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背这样的图案是不可能一次性纹好的, 不过这个顾客耐痛能力强, 第一次许知喃就纹了挺大一片。
到下午, 她后面还有个拍摄工作,于是暂停,剩下的需要明天再继续。
送走顾客时下午三点, 许知喃今天还需要去一趟之前报名的刺青设计大赛的承办处,要交一些作品稿。
她整理好东西后刚准备出门, 顾从望便来了。
车停在店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坐在车里喊:“今天这么早就关店了?”
“要去个地方交作品稿。”许知喃跑到车边,弯下腰:“你怎么过来了?”
“闲着没事来找你玩。”顾从望招了招手, “上车,我送你去。”
先前许知喃只是在网络上报了名而已,还没有跟顾从望提及这事,这会儿才说。
顾从望:“比赛难吗?”
“不知道,我也就是试一试,反正正好是暑假,没什么事。”
“那要是真拿奖了, 你这儿的费用是不是还能涨一涨了?怎么说也是个有知名度的牛逼刺青师了?”
许知喃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拿奖呀, 不过参加节目要是能拿到好成绩, 生意可能能更好一点。”
小姑娘笑起来漂亮极了, 唇红齿白,柔和又温柔,没有一点攻击性, 声音也细软,听的人心尖儿发痒。
顾从望余光看到她,眼皮子一跳,抓紧方向盘继续专心开车。
他轻咳一声:“生意多了你也得跟着忙,还有学校里的事,没想过再招个人吗?”
“现在我还忙得过来呢,反正都是提前预约时间的,不影响。”
“一个花臂花背就得低着头好几个小时吧?”
“嗯,刚刚那个顾客就弄了五个小时了。”
“就你这样继续下去,你这颈椎迟早出事。”他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掐了掐她肩膀,“到时候成五十肩了。”
许知喃恍然想起之前林清野似乎也因为她连续刺青几小时这样捏过她肩膀。
她避了下,自己抬手按了按:“没事,我平时电脑手机玩得少,就工作低会儿头,要是累了的话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紧接着顾从望就忽然问:“对了,你和林清野是怎么回事。”
“啊?”许知喃有点愣,心跳也加快些,“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有人给我发了你们学校论坛那帖子。”顾从望皱了下眉,“你怎么跟他搅和上关系了。”
“也不是……”许知喃支吾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在追你?”
他问的理所当然,似乎没考虑到像林清野是一个有那么多粉丝追随的人。
“不是,帖子上都是别人乱说的。”
顾从望点点头:“我看也是,我前段时间才刚见过他一面,我们家应该和他家有点儿关系。”
许知喃一愣:“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这种三姑六婆的我都懒得理,就前几天,吃饭的时候碰上的。”
红灯,顾从望将车停在斑马线前,“好像就是你请我吃晚饭那天,中饭我和他一块儿吃的。”
停了好一会儿,许知喃才“哦”一声,侧头看向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
想起那天林清野和顾从望接连着打来的电话。
以及当天晚上,林清野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一夜。
***
顾从望将车开到许知喃说的那个承办处门口。
门外有不少人,男女都有,身上都有各式各样的纹身。
纹身群体本就算小众,很少能见到这么多纹着身的人聚在一块儿。
一看便知,估计就是和许知喃一样来交作品稿的刺青师们。
偏偏顾从望这车还是辆明黄色的跑车,颜色吸睛,门口几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许知喃在注视中下车,怀里还抱着一沓作品稿,上前问了个离得最近的男人,两条花臂。
“您好,请问这里是刺青设计大赛承办处吗?”
“对。”男人眯了眯眼,瞧她,“你是这儿的负责人?”
“啊,不是的,我也是报名比赛的选手。”
许知喃话音刚落,那花臂大哥就直接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不仅仅是他,周围其他的刺青师也纷纷笑起来。
“你也是刺青师?!”
许知喃点点头:“是的。”
语气一本正经,逗得大家笑得更欢,有人问:“妹妹,你成年没有啊?”
“……”
原本在车里等她的顾从望看了会儿情况也下车,快步走上前,从后面手臂勾上许知喃的肩膀,笑道:“别瞧不起人啊,这可是要拿第一名的种子选手。”
“哟!失敬失敬!小的眼拙!”
“到时候比赛可要让让我这个菜鸡啊,别让我输太惨了。”
“是是是,一看这身段我就认出来,肯定是顶级的!”
……
许知喃:“……”
刺青师们大多性格豪爽,一听顾从望那话就纷纷顺势夸张道,倒也没有其他恶意,不过是许知喃站在他们这群人中实在看着年纪太小,一脸乖乖女长相,就忍不住想逗她玩儿。
一旁顾从望也胳膊肘往外拐,笑得弯下背。
许知喃轻轻叹了口气,不和他们计较,好脾气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呀?”
