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夕村距离镇子不远, 一行鬼神很快抵达,不过穆哲虽然来过, 却也只是随便走了走,并不知道吕家长房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所以尽管目标还算明确,却也还是得在村子里找一找的。
到了黄夕村外,阮椒几个就发觉, 若有若无的邪气笼罩着整个村子, 每一户人家都紧闭门户, 没什么人在外面的。
穆哲就近走到个有灯光的人家,听了个墙角。
阮椒不用离太近,花费点神力就能听清楚。
里面有一对夫妻在说话:
“当家的,你发现美, 今晚大家好像都不出门啊?”
“老人说傍晚的时候天上有血月, 是什么……不祥之兆吧。叫咱们没事都别出门。”
“你还信这个啊?”
“我倒是不想信呢, 不过老人说话总是有道理的, 再说我听他们这么一说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反正也就晚上不出门,不出就不出呗, 宁可信其有吧。”
“也对, 真有个万一不是吃亏了?”
“嗯, 咱们早点睡。”
“好。”
阮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人说话的确是有道理的,这个天看着不祥, 大概这村子里积古的老人不少,村人们也都听话吧。
穆哲也是这么想的,他接连看了几家,没发现吕家的大房,但陆陆续续几家还开着灯的人家大多谈到这件事,也让他知道这些村民晚上不出门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之前不久的时候,天空上的月亮染上了一点血色,看得他们心里发怵了。
阮椒思索着,血月确实是古时候强大邪祟出没的不祥天兆,这村子里的邪祟,难道是很古早以前留下来的强鬼吗?他仔细分辨着,村子里邪祟的踪迹……顺着村子里邪气的来处,并不是村子内部,而是不断朝着村外的山林里由淡转浓的,可见邪祟的真身,也是在山林里面的。想起穆哲之前提起的,他在山林里看见了一对诡异献血的男女,尽力遮掩没让那对男女发现,却在在离开前感知到一股冰冷。很明显,这股冰冷就是阮椒之前在穆哲死亡地点察觉到的那丝属于邪祟的怨毒鬼气,导致穆哲死亡。那么现在村子里的邪气来源也是指向后面的山林,是不是这就能说明,其实两股力量都是属于同一只邪祟?
不过,猜测归猜测,阮椒暂时没有完全确定,毕竟穆哲也说了山上的老坟很多,不能因为那对诡异男女就断定吃血的邪祟和害死禁婆的邪祟的同一只。不过,阮椒也没立即去后山,而是先跟穆哲一起在村子里寻找吕家大房,探消息。同时,他也在感知村子里哪户人家的邪气最重。
穆哲也在努力地感知着,渐渐地,他就走到了一家人前面站定,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户人家……不就是那对吵架后在山上用人血祭祀的诡异男女所在吗?
“原来还是他们。”
阮椒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刚才他还说不能完全确定,看样子现在可以秒确定了。穆哲的死,禁婆的死,都跟这户人家脱不了关系,而禁婆的意思似乎又是邪祟的事儿跟吕家的大房有关,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这户人家就是……吕家大房?
穆哲深吸一口鬼气,小心地收敛了自己,然后才慢吞吞地尝试着穿墙进屋。幸好,这屋子除了邪气重点,居然连一点防护都没有,他穿墙入内畅通无阻。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没有完全放心,一个留意屋内,一个留意山林。
阮椒微微点头,很好,没有因为只是旁观者就卸下防备,这经营了几百年的妖鬼变化的鬼神,果然不同寻常。
穆哲进去屋里后,没有看见那对夫妻,不过他仔细地寻找、嗅闻,绕到后面院子的一个小屋里。这样的小屋一般是柴房、茅厕、猪圈或者储藏室,闻闻没什么臭气,却有活人的味道,还有细微的说话声。
他悄悄地“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的情景。
阮椒也看到,这地方堆着不少的杂物,就是储藏室不错了。有个中年男人被绑在破烂的床上,身上的麻绳很粗,勒得也很紧,而且他似乎一直在不停挣扎,很多地方都磨破了,麻绳都勒进了血肉里,疼得他满头大汗又不甘停下。
在中年男人的一侧,有个五官还行、但给人感觉尖酸刻薄的女人凉凉地说道:“我说小叔子,你这是在挣什么呢?娶了个巫婆,又生了个巫婆,巫婆女儿上个学还勾搭回来一个野男人,你有什么好惦记的啊,还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要我说,折腾什么呢?跟巫婆睡觉过日子,你也不瘆得慌!现在你大哥帮你摆脱了,你不是该高兴吗?看你大哥多想着你!”
