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托比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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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了你说的那片岛屿了。”

“如何?”纳萨诺斯回过神去看法师的侧脸,刚才梅瑞尔聚精会神在地图上南端的样子让他隐约猜到了答案。

梅瑞尔用略显惊讶的口气说道:“事实上那不算是一座岛屿,应该说是一块大陆,被重重迷雾包围着的大陆,在艾泽拉斯的最南边。”

“陆地上有什么?”

“我只看到了一群熊猫人,那应该是他们的家园,一片生机盎然的氛围。”

“有多远?”纳萨诺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飞了整整五天才看到,但是最麻烦的不是距离,而是迷雾。”法师摇了摇头,决定亲自带纳萨诺斯见证,他的法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埃提耶什的杖端迸发出一团刺眼的光芒,紧接着凋零者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大海之上。只不过他感受不到海风,也听不见波浪的声音。

“看!”梅瑞尔指着前方。

纳萨诺斯看过去时,也被奇怪的景象震惊了。大海之上,一阵来历不明的迷雾几乎包裹了他的前方视野,尽管阳光明媚,这片迷雾却没有因此消失。它的样子像一场风暴,但没有扩散的迹象。

“这绝不是自然现象。”纳萨诺斯说,“你说那片大陆就在迷雾之后。”

梅瑞尔点了点头,“我几乎都想要放弃了,还好凭借魔法可以一直为我指明方向,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探寻到目的地。”

“这么说,这片迷雾的用处就是阻止外来的人接近里面的陆地?”凋零者语气带着调侃,“还真是给我出了难题,算了,只要有确切的地点就行。”他手一挥,梅瑞尔的幻想瞬间就消失了,“现在我要着手于眼前的事。”

“你想做什么?”

“为去那片大陆做好准备,在那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纳萨诺斯对梅瑞尔露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法师敏感地皱了皱眉头。

………

一只苍鹰振翅高飞,划过阴沉的天空。

托比亚斯·密斯特曼托瞥了景观一眼,纵身翻过了一道低矮而粗糙的城垣,并在墙顶驻足片刻,仔细打量起了周边的情况。吉尔尼斯的高墙如被黑幕覆盖的山峰,拱卫并隔绝着它的王国。虽然暮色让那一眼有些雾里看花,城墙与群山浑然一体,就像它是在这山峦中生长着一样。在看这座城市,诸多塔楼交相辉映,主塔楼的穹顶上能清晰地映照出那些位置较低的居民房的倒影。

这一景象并不是首次映入他的眼帘。一天之前,他曾在城市西门的城墙上瞥视了这里一眼。坦率地说,这简直是巫术在一片绝地上制造的奇迹,吉尔尼斯工匠们巧夺天工的杰作!

他坐了下来,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的时候又能观察街边小巷上的行人。他的眼睛看见了不少人,居民们还在未日常生活奔波。这很好,至少说明吉尔尼斯人并没有因为王国的阴影而陷入恐惧。

想到这里,托比亚斯开始有些憎恨、厌恶自己,他的视线稍稍瞥向脚下的积水,眼角的余光并没有看清自己的面貌,但水面上映射出来的灰色毛发几乎立刻让他暴跳如雷。

他意识到,无数次意识到:这不是噩梦,这是真的,他变成了怪物。

……

城垛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就像是被抛弃了,只有呼啸的风带着白雪飞驰而过。国王把大部分的士兵都派去街道上巡逻了。托比亚斯停留片刻后立刻感觉到了极饿,他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硬面包,还有洁净的水,一个人吃了起来,同时一边思考着。这个时候巡逻卫兵应该会去他家上门检查——国王的这么做的原因是确保民众们的安全。平日里的白天,他会坦然呆在家,然后给那些士兵开门,唯独晚上不行,他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的变化。

咀嚼的过程让托比亚斯有些痛恨,他的嘴巴被伸长,几十颗利牙摩擦的声音相当刺耳,还有他的爪子和四肢,强健而有力。一口面包咽下去时,托比亚斯只感觉到了来自胃里的不满,比起谷物,肉类才是他需要的。他慌忙摇了摇头,强压住内心的渴望,这很危险,这只能说明他越来越像一头野兽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估算着卫兵已经结束对市民的查问。托比亚斯扔掉干瘪的水袋,长舒一口气,俯视着城墙下面。他的双腿用力,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下方的塔楼俯冲下去。如果他还是个人类的话,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现在他变了,在落地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甚至双脚踏碎了塔楼的地面。接着,他的身体前倾,四肢着地,在暮色下的吉尔尼斯城中穿梭了起来。

耳畔充斥的仍然只有风声,托比亚斯却感受到有情况!那是一瞬间离弦之箭的声音?他猛地侧身,迅速扭转身体。一发弓箭从他的眼前飞过,锋利的箭头差点刮破了他的鼻梁!

托比亚斯立刻朝着弓箭飞过来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攻击者隐藏了起来。他咬了咬牙,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被发现了,他要立刻离开这里,如果是国王的斥候发现了他,一切就完蛋了。索性托比亚斯没有听到有人高声呼喊发出警报,他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对方不这么做?

