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何事如此惊慌?”
苏嬷嬷发丝凌乱,颤抖的双手还带着血迹,“陛下,皇后,皇后她……”
雷炎浓眉骤然紧锁,“皇后怎么了!”
“皇后受惊过度,昏厥不醒。”
“什么!!!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沉稳的雷炎,心一下子彻底乱了!
神算子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稍作踟蹰,急忙向相隔数丈之远的一名将领挥了挥手,“耿将军。”
耿钟麒身披重铠,正在指挥兵士拉动重弩,听到神算子的声音,即刻回身,“军师!”
“耿将军,快命令魔法师部队增援东门!”
“末将领命!”
“还有……赫城军务就交给您和冽寒军团长了。”
耿钟麒眉宇间泛起一丝不解,但转而看到苏嬷嬷神态仓皇,“定不负重托!”
言讫,耿钟麒吩咐身边旗手,向魔法师方阵打出旗语……
安排好这一切,神算子见雷炎仍是迟疑不决的模样,不由轻声相劝:“陛下,龙脉为重,事关社稷啊。”
雷炎咬了咬牙,“大敌当先,朕一走,军心不稳,如之奈何?”
神算子语气笃定,躬身道:“陛下,耿钟麒、冽寒足堪重任!”
雷炎沉吟了下,“好吧!……”
由苏嬷嬷带路,雷炎与神算子急匆匆来到了角楼旁的石梯,皇后双目紧闭,秀额上满是汗水,脸色苍白如纸,其旁还散落着几柄刀剑……
“月凝!”
雷炎一跃而下,屏退左右宫人,将冷月凝轻轻揽入怀中,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月凝……月凝,你醒醒!你怎么样……”
冷月凝美目颤了几颤,极为吃力地撑开了眼皮,“陛下,臣……臣妾没事……”
“御医呢!快传!皇后如有不测,朕拿你们陪葬!”雷炎厉声呵斥,宫人战栗不能言。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雷炎愤怒且粗重的鼻鼾……
须臾,一名宫人疾奔而来,身后是一位鬓白如霜的老者。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老者手提黑匣,屈膝跪地。
雷炎目光凛冽,微怒道:“皇后凤体有一丝闪失,朕唯你是问!”
“罪臣定当竭力!”
说罢,御医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黑匣,从中取出手枕、丝巾,为皇后号脉。
过了片刻,雷炎急声道:“如何?”
“皇后气虚体弱,加之适才受了剧烈的震荡,有早产之象。”
雷炎身形一个踉跄,被神算子伸手扶住,吓得诸人拜倒在地,“陛下,保重龙体啊!”
雷炎语气再不冷硬,“朕知你素家代代为医,悬壶济世,有妙手回春之功,皇后、皇子不容有失,凝儿母子平安,朕愿晋你为御医院之首!”
素御医身形瑟缩,惶恐地回道:“陛下言重,微臣惶恐!能够诊治皇后娘娘,已是皇上莫大的恩典,微臣必施出浑身解数!”
神算子在后微微颌首,旋即低声吩咐宫人:“着人取幔帐、铜盆等一应物事来!”
“是!”
随后,紧锣密鼓的准备,将角楼变成了赫城之中的焦点,厚厚的幔帐搭起,冷月凝消失在了雷炎的视线之内。
雷炎在外五内如焚,坐立难安,焦躁地踱着步子,目光不住看向帐幔,几次忍不住闯了进去,却都被劝阻了回来。
赫城上空此时也正上演着激烈的交战,魔法光芒映得天空五彩斑斓,喊杀声不绝于耳,一波波冲击着雷炎紧绷的心弦……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渡过,不觉间到了正午,烈日当空,阴霾的乌云被日光驱散。
耿钟麒风风火火地来到角楼处,一张国字脸上满是焦黑,甲胄在行走中发出铿锵之音。
“禀陛下,古德帝国狮鹫军团,全线撤退!”
雷炎眼中亮起一道异彩,但更多的是不安和焦虑,“好!敕令赤炼禁卫军不得追击,守城军士不得松懈,以防敌人反扑!”
“是!”
耿钟麒折身便走,恰巧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响彻帐幔。
雷炎一呆,旋即目露狂喜,折身而回!
嗡——
赤光天降,异象突生!
