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发生在我们家的这起悲剧事件,经媒体曝光,成为震惊全国的热点新闻。我和爸爸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件事,但神通广大的记者还是将事件始末弄得一清二楚。
这起事件令人们感到震惊的有三点:
第一、著名法律学家李元琴被活死人儿子攻击,并且自己也变成了活死人;
第二、肿瘤科主任为了医治自己的妻子,竟然与驯鹿组织勾结,欺骗病人及其家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三、驯鹿组织作为此事件的始作俑者,其阴险卑鄙的手段令人发指。这种组织显然是不合法的。
一个星期后,政府将驯鹿组织正式定性为非法组织,要求查处、拘捕驯鹿组织的在国内的头领和相关成员。
不久,驯鹿组织的行径再次曝光,其不法行为可谓变本加厉、不断升级——某地活死人中心的院长,被驯鹿组织买通,将本来要实施人道毁灭的十四个活死人秘密运输出境。不久,事情败露,该院长被捕,但被运走的十四个活死人和驯鹿组织成员却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被捕的院长接受审问时说,并不清楚驯鹿组织将这些活死人带走的目的。这回答令人不安,使人们对此衍生出各种猜测。有人说,驯鹿组织是由一些疯子组成的反社会份子,他们要从这些活死人身上提取solanum病毒,用于制造混乱;也有人说,驯鹿组织是国外军方的秘密情报机构,他们的目的是想利用丧尸病毒制造生化武器;更有人表示,驯鹿组织就是新的国际恐怖组织,这些被带走的活死人将被改造为极具攻击性和破坏性的恐怖袭击者,伺机对某些国家发起进攻或偷袭。
一时间,关于驯鹿组织的所有话题都使得人们惶惶不安、忧心忡忡。
在人们谈论驯鹿组织以及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情时,我和爸爸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期。我们既要忍受失去亲人的悲痛,又要想方设法避免被周遭的人(包括记者)问及此事。对于别人而言,驯鹿组织只是一个社会热点;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场灾难和永远的致命伤。我和爸爸都变得沉默寡言,敏感而阴沉了。正如他所说,我们这个幸福的家庭被彻底摧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里没有任何欢笑和生气。我甚至不敢和朋友和同学联系,总是一个人待在图书馆或房间里,默默舔舐心灵的伤口。
我本来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令我再次遭受如雷轰顶的打击,我心中愈合了一些的伤口被再次撕裂了。
那是一则电视播报的新闻:
“根据被捕的驯鹿组织成员透露,以及之前掌握的材料,公安部现在已经正式确认驯鹿组织在中国大陆地区的部分领导者名单,以及相关资料,立即对以下驯鹿组
织领导者发出A级通缉令……”
看这则新闻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当介绍到驯鹿组织的一个领导者时,我呆住了。
“驯鹿组织在中国大陆地区的头领中,最具隐蔽性的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男孩。名叫冯伦(电视里出现了冯伦的照片)。此人十三岁时加入驯鹿组织,几年之后成为隐藏在国内的驯鹿组织高级干部。目前已逃往国外,下落不明……”
后面电视里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到了。我的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
我敢肯定,足足有五分钟,我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几乎变成了没有呼吸和心跳的石雕。
没有停止运转的,只有我的大脑。一系列往事像电影片段般浮现在我眼前——冯伦约我去哈根达斯吃冰激凌;书店老板在我们面前被活死人中心的人带走;副院长询问我们的情况,之后带着我们进行“实践性体验”;我告诉父母,活死人的生活状况很好,帮助他们做出了让哥哥变成活死人的决定……
上帝啊。
我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感到阵阵眩晕。
这个时候,我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局,竟然设得这么大。
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冯伦是一个不折不扣是丧尸迷,他对我说过的,他希望生活在丧尸的世界里;而且他早就告诉我,他以后要到国外去——看来,他早就计算好有这一天了。
天哪,我这个白痴——我猛然想起——我和冯伦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我居然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对!他不可能不知道关于我们家的事,而他居然没跟我打个电话!我怎么没意识到这太不正常了呢?
这个利用了我的人、设计将我的哥哥和妈妈变成活死人的人、毁坏我们整个家庭的人——竟然是被我视为最好的朋友的人。
我心中淌出的血凝结在了胸口。被出卖和利用的感觉令我遭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这时,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活死人中心的副院长,他也是这个连环局中的一环吗?
我必须找他问个清楚,当面对质,如果他和韩布强是串通一伙的,我要和他拼命。
我狂奔出门,打车疾驰到活死人中心。
门卫要求我出示探望证,我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根本没带这东西,只能故技重施——跟副院长打电话,反正我要找的就是他。但电话里的提示音告诉我,这个号码已经停机了。
我怅然若失地呆站在原地。那门卫盯着我看了一阵,问道:“你是不是叫洛晨?”
对于他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并不感到奇怪,我到这里来过很多次了。“是的。”
“吴院长留了一封信给你。”门卫从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
我愣愣地问道:“留给我?他到哪里去了?”
“一个多星期前吴院长辞职了。他临走之前把这封信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他知道你一定会来找他——喏,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撕开信封,将那封信拿出来。
信的内容如下:
“洛晨,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的,所以留下了这封信。我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我相信,现在你已经大致明白你所经历的是怎样一回事了。没错,我和冯伦都是驯鹿组织的成员。但你可能想不到,冯伦是我的上级,我必须服从他的安排。当初那个把你引诱到活死人中心来的计划,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只是配合着执行。不过请你相信,我不知道他的整个计划,我以为他只是想以这种形式来让你了解活死人的现状,然后回去影响你的父母而已。我没想到这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这么可怕的阴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是我一开始不能预料的。我没想到你有如此聪慧和敏锐的科学感官,我会和你如此谈得来。和你在一起探讨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快乐。我真心的把你当作朋友和一个交流伙伴。
后来,当你提到你哥哥在发生变异的时候,我开始猜到冯伦的整个计划是怎么回事了,所以组织医生来进行确认——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可怕的阴谋令我感到不安,我活在自责和内疚之中。接着发生了更意想不到的事——你妈妈被你哥哥袭击了。我终于忍不住暗示你们去找韩布强。希望你们能藉此了解真相。但我的这种做法,等于是背叛了驯鹿组织,组织里的人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只有离开这里,躲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去。
整件事的过程就是这样。作为朋友(哪怕是我单方面这样认为),我想提醒你的是——据我了解,驯鹿组织想创造一个活死人的世界,他们这样做的动机我不得而知。但我敢肯定的是,驯鹿组织的头领和成员绝不是一群疯子或单纯的反社会份子这样简单。他们对活死人热衷和掌控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恐怖而惊人的秘密。
我自己,不是一个邪恶的人。我当初加入驯鹿组织,只是因为对活死人感兴趣,没想到后来会被迫做出这样的事。而冯伦——可能你现在对他恨之入骨。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究竟是他本人的意愿还是他也受到了来自上级的压力。凭我的感觉,他尚未彻底泯灭人性。他曾多次对我说,要特别关照你哥哥(他当时没想到你妈妈也会遭此劫难),并且他强调过很多次,要确保你的安全,因为你是他的朋友。
洛晨,我无颜向你道别,或说出再见一类的话。我只希望,你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将信撕得粉碎,和我的眼泪一起丢进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