这女人的不远处站着个正在磨刀的瘦高男人,面貌跟中年男人挺像,可明明是相似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却很猥琐,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膈应,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中年男人没说话,只闷不吭气地拼命去磨绳子——他早就已经跟他大哥大嫂没话说了。
女人插着腰靠在墙上,笑得很得意:“你也别怪你大哥,当初你要娶那个娘们他就不同意,娶了以后那娘们还神神道道的搞巫婆的事,他怎么能忍?再说了,巫婆生下来的小巫婆有什么好看重的,不过就是个丫头,还敢那么张扬,处处压她姐一头,真是个没德行的!女人啊,这辈子就是要嫁人,她一个巫婆,肯定是嫁不出去的,还是她大伯心疼她,给她找的人家够好了,从小就给她定了人家,够对得起你们了吧?结果你们倒好啊,翅膀硬了敢分家,分家以后还不认这门亲了,你那小巫婆闺女更是水性杨花,随便弄了个野小子回来想反悔?别做梦了。你那个巫婆老婆也是,这些年以为能强压着婚事,人家张先生就拿你们没办法?嘿,现在还不得乖乖跟人结婚去,也让那野小子奸夫好好瞧瞧,墙角可不是这么好挖的!”
吕父本来一直很沉默的,在听见女人这么说时,才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瓮声怒道:“不许你这么说阿青和翠儿!”
女人的笑容一僵,不满地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还阿青呢?叫这么亲热有什么用,那个巫婆想镇压张先生,自作自受早就死了!你还在这念着呢?念着也没用,就连你自己也要没了,到时候,把你的血送给张先生,也是婚礼上一顿好菜,说不定那小巫婆还能跟着一起享受呢!你放心,等张先生享受完了,小巫婆也可以下去跟你和那巫婆一家团聚!等着,别急,保管你们圆满。到时候,我们这当哥哥嫂子的发达了,也忘不了给你们烧点纸钱祭品下去,哈!”
吕父又不说话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恨,又继续拼命地磨绳子了。这个可怜男人的心脏里一阵阵地传出刺痛,哪还能不知道自家老婆是真死了?就是他没用,帮不了老婆的忙不说,还被抓走了,又亲眼看见闺女、来找闺女的小伙子都被抓起来送走……他就知道老婆肯定也出了问题,要不闺女也不会被抓了。后来他从这个恶毒女人嘴里知道老婆的消息,又心疼又仇恨,可惜他自己也是肉在砧板上,除了不顾身体地挣扎,他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这么多年来,哪怕当年爸妈老想着家和万事兴,不让他们走,他都能在爸妈死后果断分家 ,也能做到断绝往来,再苦也没妥协过。偏偏这回,他是真见不着什么曙光了。都是这两个无耻的废物,自己没本事却要害他们家!还想拿他们全家的命去献给那个恶鬼,与虎谋皮,恶鬼说话有算话的?就算他这次全家都没命,他也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一家子的下场!
通过那女人的耀武扬威,静静进入这间屋子的鬼神们把整件事推测了七七八八,剩下那部分不齐全的,大概就要去找那个“张先生”才行了。
不管穆哲和黑白无常怎么想,阮椒却是暗暗叹气。
这听起来,好像是那个姓张的恶鬼跟这对夫妻做了什么交易,让吕盈翠嫁给恶鬼做老婆,还要用上吕盈翠一家人的性命,最后让吕家大房得到好处。这让他想起了以前遇见过的鬼妾事件,就是活人因为拜堂的不谨慎造成了被死去的丈夫卖给一只鬼将军,现在这情况却是吕家大房不知道做了什么,把吕盈翠这个活人跟个死人定亲,还能给自家谋好处的。通常说来,儿女婚事父母可以做主,大伯大伯母则没这个资格,现在吕盈翠的父母明显是不同意的,这对夫妻又怎么能让吕盈翠跟那个恶鬼订婚呢?里面肯定还有什么门道。
阮椒也看得清楚,这人跟鬼结婚的,自愿的少,大多都免不了一个被亲近的人背叛。鬼妾的那回是,这回的说是从小订婚,那时候还没分家呢,兄弟也是最亲近的关系之一了。同时他又明白,之所以吕母身为禁婆炼制出那些生僻蛊虫,恐怕都是为了镇压那个姓张的恶鬼吧,只是现在压不住了而已。而压不住的原因,多半还是跟吕家大房的人血祭祀有关,并且,看那对夫妻的鬼祟样子,说不定祭祀了多少次,提升了恶鬼的力量,害惨了吕盈翠一家。
想到这里,阮椒又想起吕艳红提过吕盈翠家的古怪,那应该是因为蛊术,而她还说,吕盈翠不是随便找个人谈恋爱的……他没看出老大有什么格外特别的地方啊?就算阳气挺旺盛的,可年轻小伙子,比他更旺盛的也不是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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