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居苑。
作为王都中最为豪华的客栈之一,每个房间自带院落。
假山荷塘,鸟语花香,环境甚好。
名为"星河"的一处院落中。
几个黑衣人围着石桌环坐,皆是头戴纱帽,腰间挂着"天"字玉佩,赫然便是天痕金玉卫其中几人。
几日前虽然因为变故损兵折将,但他们并没有散去,反而一路潜行,入了王城。
五人围坐在一起,或是摩挲着眼前茶杯,或是抱肘胸前,眼睛半开半阖,或是双手垂于身侧,默然沉思,皆是静默不语。
少顷,两个平常打扮的人从屋顶疾走而过,落入院中,衣袍起落之间,露出腰间的金纹玉佩。
那金一大刀阔马得坐着,见两人落入院中,淡淡道:"没有被人发现吧?"
那两人走上前来坐下,其中一人笑道:"自然是没有,老大,我和老三做事,你还不放心嘛?"
这人正是金玉卫中排行老四的金四,实力在八纹中期,身手不凡。
**上前一步,坐在了石凳上,低声道:"老大,我们在幻魔前辈的院外做下暗号标记,若是不出意外,不久幻魔前辈自会到达这里。"
话音刚落,院中寒梅突然无风自起。
纱帽之下,金一眼睛微眯,身子绷紧,望向梅梢,却是见一身青绿之人踏枝而来,身形飘逸,如梦似幻,极为迅捷,轻轻落入院中,却是不出一丝轻微的响动。
那人气息幽深暗晦,若是目光没有直接触及,恐怕难以发觉此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显得虚幻无比,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诸多金玉卫心头一凛,便是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哪怕是金一也收起了小视的心思,起身拱手道:"久闻幻魔前辈大名,今日得见,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幻魔负手身后,脸上带着****,不辨真容,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此人身形修长,腰背直挺如同劲松,唯有双鬓斑白,年岁颇大。
他未曾开口,腹部收缩起伏之间,一股极为尖细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
"以你们七人的实力,能拖住星痕龙卫多久?"
他没有开口询问其他,直截了当。
与天痕相仿,星痕亦有禁卫,分豹,虎,龙三等。
其中龙卫实力最高,不过只有九人,九人之间亦是有合击之阵,联合之间,便是九纹强者也不一定能够突破。
金一沉吟,若是没有折损三人,他们完全可以以合计阵法相抗,只不过如今损兵折将,整体实力估计不到龙卫六成。
而且说不得龙卫之中还有高手。
他总觉得如今的星痕藏龙卧虎之辈似乎颇多,不然何至于大意之下损失了三名金玉卫。
以往他自忖统领金玉卫实力非凡,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三名金玉卫结伴,哪怕陷入圈套,全身而退亦是不难。
只不过之前那次经历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如今,他对于那诱使金玉卫袭杀卞城城主府之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只怕那送信之人是知晓了拜访梁凡之人的实力,存了借刀杀人之心。
而折损金玉卫的实力,无异于会增加接下来的任务难度。
他隐晦得看了面前的幻魔一眼,心中念头按捺下来。
"应该能挡住一炷香的时间。"
金一有些不确定,沉声开口道。
"一炷香么,足够了。"
幻魔沉吟,袖袍一挥,扔出一副图卷。
"半个月来,老夫得以夜入王宫一次,将王宫地图岗哨分布全部记下,标于此图中。"
几人闻言,连忙打开图卷,赫然便是手绘的星痕宫图,所画之处对应何处那是一目了然。
"这图上有三处看守异常严密之处,其中有一处是星痕国主的贤德殿,戒备森严,其余两处分别是国库和星家祖祠,分别有龙卫隐藏暗中监察。"
"秘法事关重大,适逢大世,即便半部无用,星痕国主也不会弃如敝履,必是放在这三处之一,甚至截成几份分地放置。"
幻魔声音飘忽,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你们负责明袭,将龙卫调出,届时老夫潜入这三处查探,寻得秘法后释放信号,届时你们撤退。"
他直接敲定了计划,丝毫没有征求金玉卫建议的意思。
金一心中有些火气,却也知道形式弱于人,若是他们十人在场,依靠合击之阵还能和其抗衡,商议一二。
而如今金玉卫不全,自己这七人在幻魔眼里并没有多大威胁力,因此他不曾有异议,沉声道:"凭前辈吩咐。"
幻魔点头,转身轻纵,几个起落便是消失在远处,金一抬头,高声喝道:"前辈,未曾说明时辰!"
人影消失,只留风中传来低语:"明日,戌亥交替之时。"
...............
王城繁华,一如昨日。
因为星月公主出嫁,国主下令,王都免税一年,其余各地免税半年,全城同庆。
故而城中百姓脸上皆有喜色,张灯结彩,舞龙弄狮,好不热闹。
王宫之中亦是这般热闹,点天灯,放纸船,各种活动随处可见。
小太监们奉命拿着酒菜犒劳守城的将士,当然也只是实力低微的那种。
实力高一些的密卫和豹虎龙卫依旧是滴酒不沾,丁点未进。
即便是婚宴最后一天,众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靠近仙乐殿宫墙的一棵树盖中,月光如水倾洒而下,披盖在树梢枝头,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
这树生的枝繁叶茂,上面挂满了红绸很是喜庆,周围的空气中全是硝石的味道。
而在密叶掩映的阴影中,便是藏着两个暗卫,其中一个是普通的密卫,另一个则是腰间配着豹头腰牌的豹卫。
两人一前一后蹲于树梢之上,那密卫看着树荫下面带笑意往来的宫人,不由低声道:"哎,今日便是婚宴最后一天,可怜我等暗卫在树梢蹲了近三日,今日还没吃饭哩。"
那豹卫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训斥道:"若是我等暗卫都和这些宫人一般只知玩乐,那陛下和公主王子的安危又该如何?"
那密卫听到教训赶忙低下头去,忙道:"大人教训的是!"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只是个密卫,哪里敢和五六纹的豹卫顶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渐渐夜色深了,下方宫人逐渐稀少,尘嚣远去。
这般安静下,便是密卫也生了几分疲倦感,冷不丁,一丝清风拂过,身子发冷,将睡意驱赶了几分。
他仰头看了一眼月位,凑到豹卫身边低声道:"大人,子时了,该是换哨的时间了。"
他等着豹卫回复,一如往常一样,然而豹卫却似睡着了一般,许久不得回应。
那密卫面露疑惑之色:"大人?"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豹卫的肩膀,然而那躯体微微一晃,竟是直接朝着树下坠了下去。
"!!"
变故陡生,那密卫眼瞳瞪大,这才看见豹卫蹲着的树梢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点细微的暗红,在月色下显得妖异而又可怖。
噗通!
豹卫坠地,落在草坪上发出轻微的闷声,声音震动之下,那密卫才回过神来,面色惊恐,想要喊出声来。
然而身旁的黑暗中诡异得伸出了一把匕首,从他脖间划过。
淅沥淅沥,如同春雨坠地,刚刚钻出冻土的绿草蒙上了一层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