其间更夹杂一丝难以察觉的黑芒,从苍穹轰然降临。
众人看着气冲牛斗的赤色光柱,不禁惊异莫名,面面相觑,唯独神算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甩开大步,惊愕的雷炎径直入内,掀开幔帐,不禁又是一呆。
帐内有一道紫气盘旋于产床之上,凝而不散!
“陛下……”
雷炎听到冷月凝虚弱的轻唤,这才惊醒,快步走到产床之旁,紧紧握住了冷月凝的玉手,激动得难以自持,“凝儿,朕早就觉得咱们的孩子本命不凡,如今果真出了异象!你知道朕有多高兴么?”
冷月凝美目流转,望了望那道紫气,却未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方道:“陛下,臣妾想好好看看皇儿。”
苏嬷嬷闻言,急忙将皇子抱到雷炎面前,雷炎这一代国主在亲儿面前倒成了温柔慈父。
小心翼翼地托起襁褓,走到月凝床边,粲然一笑:“凝儿你看,这是朕和你的孩子。”
这对佳偶用轻柔的目光抚触着襁褓中的婴孩,只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项有浮光。
苏嬷嬷欢喜得眉开眼笑,“陛下娘娘万福,素御医已经说了,母子平安!”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朕要赏!朕要赏!”雷炎龙颜大悦,“晋素梦离为御医院院使,可随意出入宫廷,长子素望为院判!赏黄金千两!”
雷炎兴奋难当,可过了半天也没听见谢恩的声音,不禁疑惑地环顾了下幔帐,哪里有素梦离的踪影。
有眼色的宫人,急忙回禀,“陛下,素御医劳碌了整整两个时辰,体力不支,已被人搀去休息!”
雷炎顿了顿首,看向冷月凝时更添一丝爱怜,“凝儿,辛苦你了!”
冷月凝含笑摇头,握住雷炎的纤手更紧了一些……
雷炎抚了抚手中柔荑,“来人,召神算子入内!”
“是!”
“宣神算子觐见!”
帘动处,神算子转入帐内,推衣整袖,跪倒在地,“臣恭贺皇上、皇后,诞下龙子!吾皇万岁!”
“哈哈……爱卿平身!”
神算子见雷炎龙颜大悦,心中亦是欢喜。
“爱卿诨号神算子,占卜星算自然不在话下,皇子初生,赤光辄降,紫气盈室,此种异象,当有何解?”
神算子微微一笑,“微臣方才占过,皇子天命所归,有九五之尊气象,不足为怪。”
“哦?”
“皇子于午时降生,恰巧在庚子年、庚子月、庚辰日。
乃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四阳鼎聚,天佑之命。
阳字占满生辰四柱天罡,据天干地支推衍,每逢三百六十年亦极难遇到。
紫气盘旋,更是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
雷炎听之,不觉喜上加喜。
岂料这时,神算子却目光一黯,“可惜……皇子身具奇命——天诅一瞬,真是……唉!……”
“天诅一瞬?”
神算子颌首道:“天诅一瞬——传说乃先天轮回之力加诸在宿主之身,只存在于胎腹中的诅咒之力。一旦胎儿出生,诅咒之气登时溃散。”
雷炎不无怀疑地皱了皱眉,“天诅一瞬,朕也曾从古籍之中偶然得见,大多先天畸形的婴孩才有此种命格,皇子怎会……”
“皇子四阳鼎聚,是为纯阳之命,方才得以保全!八字四柱四阳,五行可得三属,占尽运道,可天诅一瞬却夺去了皇子命中本该有的三属!”
雷炎目露凝重之色,“接着说!”
神算子不由忐忑,“皇子……皇子……已成奇缺五行之人,四柱崩摧!自古以来这种命格,从未有过,本该是子虚乌有……”
雷炎大为不悦,“一派胡言!若是子虚乌有,皇儿为何还好好地呆在襁褓之内!”
神算子应声跪地,“陛下!皇子正是因为四阳鼎聚,才得以幸免于难,天诅一瞬太过霸道,夺去五行三属,皇子虽尚在人世,却命途多舛矣!臣不敢妄言啊……”
雷炎目光变得冷厉起来,正待起身,却被冷月凝拉了一把,朱唇轻启,“陛下,神算子一直尽心尽力辅佐您,我相信这必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苦了我这还刚刚诞下的孩儿,平白遭了这么一劫。”
“皇后娘娘,不必太过伤心。微臣虽不能逆天行事,解除皇子天诅一瞬的劫数,却有一个中和的法子。”
雷炎没好气地瞪了神算子一眼,“快说!”