“别提了,这负责人也太没时间观念了,这都过来二十分钟了,还没来。”
于是只能跟大家一块儿在外面站着等。
顾从望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周围几个刺青师聊得热络。
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头顶,许知喃向顾从望要了车钥匙,回去拿遮阳伞。
花臂大哥问:“兄弟,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吗,够漂亮的啊。”
顾从望一顿,没否认也没承认,只笑了下。
“好福气啊。”花臂大哥又说,“你倒挺惯着她的,真让这么个小孩儿参加这种比赛来了。”
顾从望摸了下鼻子:“她真是刺青师,挺厉害的。”
花臂大哥只当是他在维护自己啊小女朋友的面子,笑了笑就过去了。
许知喃拿着伞回去,跟顾从望一块儿撑着伞又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刻钟,比赛负责人终于是来了。
大家排队交了各自的纹身作品稿。
许知喃站在那一群刺青师里头简直是格格不入,就连轮到她时负责人都多看了她一眼。
交完稿,许知喃挤开人群出去,顾从望在门外等她。
她手里还拿了份比赛流程单。
刺青设计大赛分两个流程。
第一个环节是按照四个主刺青风格划分:school、东方传统、写实风格以及图腾,许知喃选了自己最具竞争力的写实风格。
各位刺青师需要在半个月时间内提交一份自己所选派别的作品,进行网络投票,选出每个派别中的前十名。
第二个环节则是将选出的共四十名刺青师进行现场pk,由专业评审评分,选出各小组第一以及最后的总冠军。
顾从望从头到尾看了遍流程单,问:“这个模特是承办方提供吗?”
“当然是自己准备啦,报名了这么多刺青师呢。”
“那你要找谁?”
许知喃摇摇头,她没有进入那些刺青圈子,比较独立:“到时候再看看吧。”
“你要是没人选的话我来当你的模特。”顾从望说。
许知喃笑了声:“不行啦,到时候为了展示,图案肯定会偏大一点的,怎么能就因为这么一个比赛在你身上乱来呢。”
毕竟刺青这种东西,喜欢的人恨不得纹满全身,但也很大一群人是不能接受的。
“那你能找到人吗?”顾从望耸了耸肩,“我都可以的。”
“我先看看吧。”
***
随着《我为歌来》第一期播出,第二期的录制也开始了。
节目最初是对第一期竟演进行唱票。
在众人掌声中,宣布了林清野获得第一期的冠军。
而票数最后的三名歌手则直接淘汰,上回在开工宴上认识的周吉这次依旧坐在他旁边,票数在中下水平,倒也进了第二轮。
除了林清野之外,前几名都是已出道的歌手。
第二轮演唱开始,林清野上台。
台下拿着他灯牌的粉丝要比上一回多得多,主持人刚一介绍他的名字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喊声和尖叫。
其他候场选手在后台的直播器前观看。
“咱们这节目一播出,听说林清野之前驻唱的那个酒吧都天天爆满,生意特别好。”
“我也听说了,酒吧老板原本还特别舍不得他那个乐队解散,没想到放走了林清野去发展,倒也能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在歌曲前奏间,后台大家闲聊着。
其中一个流量歌手沈琳琳说:“他刚拿金曲奖的那会儿,我还特地找人去跟他邀歌呢。”
沈琳琳以前也是乐队出道,如今单飞好几年了,在歌坛属于新一代歌手的代表之一,上一期拿了第二名。
周吉问:“你的哪首歌是他写的啊?”
“哪儿呀。”沈琳琳耸耸肩,“根本没搭理,连个拒绝都没有,那时候气得我还跟我经纪人员骂了他一通,刚拿个奖而已,耍什么大牌。”
沈琳琳说着,双手抱了个拳往前一推,“现在一看,服了,原来这人就这个脾气,你别说,看久了吧他这张嚣张脸还挺顺眼的。”
众人大笑起来。
有人问:“琳琳姐,那你现在都一个节目了,有问他当年为什么不搭理你么?”
“没有,我估计他早忘了吧,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沈琳琳双臂抱胸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动作,“而且他气场太强,我不敢。”
这话一出立马又引起众人的附和。
“琳姐你一个前辈居然都不敢!”
