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找鱼家夫人有何事?那鱼家夫人出门接活去,一时半会回不到家,要是郎君忙的话,老夫可以给郎君捎个口信。”
那主子二人正张望着闭合的门,就见隔壁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发须斑白,身子板却挺得直直。
他忙作揖,说:“小生叫温庭筠,字飞卿,是找个叫鱼幼薇的人。”
温庭筠来京都科考进士,没想到金榜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便知道自己落了榜。但几个资质没他高、学识没他多的同窗却榜上有名,想想就知道其中的猫腻。
不就是他瞧不起靠裙带上位的杨国忠么,他没有对那杨国忠送礼,也没登门拜访,便被杨国忠记恨下了黑手,名落孙山。
想想杨国忠这不学无术的市井无赖,此人品行不端,只因和三千宠爱集一身的贵妃沾亲带故,又善于巴结讨好的将杨贵妃姐妹马屁拍的舒舒服服,奸人就成功的当上一朝宰相。
当上了宰相后,那奸人没有丝毫收敛,本性越发狂妄,不仅独揽大权,还收取不义之财,就连朝廷根本的选拔人才的科举都能下手。
让我等饱学识书的有志之士不能一展胸志。
我愧对朝廷!愧对先祖。
有一日,他听友人说起京中的学识之士,不免友人以赞叹的语气提起京中有名的才女鱼幼薇,说此女才高,五岁能背百诗文章,七岁开始学习作诗,现今已在京中名声远播的神童才女。
这不,友人认为难得少见这样有慧根的女子,而他却认为这是别人以讹传讹,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柳絮之才啊,就连晋朝的谢道韫都是家中有名师指导、心细培养才能咏写下‘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名句。
这鱼幼薇不过只有个名声不显的其父,本人还是区区女子。
但他还是想着万事不可妄下定论,须得眼观实见才能看清事实的真相。
于是他打听到鱼幼薇家居平康巷,就独自带着小厮去鱼家拜访。
不等陆爷爷说话,鱼幼薇就从屋子里走出,说:“我便是鱼幼薇,郎君寻我何事?”
陆云心见她出去,也跟在后头。
温庭筠只见上前的一女长相清纯,甜美可人,听她的话语,就知道她就是鱼幼薇,但他的目光却没落在鱼幼薇身上,而是惊艳地望向后面的陆云心。
青衣素裙难遮女子的风华,反而更显她白荷一样的光丽,乌发只用一枝光滑的木钗固定,没有胭脂的涂染,也没有眉笔的勾勒,却美不可方物。
好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平生难得一见啊。
感觉自己这样子盯着人家女郎很是失礼,温庭筠勉强收回了流连的目光,对鱼幼微说:“我听闻鱼女郎才华横溢,名闻京都,特意前来拜访。”
然后他委婉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鱼幼薇作诗:”刚刚我在来的路上,见到道上的柳絮纷飞,游人沐浴在阳光中,一阵微风袭来熏陶着游人的景象,那不如就以’江边柳‘为题,限一炷香之内赋诗一首。怎么样?“
鱼幼薇点头赞成,略作沉思,不一会儿便提笔在花笺上写下: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扑春花水,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处,枝底系客舟。
潇潇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写罢,鱼幼薇放下笔,将花笺递给温庭筠。
接过花笺,温庭筠看了全诗,目光灼灼。反复地呤几遍诗句,只觉得平仄押韵,不论遣词用句,还是诗歌的境意,都当属于上层之作。他大为叹服了。
见双方意和,陆云心才笑道:“你等诗迷,见到好诗就迈不动步子,连阳光这么大,在院子里就动笔。难得你等身子不错,没得中暑。”
陆爷爷才回过神来,将大家请入鱼家屋子里,等人都落座了,让身为主家的鱼幼薇前去陪同客人,陆云心才从鱼家的厨房泡茶并端着出来,把茶水一一放入各自面前的桌上,眼睛弯成了明亮的月牙,说:“我随便茶叶末泡点茶水,你们可不要嫌弃啊。”
唐朝人都喜欢茶,每家每户招待客人都要上一杯茶,他们的茶都要用上些调料啊,比如姜末、五香草等,也有用香料调味。一杯茶水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难以接受。
还好,鱼家厨房里有点茶末,她用开水泡了壶清茶。
