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狄农凝望着伍乐婷,不置可否。
伍乐婷尽量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您刚才说的呀。您是达?芬奇的朋友。”
狄农浅笑一下。“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了。我们还是继续说关于达?芬奇的事吧。”
“好吧。”伍乐婷也无意纠缠这个荒诞的问题。她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现在谈论的这件事情,她只把它当做是一个虚构的历史故事。“这个神秘的‘朋友’——其实就是达?芬奇的老师——这些科学创造和发明,都是他教给达?芬奇的?”
“不能说是‘教’给他。我之前说了,达?芬奇是一个天资过人、无比聪慧的人。很多东西,他都是在跟那个朋友交谈和讨论过后,从而获得启示,然后自己研究出来的。所以那个朋友只是点拨和启发了他。但尽管如此,这对达?芬奇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不然他根本无法获得如此多的创造灵感。”
“但是,那个朋友要求达?芬奇不能将这些研究成果公开?”
“对。其实那个朋友最开始并不知道达?芬奇进行了这么多研究。后来得知了,才要求他不能公开。”
“我明白了。”伍乐婷点着头说,“所以达?芬奇的那些发明才既没有制作出来,也没有将图纸发表。”
“是的。那些设计图是在达?芬奇去世后才被翻出来的。震惊了全世界。因为达?芬奇已经去世了,所以人们对于他所设想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发明,感到实在难以解释。便只能认为他是个超级天才,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才’——直到现在,书上还是这样写的,不是吗?”
“天哪,真是太可惜了。”伍乐婷感叹道。
“你说什么可惜?”狄农问。
“达?芬奇的那些研究和发明呀。他直到死也没能将它们付诸实践,那不是非常遗憾吗?”
狄农淡淡一笑——很多时候他都笑得很含蓄,几乎从来不会露出牙齿。“他才不会觉得那些可惜呢。”
“为什么?”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研究——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研究。”狄农强调道。“对达?芬奇来说,刚才那些发明创造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这件事意义重大。”
“是什么?”伍乐婷睁大眼睛问。
狄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的书上可能写了,达?芬奇对于研究人体,尤其是生理解剖学非常感兴趣。对不对?”
伍乐婷埋头看书。“是的,书上说,达?芬奇为了认识人类自身,亲自解剖了几十具尸体,对人体骨骼、肌肉、关节以及内脏器官进行了精确了解和绘制……”
狄农缓缓摇头。“那是一般人的理解。他们认为达?芬奇研究人体解剖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人体,从而进行准确的绘画创作,其实不然——当今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达?芬奇为什么会对医学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
伍乐婷静静地等待着狄农继续往下说。
“下面的内容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狄农说,“达?芬奇当时为了进行这项重要的研究,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那时的社会是不允许和不能接受公开解剖尸体的。所以,达?芬奇会在夜里悄悄摸到墓地去,偷走刚下葬的新鲜尸体。但有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偷到的尸体已经腐败发臭了。他也不管这么多,仍然将尸体背回家去,解剖和研究……你会不会有些反胃和恶心?”
“还好。”伍乐婷忍住不适,提醒道,“我是医学院毕业的——不过,你说他解剖尸体不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人体?那他是为了什么?”
“你的书上是怎么说的?他研究生理解剖学的结果是什么?”
伍乐婷看书,将书上的内容读了出来。“‘达?芬奇尝试着用蜡来表现人脑的内部结构,也设想用玻璃和陶瓷来制作心脏和眼睛。’”她抬起头,“这能说明什么?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那他真正想
要的是什么?”
“他直到死也没能研究出来。”狄农沉默了几秒钟,好像思维遨游到了很远的地方又回到现实。“算了,不说这个了。”
伍乐婷心痒难耐,但是却无可奈何。这么多天的接触,她已经很了解狄农了。他不想说的事,追问下去也没用。
过了一会儿,伍乐婷只有将话题引到另一面。“对了,那个神秘的朋友为什么要求达?芬奇不能公开这些研究成果呢?”
“因为这些惊人的、超前的研究一旦公开,可能会使达?芬奇朋友的真实身份曝光。”
伍乐婷越发奇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让世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抱歉,这个我也不能透露。”狄农说。
伍乐婷心中暗暗吃惊——这么说,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说出来。他是在故意营造神秘感?
沉默了片刻,伍乐婷问道:“那么,达?芬奇本人知不知道他那个朋友的真实身份呢?”
狄农想了一会儿。“他没有明确得知,因为那个朋友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是凭达?芬奇聪明的头脑和他对密友的了解,他有些猜到了。而朋友也想到他可能猜到了——所以要求达?芬奇必须保密,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越来越玄了。伍乐婷心痒难耐。“到底是什么秘密呀?”
狄农神秘地微笑道:“都说了是秘密呀,当然就不能讲了。”
伍乐婷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么,达?芬奇照做了吗?”
狄农长吁了一口气。“表面上照做了。”
“表面上?”
“是的。”
“就是说,他背地里还是把这个秘密传播出去了?”
狄农皱了皱眉。“其实也不能说传播,他并没有直接告诉任何人。但是我猜,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把这个惊世秘密带进坟墓,所以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把这个信息巧妙地记载下来。”
“什么方式?”
狄农扬起嘴角轻笑。“你忘了达?芬奇留给世人最多的什么吗?”
“啊,他的那些画作!”
狄农轻轻点头。
尽管觉得是在听故事,伍乐婷也不禁激动起来了。“他将这个信息隐藏在哪幅名画中了?《岩间圣母》?《最后的晚餐》?还是……《蒙娜丽莎》?”