“皇子身系纯阳之命,本有五行三属,被天诅一瞬凭空夺走,命宫无阴阳交泰之机,本命太烈。须得九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之纯阴处子,方可化解一些厄运。至于五行,微臣还无法推衍出化解之法,但只要重聚九五之数,皇子定然贵不可言!”
雷炎哂笑了下,“这还不是易如反掌!我轩辕国虽早已今非昔比,但臣民何止千万,九位纯阴女子,朕颁下圣旨,晓谕天下,何愁找寻不到?”
“陛下,纯阴之命,与纯阳之命分属两个极端,却也是世所罕见,且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女婴,本命极寒,难以长大成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此言一出,雷炎与冷月凝不禁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哇哇……
这时,正熟睡的九皇子哇哇啼哭起来,一双小手四处乱挠,慌得雷炎急忙轻轻拍打襁褓,却无计可施。
冷月凝抬起身子,一只玉手搭在襁褓上,轻轻拍打,“哦……哦……皇儿不哭……”
神算子见状,以额触地,“微臣告退。”
雷炎头也不回,罢手挥退神算子并一干人等,帐内一时只剩下他与冷月凝,还有尚未张开眼睛的九皇子。
四周很快静了下来,只有声声婴孩的啼哭,冷月凝边哄着怀中爱子,边偷眼看向雷炎,心知,方才神算子所言,已经让他心绪大乱。
抿了抿不点而赤的薄唇,冷月凝柔声道:“陛下,皇儿已经出世,臣妾想请您赐名。”
一言不发的雷炎,面色好看了一些,脑海中开始翻滚一个又一个寓意深远的文字,可惜索尽枯肠,仍无一个合乎心意。
沉思中,目光缓缓低垂,却瞥见了九皇子小巧玲珑的右手,浓眉不由一蹙。
九皇子粉雕玉砌的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好似掌心握着些什么,雷炎握住爱子的小手,轻轻一掰,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一些。
粉嫩的小手中竟有一条血痂,长约半寸,在粉红色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雷炎不由大怒,“凝儿,是哪个狗奴才照看的皇儿!”
“怎么了?”
“朕要杀了他!”
冷月凝一呆,旋即恍然,“陛下息怒。皇儿手中的血痂,恐怕是降生时,石梯上散落的刀剑划伤的……”
说着,冷月凝仔细看了看九皇子的掌心,不禁讶然,“陛下,您看,皇儿手中的血痂,竟然凝成了一枚小剑。”
“恩?”雷炎顺着目光看去,倒是有些形似,而且越看越像,心情也随之由怒转喜,“以血凝剑,藏于掌中。
流血杀戮之兆……
恩……皇儿就取名为藏锋!
藏——锋——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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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一声娇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将追思打断。
雷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爱妃,何事?”
“陛下,宁禄还在等您示下呢……”丽贵妃风情款款地娇嗔了一句,年纪虽已过了三十,面容仍如二八年华,艳若桃李。
一双丹凤眼,勾以雍容华美的粉黛,透着说不尽的妩媚,皮肤白皙紧致,吹弹可破,身姿更是风韵尤存,修长饱满,就像那画中人儿。
雷炎这才恍然,想起宁总管先前所说,淡淡道:“九皇子顽劣……莫要管他!”
丽贵妃隐晦地笑了下,转而正色道:“宁禄,还不奏乐?”
登时御花园内,鼓乐喧天,琴瑟齐鸣。
王公大臣竞相庆贺,场面极其隆重喜庆,与暖玉楼虽处同一院落,却似两片天地。
……
“嬷嬷,您累了吧?快些休息去吧,我自己能行!”
藏锋抬起手中毫锥,懂事地劝说着身旁哈欠连天的苏嬷嬷。
苏嬷嬷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水渍,“好吧,皇子也不要太过用功……”
“恩,我会的!”说着,又继续埋头写起字来。
苏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楼内厢房走去……
咯噔——
关门声传来,小藏锋明亮的眼珠狡黠地转动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