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因为雪丘和火焰的关系, 香烛店的老人一时间无法靠近那口位于雪丘之下的棺材, 只能躲在红喜他们的身后看着雪丘之上那个黑发染上霜雪的身影。

“半鬼体质？这是半鬼体质？”香烛店老人的口中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半鬼体质？”之前帮白玖带过路的老奶奶也站在老人的身后，此刻有些困惑地反问道, “鬼化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从一本古籍上知道五角星阵方法的吧？”老人和身边这位老奶奶的关系似乎很亲近，“古籍上还提到过一种半鬼体质。”

“就是被厉鬼附身的那些人类吗？”老奶奶似乎对此也了解一些，“我听说就算普通人被鬼物附身也会变成能够看见鬼, 整个人的体质也会发生变化，那种就是半鬼体质吧？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身体里附身了一个厉鬼。”

“那只是其中一种半鬼体质。”老人却看着雪丘之上的身影说，“我听说如果人类被厉鬼附身之后，就像是电器突然失去了电源一样停止所有机能, 也就是说肉体会僵硬萎缩, 就连毛发都会脱落, 你觉得那个孩子看起来像那个样子吗？”

“难道还有别的半鬼体质吗？”

“有。”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曾经在那本古籍中看到过, 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半鬼体质和这孩子表现出来的样子很相似, 就是这种人类的样子褪去, 渐渐被置换成鬼物模样的感觉。”

“这种半鬼体质的出现非常稀少, 因为他的身体里并没有人类和鬼物两个灵魂。”老人似乎斟酌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去形容这一体质。

“那算什么半鬼体质？”身旁的老奶奶也有些困惑。

“鬼的魂魄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这难道不算是半鬼吗？”老人转过头来看向她，“这种体质的出现条件有两个，一个是魂魄已死, 另一个就是身体还活着。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那种古老的书里。”

“魂魄死了，身体还活着？”

“是啊, 魂魄死了，身体还活着……本已经死去的人，却被困在活着的身体里，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一定与平常人有很大的不同吧？”

站在雪丘之上的白玖像是上次在财富大厦的时候一样，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能够看到霜雪不断在自己的脚下堆积，使得雪丘开始向前方的火焰区域靠近。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将要停止。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意识回归，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依旧可以享受阳光和好吃的东西，依旧可以做那个白玖。

但刚才香烛店老人说“半鬼体质”的时候，站在雪丘之上的白酒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真的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去世了呢？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躲藏在活人身体里的鬼物呢？他一直执着着的“不要死”不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东西了吗？

活人就要好好活着，鬼物也该有鬼物的活法……一直都这么认为着的白玖又为什么还要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呢？

干脆就这么变回鬼的样子好了。

如果阴间的爷爷知道的话，一定会把他痛骂一顿吧！

“傻瓜！”

白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然真的听到死去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如果完全鬼化的话，人类的意识会被抹除掉，你想白活这二十多年吗？！笨蛋孙子！”

死去爷爷的声音竟然真的再次响了起来，而白玖在听到爷爷所说的话之后竟然真的被吓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当白玖意识回归的那一瞬间，地下室中的霜雪瞬间消失，就连他脚下的雪丘也开始融化消失。原本站在雪丘之上的白玖身体像是突然失去控制了一样向下坠落，竟然直接落入了老人一开始准备的那口棺材里。

“唉。”

白玖的身影落入棺材之后，又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香烛店老人的身边，那个身影穿着古怪的衣服，看上去像是古装戏里的官服。一头白发还留着白须，与其说是道骨仙风，不如说是鬼里鬼气。

“看来是赶上了。”那个半透明的老头看着棺材的方向松了口气。

如果白玖能看到这个人影的话，一定非常诧异将他送来这个世界的爷爷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这老头也算是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冰雪消失了的话，那边操控火焰的鬼物不就打过来了吗？”香烛店老人看着孤孤零零位于地下室中间的那口棺材，以及霜雪消失之后就开始欢呼鼓舞的鬼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老兄弟？”香烛店老人看向突然出现的白爷爷，有些期待地问，“你是来帮忙的吗？”

“抱歉。”白玖的爷爷直接摇了摇头，“我只是偷偷来看一看而已，而且我在阴间也只是一个文职人员，根本不会战斗这种东西啊。”

“……”

如今，香烛店老人他们和进攻鬼群之间唯一的屏障，就只剩下被召唤之后还没回到书里去的红喜他们。但如果白玖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失去意识的话，这些保护他们的鬼物也会很快回到书册中去。

