怕不能接客……”
闫局和童建军面面相觑。
朱峻在一旁小声嘟哝:“前辈不是得了绝症吗……”
“对啊!”闫局说,“老袁也希望能帮到我们。”
“是啊,不能让前辈带着遗憾走!”
闫局拍一拍医生的肩膀:“大夫!我们必须得跟我们的老袁谈谈了,您帮着安排一下吧!”
“好吧……”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带着其他医护人员进去了,忙活好一会儿才出来,冲闫局和童建军他们点点头离开了。
闫局和童建军他们回到屋里,袁杰看起来果然比先前更糟糕了,真的时日无多了。
但童建军还是大步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前辈!我们发现一个重大线索!”
袁杰欣慰地点点头。
“凶手应该是个牛皮廯患者,可你们的卷宗里并没有这个嫌疑人。”
袁杰眉头微蹙,极力思索着。
到了眼下这种状况,他对于案件的思维依然清晰。
好一会儿,袁杰突然嘴唇哆嗦起来:“是他!一定是他!”
“是谁!你告诉我!”
童建军把耳朵贴在袁杰嘴巴上。
他就担心电影中常出现的一幕在现实中发生。
神秘知情人正打算说出秘密时却突然咽气了,或者只说出了半截子话。
幸运的是,这种狗血剧情并没有出现。
袁杰声音虽然微弱,但连旁边的闫杰都听到了。
原来,20年前袁杰他们筛选犯罪嫌疑人时,曾圈定一个工厂保卫人员。
这个人有把54式,案发那段时间枪膛有开火的痕迹,也少了三发子弹,而且其交待不明子弹去向。
袁杰甚至一度怀疑这把枪就是凶器。
可惜那会儿没有弹道痕迹的检测。
最重要的是,这名保卫人员在案发后第二天就被找到,但掌心并没有枪火痕迹。
难道他带着棉手套?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只能把他从嫌疑人名单里剔除。
但袁杰还是记得这位保卫人员家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弟弟患有牛皮廯。
闫局一把抓住袁杰的手:“老袁,你再坚持几天,我们这就将凶手抓拿归案!”
袁杰眼里闪烁着光芒,用尽全力点点头。
童建军相信老袁一定能坚持到那一天。
毕竟他都坚持20年了。
闫局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为他知道那位牛皮廯老兄是谁,家门朝哪里开。
几个人匆忙离开医院,闫局看了一下手表:“嗯,这会儿他应该下班回来了!”
一路上,闫局介绍“牛皮廯”的情况。
闫局之所以一下就能这个人,是因为“牛皮廯”在庄城市就是个名人。
牛皮廯叫陈继辉,是工商管理局的干部。
当年,他靠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名声大噪,赢得上级领导重视。
当然,作为一名工商管理人员,他的雷厉风行就是敢砸摊子,敢掀车子。
陈继辉家是一栋深宅大院的水泥倒置房。
在当下,这是比较高标准的平房了。
不过,这种房型南方人见了会不解。
因为在南方人看来死人才住这种四四方方、房顶连半片瓦都没有的房子。
院子里也养着高大凶狠的狼青,躲在铁门后面狂吠着。
“谁?”
小门打开了,探出一张稚嫩、势利的小脸。
闫局很有经验,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嗯!我是闫局!”
小家伙牵狗开门,朝里面大喊:“爸!有个局长找你!”
童建军他们几个跟在闫局身后鱼贯而入。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朗声道:“来呀!哪位?”
可等他的目光刚跟闫局交锋的一瞬间顿时打了个寒颤。
都是干部,一个是工商局,一个是公安局,在市里的一些会议上总有机会打过照面。
童建军还以为他会敷衍几句,没想到他却转身往屋里钻。
“不好!他要跑!”
闫局一手摸起家伙带头向屋里冲去。
童建军则转身出院,往房后包抄。
见到这阵势,小屁孩儿和他的狼狗都吓懵了。
类似的情形,童建军碰到很多次了。
他熟练地转到房后,正好看到牛皮廯从窗户翻出来。
看他肥硕的身体,翻窗子还挺麻溜。
“站住!”
童建军大吼一声。
“砰!”
牛皮廯却一抬手,原来他手里有家伙。
他又不是专业人员,这么反手乱打怎么可能打到人,子弹直接打到墙上。
童建军还是本能地用铁手一挡,举起家伙追上去。
牛皮廯毕竟身形肥硕,跑了会儿便气喘吁吁了,到了一个拐角猛地转过身来,举起家伙要再来一发。
这回他身形稳定,打中童建军的概率很大,童建军正举起铁手打算接子弹时,突然斜刺里一个身影扑过来把牛皮廯扑倒了。
原来,朱峻赶来了。
牛皮廯身形硕大,朱峻扑倒他差点没能按住,童建军冲过来一脚踩住牛皮廯的一条胳膊:“别动!”
朱峻这才拿出手铐把牛皮廯双手拷上了,长出一口气。
这时,闫局和车昙也赶到了。
牛皮廯这会儿变脸还挺快,带着满身的泥土向闫局打招呼:“闫局,误会啊!都是误会!”
闫局冷笑:“误不误会回去再说!走!”
“等等!”
朱峻大喊着埋头找着什么。
原来,刚才一番折腾,他的眼镜不知掉到哪去了。
童建军和车昙也连忙低头帮他寻找。
“这里!”
车昙帮朱峻捡起来了。
“谢谢啊!”
朱峻戴上眼镜,拍一拍身上的尘土不好意思地笑了。
童建军拍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挺能干的,不过,以后要小心点哦。”
“嗯,知道了。”
回蓝城之前,童建军又来探望袁杰。
令人惊奇的是,袁杰的状况比童建军他们第一次见他时还好了。
“前辈!你好好养病!要相信奇迹!相信美好!”
袁杰笑了:“俺这腐朽的肌体早已病入膏肓,虽然不停地打补丁,勉强续命,但总有虚不胜补、彻底崩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