小厮见到茶水寡淡,茶一点都不稠,嫌弃地放下手里的茶杯:“这样的茶水,怎能让入我家郎君的口。”
知道厨房没有什么东西,鱼幼薇窘迫地站起,涩道:“还是我去弄吧,家里的厨房放东西的地方云心你又不知道。我知晓东西都放在哪儿,就再弄茶来吃。”
心里想着将自己藏着的钱拿出来,然后从后院背着人出去买些茶回来,家里实在是没有茶料噢。啊,她得离自家最近的茶铺买,不能让客人久等。
说着就要动身,就被陆云心拦着,陆云心歉意地对众人说:“自家事自家知,就我自己拿不出手的弄茶的手艺,就怕糟蹋了那些好茶了,就算我弄了,也不好给客人尝。这不,我只好想法子,用水泡了茶叶就端上来。越复杂的弄不了,只好简单弄些。味道也让人能接受。“
“大伙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温庭筠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训了小厮几句,见小厮不知错的模样,眼神愈发幽暗,只是在别人家做客,不好罚人。他只得抱歉地说:“下人不懂事,还请主家不要怪罪。”说完回头对小厮恨声道:“还不出去候着。“
小厮这才见主子脸色发青,恨不得他消失的模样,吓得屁股尿流地滚出门去。
在陆云心等人的注视下,温庭筠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茶水入喉,他倍感意外,本以为很是难喝的茶水,味道居然不错,在这炎炎夏日,喝后全身都爽快了很多,颇为解暑。
“茶水不错,解渴得很。要是女郎没意见,我当以后可以用这法子泡茶。”说完后,他又呷了一口茶。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方子,只不过是我捡便宜偷懒罢了。要是郎君喜欢,随君恣意。”陆云心在桌子底下拉住了鱼幼薇紧捏着裙子的手,安慰地对她翘起了唇。
鱼幼薇这才放松了身子。
然后也跟着呷茶,不久也加入了话题,同温庭筠谈诗说词、论古议今。
陆云心见好友缓过神后,随便同几人交谈几句,每每语出惊人,却又让人不得不赞同她所提的观点。言语使人耳目一新。
引得温庭筠目光流连不已,鱼幼微也点头称赞。
至于陆爷爷,对于孙女每出惊语,已经见惯不惯了。
倒是陆云心自己却恨不得回自己家去,生怕眼前的两位名人让她作诗。
她第一世就是个理科生,对于文学方面只是照本宣科,百度上、教科书上怎么写,她就怎么理解,直到第二世为了打发时间才潜心钻研。
不管怎么说,现代是个网络发达、思想开放的国度,人们对过去发生的事啊,或各事物都有不同的见解。只学了皮毛的她就让这些古人吃惊不已。
前世又在红楼中钻研了文学方面,生生将她这个偏科的人成了文学上颇有建树。
但却不代表她喜欢作诗啊,她不管怎么学,都不能像这些古人般,见到朵花要呤诗,见到阴天要作词,见到日中要写赋,真真是闲着要写诗,忙碌着也要抽空写诗。
可一说,这些古人都将作诗写词当作了家常便饭,就像现代人日常刷微信微博,外加登q一个模样。
还好,店里来了病人想抓药,陆云心隔着院子就听见问人在么,让陆爷爷在这里陪着他们聊天,她起歉意地行了万福转身就出了院子,朝药店走去。
送走了病人,陆云心便哪儿都不去,守着店。她心里回想着是不是要阻止好友同那个温庭筠深交。
鱼幼薇最后成了鱼玄机,温庭筠功不可没啊。温庭筠这个人说不是好人么,他对幼微挺不错的,教幼微知识,为幼薇指点诗作,不仅不收修束,还给幼薇贫困的家庭给予钱财。他同幼薇如师如友,代替了幼薇父亲的职责。
可说他是好人么,他即使明明知道幼薇喜欢的是他,却从不跨过师友的那根线,将幼薇推给了当时还是状元的李亿,那李亿本身就有妻子,生生将幼薇弄成了小三。最后连妾都当不得,幼薇被正室赶出了李家。
她踟蹰不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温庭筠一天天进出鱼家大门,每次前来邀请她,她十次有九次不许,只一次同意前往,大都用忙着给人看病的借口推脱不去。
鱼幼薇跟她抱怨她太忙,不同他们聊天,或不能前去文社作诗赋词。
陆云心连连告罪,笑着赔歉,做了些红楼中名菜,讨鱼幼薇欢心,鱼幼薇一一品尝后,惊叹不已,吃到美食的幼薇不再计较,两个小姑娘笑闹到一处去。
两人的友谊渐步加深,即使俩人不是如影随形,但也是我有事你帮我,你有事我助你。
这时,她才暗示鱼幼薇不要同那个温庭筠走得太近,但是鱼幼薇却依旧我行我素,没把她的话发在心上。
鱼幼薇还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自己如师如友的温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