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生死簿上鬼物死去的骚乱已经过了很久, 其中的大部分鬼物甚至已经变成了厉槐鬼军中的一份子, 说不定就在刚才白不语一拳轰没的那些鬼物之中。
虽然整件事情都是一件悲剧,但是如果任由这些原本无辜的鬼物在厉槐的压榨下渐渐变得充满怨念更加狰狞, 还不如在那一瞬间魂飞魄散, 以清清白白的姿态重回天地之间。
但……明明是那么就之前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生死簿的书页现在才受到影响呢?
看在如今飘浮在半空中的生死簿以及不断化作灰烟的残破书页, 谢必安不免有些无法理解。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然后,谢必安的蓝牙耳机里就收到了各种各样不好的消息,驻守在云河市各个灵异场所的鬼差和驱鬼师都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那些地方全部都出现了黑色的漩涡,许多和普通鬼差以及人类驱鬼师相比要更加强大的鬼物接二连三地从漩涡中出现!
再这样下去,厉槐手下的势力将会在攻占地府之前率先攻下整个云河市!
再后来,谢必安就听见了白不语的声音。
刚刚对面那些红衣厉鬼好像说什么要用丰厚的条件来劝说白不语这个前任鬼王退出当前的战局……
谢必安刚才有些分神, 所以并没有仔细听, 只觉得对面这些红衣厉鬼所提出的条件合情合理。
如果他是那位前任鬼王的话,可能也同样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鬼界和地府本就是冥河左右两个互相针对的势力,在鬼界提出丰厚条件并且允诺给予白不语应有荣誉之后,她此刻就算转身就走,谢必安也不会有任何意外的感觉。
但更让谢必安诧异的是……白不语竟然拒绝了!
她竟然拒绝了!
谢必安的视线总算从发生异变而且充满不祥气息的生死簿上转移开, 转而看向刚才毫不犹豫拒绝了红衣厉鬼冷落的前任鬼王白不语。
紧接着,谢必安就从不远处的一家三口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怪异。
怎么回事?
母亲抱着孩子, 丈夫紧紧守候在一旁,这样的画面在此时此刻的战局中显得既普通又有些怪异,最怪异的莫过于前任鬼王的那个孩子此刻正缩在母亲的怀里不停的颤抖。
是因为害怕了吗?
谢必安的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样的猜测, 就再次自我推翻,他怎么都不觉得这个从鬼王肚子里蹦出来的小崽子会因为眼前这些不怎么大的排场而感到害怕。
毕竟谢必安还没有忘记自己刚见到这个小朋友的时候,对方那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询问着他和范无救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那个时候鬼物已经挤满了整个操场,四处都是阴暗鬼魅的氛围,甚至可能比现在这会儿的状况还要更可怕一些。
那个时候都能够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这会儿怎么会吓到冷汗直流全身发抖了?
谢必安怎么都有些无法相信。
但下一秒更加令谢必安难以相信的画面出现了,那本一直都漂浮在他面前的生死簿一边烧着纸张一边从他的面前轻飘飘地飞走,最后跑去了白不语的面前。
不,与其说是跑到白不语的面前,不如说是停在了那个夏家的小朋友面前!
那破本子竟然还如同贴心的小宠物一般蹭了蹭小朋友的发顶,原本充满不祥气息的阴沉力量似乎都缓和了一些。
白无常突然想起自己和兄弟从地府述职归来的时候突然被公务繁忙的判官大人拦住。
那个时候,代理阎王一职管理地府的判官大人莫名其妙地将刚刚回到地府的判官笔和生死簿重新交给谢必安。
当时谢必安就觉得不对劲,好不容易将地府的这两件至宝找回来,怎么判官大人又让他们把这两件东西带到人类世界去了?
但无论谢必安怎么询问,地府的判官都没有给予明确的答案,只是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们说——
“会有用的。”
于是后来谢必安他们就乖乖的使用了这两件至宝,并且利用这两件至宝的力量来构建结界,顺便诱导那些鬼物离开漩涡……
事实上,在谢必安看来这样使用这两件至宝怎么说都有些大材小用,但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无法解释判官所说的话,所以黑白无常也没有想太多。
但现在……判官笔和生死簿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人类世界中仅有的两位“委托使用者”——也就是黑白无常,然后乖乖巧巧地飞到了那个夏家的小朋友身边?
使用生死簿和判官笔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谢必安所说的是“使用”,而不是在生死簿上动小小的手脚。
就比如之前的那个牛头傀儡……虽然那个傀儡拥有着和其它牛头马面不一样的力量,但能做的也只是耗尽全力在生死簿上添了两个笔画,使得云小蝶的“十岁”寿命,变成了“二十岁”。
自此之后,就再无余力!