一个侧翻身,托比亚斯进入吉尔尼斯复杂的巷陌,高楼住房为他提供了最安全的掩护,纵使对方的箭术再怎么高超也毫无作用。

稍微稳了稳身子,他以极快的速度在周围熟悉的环境中穿梭,回到家就安全了,这段路不太远,但托比亚斯总觉得有些不安全。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在离家只剩下一个拐弯时,他的前路毫无疑问被拦截了。这下他看清是谁在袭击他了。此人披着黑色斗篷,身上的护甲轻便又具备防御能力,一柄短剑悬挂在腰带上,双手握着长弓,一支箭已经搭好。

这不是吉尔尼斯人的着装。托比亚斯仔细想着,在吉尔尼斯,就算是个猎人也只会用枪而已,弓箭在这里并不流行。

在黑斗篷下托比亚斯看不出对方的样貌,唯独那兜帽中露出的尖耳朵让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精灵!不!因为自身变化而强化的嗅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一股腐朽味,带着死亡的气息。

正当他想开口时,那个精灵的声音已经响起,听上去和她的身份一样冰冷:“看看你的样子,真让人惊喜。”

托比亚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人类的外貌,他原本想回家之后在变回来。“天灾军团的余孽?竟然在这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而且粗重生硬,让他很不适应。

“你会说话?”精灵有些诧异。

这下子托比亚斯的第二个秘密也被曝光了。

“我听说狼人的诅咒只会让人变得疯狂和失去理智,但显然你看上去很正常。能告诉原因吗?”

“跟你无关!”托比亚斯低吼一声,一时间听上去更像是动物而非人类。他朝着拦路者靠近一步,像是要发起攻击。

“我想我们最好不要冒出太大的动静。”对方说,“两分钟后会有一队巡逻士兵穿过这里。”

这句话令托比亚斯眉头一挑,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也许他能杀死这个“入侵者”,但是那会浪费不少时间,而且会引起骚动。

“还有一点,我不是天灾军团的人。我叫维罗娜拉,一个被遗忘者。”

托比亚斯没有听说过被遗忘者,他只能感慨吉尔尼斯与世界的隔离实在太久了。

“对了,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你会经过这里?”维罗娜拉浅浅一笑,在巡逻卫兵的脚步越来越清晰时,她三两下跳上了左侧平民宿舍的楼顶。“我们会再见面的,托比亚斯·密斯特曼托,希望你作好这个王国变迁的心理准备。”

……

回忆被一阵清凉舒缓的风吹散,那阵风吹过黑瘴林里高大的橡树,祥和短暂降临在这片安静的森林里,留下托比亚斯·密斯特曼托孤独的思绪。尽管这几周来食物一直不足,托比亚斯还是不愿放弃。比起整个吉尔尼斯的阴冷局促,黑瘴林比较阴森的气氛显得美好许多。

战争从未在这个王国内消失,炮火的声音就如自己的呼吸那样熟悉。王城不久前因为狼人而全面陷落,部落更是借机占据了吉尔尼斯大片领地。原本吉尔尼斯人不愿靠近的黑瘴林成了难民的避难所,同时也成了反抗军的基地。

“我正在找你,密斯特曼托。”托比亚斯的一位同伴走了过来,许多恢复理智的狼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变化,和他说话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达利乌斯·克罗雷领主曾是北门叛军的指挥者,现在他也归顺了国王,负责留守吉尔尼斯。克罗雷的狼人形态还留着标志性的络腮胡,他整齐的褐色头发略显灰白,然而他犀利的眼神表现出他的精力和一个年轻人差不多。

“有何吩咐,领主?”托比亚斯问道。

“我刚才和伊瓦吵了一架,他坚持要夺回格雷迈恩庄园,他说凭借险要的地势和地理位置屯兵,占据王城的部落将腹背受敌。你觉得呢?”

狼群领袖伊瓦·血牙是克罗雷的副官,他有一支名为血牙狼人的精锐部队。在未归顺之前,伊瓦就给部落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归顺后他也致力于守卫家园,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急脾气,容易冲动行事。

“他的远见不无道理,只是格雷迈恩庄园没有退路,部落一旦发现,我们就危险了。”

克罗雷点了点头,又接着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出发了,在他眼里,任何风险都值得去冒。”

托比亚斯眨了下眼,目睹克罗雷转身离开。

……

“你到哪儿去了,我等了几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托比亚斯发现有人正在屋内等候。

“抱歉,斯塔文。我只是出去走了走而已。”说着,他关上了窗帘,避免月光洒进来引起他身体内的反应。想要从人变回狼人很简单,但是再变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对于我的打算,你有什么看法?”斯塔文突然问道,很显然这是他出现并且等待托比亚斯回来的原因。

托比亚斯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努力回想兄弟口中的打算是什么,然后他想到了两人上一次谈话。

“我以为那只是你的玩笑。”

转瞬之间,托比亚斯可以看到斯塔文脸上失望的表情。“我可不说大话。我打算借着出海的渔船偷渡出去。”

“你疯了吗?”托比亚斯赶忙抓住斯塔文,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溜走。“这是不可行的行为。国王明令禁止任何人离开吉尔尼斯。”

“国王?吉恩·格雷迈恩什么也不是!”斯塔文奋力挣脱托比亚斯的束缚,“你看看他做了什么?他把我们圈禁在一堵高墙之后,还召唤出了怪物来伤害我们……”

苦涩的滋味纠缠着托比亚斯的内心,亲人口中的“怪物”二字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果我在他面前露出刚才的样子,他会做什么?托比亚斯立刻抹去这个可怕的念头,为国王,也是在为他自己辩解道:“召唤狼人是为了抵抗天灾军团。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到了连洛丹伦都做不到的事。”

“你指的是用一个敌人去换另一个敌人?别再傻了,托比亚斯。好好想想狼人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你好好想想!”斯塔文一把推开了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斯塔文的离开而消失,托比亚斯明显感觉到还有一个意识存在着。他痛苦地坐在地板上,用意志控制自己想要变身的冲动。

思绪不经意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狼人的残忍和血性,即便战争过去多年,它们的暴行依然如噩梦般挥之不去,给吉尔尼斯覆盖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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