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奢崇明一想到自己的三万大军几乎在成都城外全军覆没,就恨透了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立即请求出战。而且他真正畏惧的是来增援的那支官军骑兵,对同为彝族的白杆兵,倒并没太放在心上。他认为只要正面交锋,别看自己手下只剩三千人,可这三千人都是永宁土兵中最精锐的部队,一定能把白杆兵杀得溃不成军。
安邦彦却一向狡诈,想了想便摇头道:“大梁王不必着急。雨天不利作战,而且现在连敌军有多少人马都看不清,如果贸然出城迎战,恐怕中了官军的埋伏。且固守城池,等雨过天晴再说。”
奢崇明虽然急于厮杀,可一听安邦彦说得有道理,再说人家才是在这里说了算的人,也只好把火气压回肚里。确实,毕节卫的城墙虽不算高,但城内已有两万水西土兵驻守,附近的金沙、大方、威宁、织金等据点也有大量土兵,其中大方还是水西土司的总寨所在地。如果情况紧急,半天之内即可再调来四万大军助战。而官军充其量也就一万多人,且只是骑兵厉害,攻城则未必行,所以毕节城还是高枕无忧的。
但是贵州的雨既不同于北方的痛快淋漓,也不同于江南的缠绵悱恻,而是强弱不定、起伏不一,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叛军从上午等到傍晚,雨不但不停,反而更大了些,自然无法出城厮杀。好在白杆兵也只是虚张声势,没有真的攻城,安邦彦与奢崇明便留下偏将值守,返回千户府养精蓄锐,准备明天雨停之后再做道理。
夜幕很快降临,毕节城内外立时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时紧时慢的雨不停地击打在城外密林的树叶上,发出一片沙沙之声,让守城土兵听得心烦意乱;贵州又是高原地区,入夜后气温骤降,再加上凄风冷雨,更是彻骨生寒。
守城的尚且如此,城外的敌人就更不好受了吧?偏将和土兵这么想着,勉强紧盯到三更时分,也都困倦不堪,各自找能避雨的地方小憩去了。
可是他们不曾料到的是,借着夜幕和雨声的掩护,一队数百人的白杆兵正从树林中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缓缓向毕节城墙接近。为了避免被城头的土兵发现,他们全都匍匐前进,地上到处都是泥水坑,他们便从冰冷的泥水中爬过,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
为首的正是定南将军李定国和白杆兵主将马千雪。他们两个肩并着肩缓缓向前爬行,因为穿盔甲行动不便,二人都是一身单衣,早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此时雨势陡然加大,马千雪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却毫不畏缩,始终比李定国领先一点点。
前进到离城墙不足十丈处,李定国停下来用手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警惕地抬头看了看城上的动静,对马千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马千雪会意,突然厉声高呼道:“杀!”
她的嗓音本来就十分高亢,在如此沉寂的雨夜中,更是直上夜空,吓得方圆百丈之内在树上栖息的飞鸟全都惊起!
与此同时,数百名白杆兵从地上一跃而起,抄起他们的特制兵器白杆枪,一边向毕节城门冲锋一边齐声高呼:“杀!”
深夜之中数百人齐声呐喊,更是声震四野!
守城土兵有不少已经进入梦乡,此刻却全被这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了。由于声音近在咫尺,雨夜之中,又根本无法分辨敌军有多少,甚至有些在城内的土兵,还误以为敌军已经攻上城头,慌乱之中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而少数留守在城头的土兵,刚刚向城外探出头去,就被白杆兵一通乱箭射成了刺猬。侥幸不死者赶紧瑟缩在垛口下,用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喊道:“快…快…快去禀报罗甸大王,大批官军来攻城了!”
安邦彦和奢崇明本来已经睡下,闻讯大惊失色,连上衣和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赤膊光脚就跑到城上,厉声喝问道:“官军呢?官军在哪里?”
“在…在外面…”守城土兵怯生生地答道。
安邦彦向外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原来不知何时雨已经住了,云破月来,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见一支官军已经退到一箭之外,人数不过二三百人,城下则是空空如也。
这时安邦彦才恍然大悟,原来官军根本就没打算攻城,而只是借着雨夜的掩护来骚扰了一下。可是检点人数,刚才城中这一乱,至少有二百多土兵被踩踏而亡,另有三十多名土兵被乱箭射死,而官军却是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此时安邦彦也终于体会到奢崇明那种气闷到吐血的感觉了。他咬牙切齿地道:“给我打起精神来,坚守到天明!明天我倒要看看,这支官军到底有多大能耐!”
正当安邦彦在城头咆哮的时候,白杆兵已经迅速退回丛林之中。大部队隐蔽的地方离这里还有数里之遥,将士们经过大半夜的艰苦作战,也都疲惫不堪,但士气却是无比高昂,回程路上兴高采烈。
马千雪却没有和李定国说话。她单薄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紧紧地裹在身上,更显出她曼妙的身形,让她觉得脸如火烧,甚至不敢与李定国对视。
李定国却喘着粗气道:“马姑娘…实在太冷了,你将我这件衣服穿上,权且御寒…”
马千雪回头一看,只见李定国已经脱下衣服递了上来,露出白皙而健壮的肌肤,心中更如小鹿乱撞,嘴上却仍不屑地道:“谁要你的臭衣服!再说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更冷,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咦,你怎么了?”
此刻她才发现,李定国面色苍白,全身发抖,嘴唇更是变成青紫色,上下牙床一个劲打架,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病了!”马千雪失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