“达?芬奇最出名的是哪幅画?”狄农暗示道。
“天哪……《蒙娜丽莎》!”伍乐婷忍不住惊呼起来。
狄农长长吐了口气。“《蒙娜丽莎》——人类历史上最富盛名,也是最神秘的一幅画。从古至今,世界各国的学者孜孜不倦地研究了它几百年,不知做出了多少品评和揣测,产生了多少疑惑和迷局——你的书上当然也提到了这幅画,对吧?上面是怎么说的?”
伍乐婷眼睛盯着书,简要地概述道:“很多看过《蒙娜丽莎》这幅画的人认为,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蒙娜丽莎的表情会出现微妙的变化,她神秘的微笑时隐时现,令人琢磨不透。各国的研究者对于蒙娜丽莎的微笑都有不同的解读。有学者认为蒙娜丽莎笑不露齿是为了掩饰自己没长门牙;也有学者认为她刚得过中风,所以半个脸的肌肉是松弛的,脸歪着所以才显得微笑;还有学者认为蒙娜丽莎其实是怀孕了……”
“好了,好了。”狄农摆了摆手。“真是一派无稽之谈。”
“书上也这么说——其实这些推测都是没有根据的。”伍乐婷努力维护《全球通史》的权威性。
狄农顿了片刻,说:“上面还说了些什么?”
伍乐婷念道:“意大利国家文化遗产理事会主席西尔瓦诺?温切蒂在二十世纪末有了惊人的发现。他借助显微镜观察到,蒙娜丽莎的眼睛中藏有神秘的微小字符。她绿褐色的右眼球上画有黑色的字母L和V,右眼球上的字符尚未清晰辨明,可能是字母C和E,也可能是B和S。除眼睛外,画作其他位置也藏有字符,在
背景中桥拱上可以看到数字72,也可能是字母L和数字2。”
狄农微微颔首。“这才对。不过可惜的是,他发现得太迟了。”
伍乐婷晃了下脑袋,没听明白。
狄农解释道:“你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蒙娜丽莎》,但是肯定在电视或图书上看到过。我们现在看到的《蒙娜丽莎》,是棕褐色调,略带些青绿色相。很多人以为画向来如此,其实不然。这幅画最开始画出来时,色彩鲜艳,调子明快。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原因是,当年法国国王得到了《蒙娜丽莎》,为了更好地保护它,在表面涂了过多的光油。历经数百年光阴,光油变成了暗褐色,就像我们现在看到这样。并且,画的表面已经开裂,形成了蛛网般的细密纹理。这幅名画保存状况不佳,本该令人惋惜,但是,却因此而阴差阳错地掩盖了画中隐藏着的秘密——这是达?芬奇当初没有预料到的。”
伍乐婷费力地理解和思索着狄农说的话。“您的意思是,画面变暗和形成裂纹,使画中隐藏的字符变得难以辨明?”
“你非常聪明。”狄农赞叹道。“一点就通。”
“这么说,那个意大利国家文化遗产理事会的主席在画中观察到的字符,其实并不准确?”
“对。”
伍乐婷皱了下眉。“他当时怎么会想到用显微镜来观察《蒙娜丽莎》呢?他怎么知道那里面隐藏着字符?”
“其实这倒不奇怪。”狄农说,“近代的很多学者都知道,达?芬奇非常热衷于用符号和密码来传递信息。他的很多幅名画中都暗藏玄机。”
“啊!”伍乐婷想起了几年前的超级畅销小说。“就像《达?芬奇密码》,作者暗示《最后的晚餐》这幅画中隐藏着关于圣杯的信息!”
“那是虚构的,是小说。”狄农温和地指出。“不过达?芬奇喜欢在画作中隐藏信息,或者暗示某种奥秘——这是千真万确的。就像他的名画《维特鲁威人》,这幅画不仅是人体素描,更揭示了人体比例的秘密,展示了人体各器官之间的数学比率——这和达?芬奇的多重身份有关。他既是艺术家,又是科学家——他的很多画作都不是单纯的艺术品,其中往往另有深意。”
“那么,《蒙娜丽莎》这幅画暗藏了什么玄机?”伍乐婷十分好奇。
狄农说:“全世界的学者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蒙娜丽莎》这幅画必然隐藏着什么信息。他们做出了各种推测和猜想。但可惜的是,至今没有一个人发现其中隐藏着的真正的秘密。”
“这个秘密难道就是……”伍乐婷有些猜到了。
狄农点头道:“你想到了——这幅画中隐藏的,就是达?芬奇神秘的朋友要求他不能讲出去的那个惊世秘密!”
伍乐婷全神贯注地问道:“狄老,您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
狄农沉吟片刻。“是的,我知道。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说来可笑,我也是在得知意大利那个遗产理事会主席西尔瓦诺?温切蒂的发现后,才知道达?芬奇原来在这幅画中隐藏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伍乐婷惊讶地望着狄农。“您说……您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达?芬奇刚开始画这幅画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会在画中做这种手脚呀。”
伍乐婷愣了半晌——尽管十分荒诞,但现在的所有逻辑都引得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狄老,您该不会亲眼看过达?芬奇画这张画吧?”
狄农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
老天啊。“您的意思是,达?芬奇画《蒙娜丽莎》的时候,您就在他身边?”伍乐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恐怕我没法不在他身边。如果我离开的话,他就不能继续画下去了。”
“为什么?”
“模特走了,他当然无法画了呀。”
房间里寂静无声。
时间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