沈琳琳摇摇头:“这次见他更不敢了,总感觉他心情特不爽。”
***
林清野今天选的不是自己的原创,而是改编。
从前刺槐乐队风格偏向摇滚,林清野很轻松就可以让整个演播厅的场子炸起来,边敲架子鼓边唱。
舞台昏暗,一束白光自上而下打下来,笼罩在他周身。
他低垂着视线,因为敲鼓出了层汗,黑色短发湿漉漉,有汗顺着脸部线条滑下来,从瘦削的下巴滴落在鼓面,有在敲击下溅起水花。
干冰将舞台弄得雾蒙蒙。
从台下看过来,意境美得像热血少年漫。
只不过少年表情很冷,平日里总漫不经心的洒脱如今也被掩盖,更深处的深藏于底的冷硬和疏离透出来。
不过不影响台下观众拼命压抑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一首歌结束,台下众人纷纷起立鼓掌,整个演播厅都沸腾。
林清野从一侧下台,正好遇上来候场的周吉。
周吉笑着走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拍了下他的背:“厉害厉害,说不定得蝉联冠军了啊。”
他正好碰到林清野纹身的那块地方,舞台聚光灯下温度高,还出了汗,在汗水浸润下,他“嘶”一声,一片刺痛。
周吉一愣:“怎么了?”
“没事。”
演播厅内主持人已经开始继续往下介绍,周吉也来不及多问,只能快步走进去。
这一场录制一共持续了五个小时,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节目选□□的歌手个个都是实力派,对观众而言这五个小时并不难熬,是一场实打实的听觉盛宴。
林清野刚才演唱时出了汗,这会儿虽然已经收回去了,可背后的刺青依旧一阵一阵地发疼。
周吉和他一块走出去:“你怎么回去啊?”
“我开车来的。”林清野说。
“羡慕啊兄弟,我还得坐地铁回庆丰路的酒店。”
“我送你吧。”
周吉对来自于林清野的突如其来的善意猝不及防,愣了下,吃惊:“你要送我!?”
话说出口他也发现自己这个态度太夸张了,好在林清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顺路。”
一上车周吉就注意到林清野神色不太对:“你怎么了?”
林清野扯到后背,皱着眉骂了句脏话:“可能是发炎了。”
“哪儿?”
“后背。”
“这里怎么会发炎?”
“前段时间纹身了。”
周吉一顿,又问:“痛了几天了?”
林清野随意道:“两三天吧。”
周吉皱眉:“那估计还真有可能是发炎了,这样吧,从这里去庆丰路有路过一家我朋友的刺青店,我让他给你看看。”
“没事,我吃点消炎药就行。”
“那不行,这真得去看看,刺青师傅比较了解,而且要是后面一直不好,纹身颜色和图案都会变不好看的。”
林清野这才答应了。
周吉说的这家刺青店很大,林清野从前对刺青店了解不多,不过看店面这大概是堰城最大的一家。
里面有好几个刺青师,有全职的也有驻店的,手头都有各自独立的客源。
周吉推门进去,问:“路西河在不在?”
其中一个刺青师朝里屋喊:“店长!有人找!”
一个身形粗犷的男人走出来,穿着件黑色工字背心,两侧大花臂,见到周吉:“哟,你怎么来堰城了?”
“来参加个节目,今天不是在找你纹身的。”周吉指了指身侧的林清野,“这是我朋友,前段时间纹了个身,现在好像发炎了。”
“发炎了?哪儿纹的啊,是不是找的那刺青师手法不成熟,皮损严重了啊。”
路西河戴上消毒手套,检查林清野后背的那处纹身,笑着打趣了句,“哟,还是个人名?”
周吉一听,迅速探过头去看。
背上很干净利落的黑色行书字体——阿喃。
惊了!
周吉盯着他的背看了会儿,又看了眼林清野的脸,又看背,就这么来回好几次,依旧难以置信。
这他妈居然是个情种???
“野哥,这是个小姑娘的名儿啊?”周吉问。
“嗯。”
“女朋友?”周吉深吸了口气,很自来熟地问:“怎么也没见你带来介绍介绍?”
林清野看了他一眼:“太漂亮了。”
话音一落,周吉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可再一看林清野的表情,这似乎也不是句玩笑话,是很认真的觉得太漂亮了,所以不想带出来给大家看。
周吉:“……”
他算是信了,人前一张冷酷脸的林清野真的是个情种。
路西河检查完后背:“看这个手法,刺青师应该挺厉害的,会发炎应该是你恢复期没有保护好吧,好在不是大纹身,而且纯黑不太影响颜色,要是图腾一类就麻烦了。”
路西河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一支药膏:“这个药,每天洗完澡涂。”
“行。”
林清野扫了眼价格,抽出手机扫码付钱。
路西河回了条客户的信息,又笑了声,闲聊道:“说起阿喃这两个字,我还挺有缘,下午去弄劳什子大赛的东西就碰上个叫阿喃的小屁孩,晚上又碰上你了。”
林清野指尖一顿,抬眸看去。
又听路西河继续说:“下午遇上的那阿喃还说自己也是个刺青师,去交个资料都是男朋友送去的,也不知道有18岁了没有。”
周吉接住话茬:“什么比赛啊?”
后面这两人聊了些什么林清野都没注意听,只捕捉到其中三个字。
面色渐渐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