这样的改动对于生死簿而言就好像是沧海一粟,或者说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当那个牛头傀儡想要再次改动生死簿的时候,其难度就好像上升了数万数亿倍一样,所以她只能依靠厉槐的力量吸收各种各样与自己身体完全无法融合的鬼气,承受着身体中力量和外力互相排斥的痛苦,只为了能够拥有第二次改动生死簿的力量。
但最终,就算牛头傀儡全身溃烂不堪,也终究容不下第二次改动生死簿的力量。
所以,那个牛头傀儡完全无法“使用”生死簿和判官笔。
黑白无常……准确的说是两兄弟中较为冷静的谢必安通过判官大人学会了一些“使用”判官笔和生死簿的方法,只可惜他们身体里积攒近千年的力量依旧无法将这两件至宝的威力发挥至5%。
而现在……
谢必安和范无救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棋和半空中生死簿判官笔之间的互动,虽然其中一方正因为不停地颤抖而缩在母亲的怀里,另一方看起来也只是完全没有意识和感情的纸笔。
但两者确实被联系在了一起,两兄弟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小朋友身体中所隐藏着的力量正不断地溢出,那股力量和判官笔生死簿的力量在不断交互,甚至不断融合!
其实谢必安和范无救曾经见过类似的画面。
就在七年前,当判官大人声称自己无法通过判官笔和生死簿寻找到鬼王白不语的下落时,总是躲在大殿中深居不出的阎王大人少有地现身。
那个时候,在两兄弟看来极为“高冷”的地府至宝却如同扑腾着的小鸟一样直接飞入阎王大人的手中。
当阎王大人手持判官笔并且开始翻阅生死簿的时候,谢必安就曾经见过这种力量的交互。
那是只有两件至宝回到他们真正主人手中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
而判官笔和生死簿真正的主人,自然就是地府的阎王!
“怎么可能……”谢必安可能是除了白不语之外第二个发现真相的“人”,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缩在白不语怀中的孩子。
这个八卦到脑补自己和范无救关系,而且一直在纠结有了弟弟自己晚上会不会被踢被子的熊孩子……
就是阎王大人?!!!
比起透过丝丝线索发现到了某个谜题答案的谢必安,藏在漩涡里的那些红衣厉鬼却还在打量着操场上那一个个成年人,他们应该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地府的阎王大人会是一个缠着母亲不放的孩子。
“大姐,我们应该怎么样找到阎王?”站在稍后方的女鬼轻声问了一句。
面对后方传来的问题,带头的那只红衣厉鬼却丝毫没有降低音量,带着完全不想掩饰的姿态大声对白不与她们的方向说——
“刚才你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生死簿上的命线被强行扯断,应该活着的人却在一点点堕落为厉鬼,所以生死簿的力量已经在渐渐变得混乱!即使我站在这里,都能够看见那本破书周围的气息开始变得灰暗!”
“哈哈哈哈哈!”
“对于生死簿而言,这些人的寿命未尽。但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却已经变成了鬼!生死簿上的数字和周围的现实产生了冲突,但这些鬼物和这本破书之间却依旧有着藕断丝连一般的浅淡牵扯。”
“现在,我们已经让这一批鬼军前往云河市的各个地方,那本破书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等那些鬼军开始伤人甚至杀人之后,生死簿受到的伤害就会变得越发明显!”
“而作为生死簿的真正主人,那位阎王也会同样受到伤害!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们无法找到那个隐藏起来却忍不住面露痛苦而且无法控制力量的‘人’,那个阎王自己说不定也会因此而灰飞烟灭!”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白不语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自从夏棋进入小学之后,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将孩子抱住了,“这些事情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
“没错,这些事情都是主人的那位客人告知的,这些盾牌也是那位客人给予的。”红衣厉鬼扬了扬下巴,“就连将战场设在云河市这一安排,也是那位大人所制定的。”
“如果前任鬼王大人你不愿意退出的话……其实也无所谓。”红衣厉鬼从漩涡中探出头来,看向云河市的其它方向,“我们的鬼军已经开始侵占了云河市的各个地点,就算前任鬼王大人你守住了这么一个小操场,也不可能阻止我们杀死阎王,可能阻止我们的计划!”
红衣厉鬼的话音刚落,越来越多的白色盾牌从漩涡处出现。
这一次出现了鬼军和之前又有了些许不同……
这些鬼军的身上,竟然穿着白色的盔甲!
这些盔甲的材质与盾牌如出一辙,同样像是用巨大白色鱼鳞制成的一样,虽然做工粗糙,却在阴沉的光亮下折射出色彩!
到这一刻,这些鬼军才真正显现出了“军队”所应有的样子。
但白不语的双眼中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畏惧和退缩,无论制成盔甲和盾牌的材质是什么,无论会有多少鬼军从漩涡中走出来,无论那个安排了一切的神秘客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人能够伤害她的家庭!
没有人能够伤害她的孩子!
退休和平凡的生活都见鬼去吧!
白不语的双眼先是变成了属于厉鬼的绯红色,然后又在下一秒突然变成了金色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