可就在进攻鬼群因为雪丘消失而快速向前的时候，香烛店老人他们的前方竟然又多出了很多鬼物！

有男有女，有古代的士兵甚至看似普通的仕女，有抱着鬼婴的女鬼，有全身浴血的僧人，有看起来凶狠嗜血的鬼物，也有看起来温和平静的鬼物，五个……十个……二十个……不四五十个鬼物瞬间出现在了本该十分空旷的地下室里，使得整个地下室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拥挤！

“怎么会？”白玖的爷爷突然紧张起来，“白玖那个孩子应该恢复意识了才对，为什么他还有力气召唤这么多鬼物？这可是那个孩子在近乎完全鬼化的时候才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

“果然刚才是半鬼体质的鬼化吧？”香烛店的老人也有些紧张，“老兄弟，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个孩子还在继续鬼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很快他和他召唤出来的鬼物就会失控。”白玖的爷爷揉了揉太阳穴，“到时候你这位老兄弟不止会被那些外来的鬼物攻击，说不定还会被白玖和他召唤出来的鬼物反过来攻击！”

“毕竟对于没有意识的鬼物而言，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可以攻击的猎物啊。”

“怎么回事？”可就在两个老人紧张万分的时候，和往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白玖却突然从那口棺材里坐了起来，并且揉着脑袋起身，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鬼物？”

“爷爷？”白玖茫然地看着站在众鬼身后那个熟悉的半透明身影，但现在却并不是亲人愉快相聚的时候，因为白玖发现原本一直被他拿在手中的《百鬼书册》竟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从鬼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的白玖一脸困惑地看向前方许许多多被召唤出来的鬼物。

从白玖恢复意识开始，那种让他觉得无穷无尽的力量就已经从他的身体中消失，再加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百鬼书册》，怎么可能召唤出这么多鬼物？

“笨蛋孙子，难道这些鬼物不是你召唤出来的？”白玖的爷爷说完之后却露出了有些了然的表情，像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样。

“除了我，还有谁能召唤书册中的鬼物？难道是因为我刚才失去了意识，所以书册失控了吗？”白玖也显得有些头疼。

“请放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穿着红色袍子的小鬼遥夜从召唤出来的众鬼中走了出来，而《百鬼书册》也被他好好地抓在手中。

遥夜从鬼群中走出来的那一刻，那些后来被召唤出来的鬼物像是从哪里收到了指令一样，动作极为迅速地向火焰中的众鬼冲了过去。

奇怪的是，这些后来召唤出来的鬼物像是特地挑选过的一样，一个个要么擅长远程的攻击，要么就是能够直接冲进火焰之中。

“书册好好的在这里。”遥夜对白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果然是他。”白玖的爷爷看到遥夜出现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如我所料”的表情，“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手。”

“遥夜？”

白玖看着鬼群散去之后，乖乖巧巧站在他面前的“小鬼”遥夜，突然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的身体为了克制火焰而鬼化，鬼化的过程中他一度灰心丧气地准备完全鬼化，就好像这具身体的原身一样结束人类的生命。

后来爷爷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被惊醒的他下一秒就从高处掉了下去，还很凑巧地掉进了那口棺材里，现在后背和脑袋后面都还疼得不行。

白玖原以为自己从棺材里起身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搞砸了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前方竟然会多了那么多有些眼熟的鬼物，虽然很多只见过一次，但白玖可以确定这些凭空出现的鬼物都是来自《百鬼书册》。

有他之外的另一个“人”将鬼物从《百鬼书册》中召唤了出来，而这个“人”就是一直让他觉得很可靠，但外表看起来却和童童一样只是小鬼的遥夜。

“遥夜，你到底是……”

白玖从一开始就被告知，除了《百鬼书册》的主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书册中召唤出鬼物。

为什么原本就属于书册的遥夜却可以？

听到白玖的询问后，遥夜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是站在另一边的白爷爷摸了一把胡子说：“笨蛋孙子，你不是经常问我《百鬼书册》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百鬼书册》的上一任主人……

白玖确实经常浮现出这样的困惑，如果自己死后《百鬼书册》真的会解封，如果自己死后《百鬼书册》中的鬼物会被释放出来破坏一切，如果自己死后真的会变成控制不住自己的凶星鬼煞，那么《百鬼书册》上一任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百鬼书册》会完好无损地来到他的手中呢？

白玖从不怀疑《百鬼书册》还有上一任主人这件事情，毕竟书册中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鬼物，不就应该是上一任主人塞进去的吗？

那么，上一任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自从得到《百鬼书册》，并且知道了书册的秘密之后，白玖确实一直在追问爷爷这个问题，但爷爷总是摇了摇头不作答。

而这一次，当白爷爷再次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视线却落在了……遥夜的身上。

遥夜召唤出来的鬼物正在前面对抗火焰中的鬼物，而且场面已经到了近乎压制的程度，这也使得白玖这边有了空间和时间。

也使得白爷爷轻叹了一声，想起了最初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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