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皆据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不再发烧,身上的红疹已经开始化脓结痂。
不过,浪遥诊脉的时间更加随意,送来的中药也愈发奇怪。
“这是今天的药?也太难闻了!”
夕涵眉头紧皱着,捏着鼻子,强忍着不适探头看了一眼。说完话,便扭过头去,小心地呼吸了几口正常的空气。
“是……是刚送来的。”
妇人显然也经受不起这个味道,一脸苦样,撑着精神回答了。
“这里面是什么啊?这,这怎么喝啊?”
夕涵屏住呼吸,转头又观察了几遍碗里的药,眉头皱的更紧。
“奴婢,也不知道。”
妇人侧过脸,在这股呛鼻的气味的刺激下,她说话都有些艰难。
“这!不行,要把浪遥找过来。这弄得是……”
夕涵说着话,没有憋住气,那气味瞬间冲入她的鼻腔,在气管中奔腾而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忙捂住嘴,差点干呕出来。
突然一只小手伸过来,没有什么犹豫,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你就这么喝了,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
夕涵被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拦他。然而皆据的动作极为流畅,转眼便喝完了。
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塞到皆据手边,面上带出些焦急来:“怎么就这么喝了!这,苦不苦啊!”
皆据将杯子接过来,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水。而后,才抬头看了夕涵一眼,似乎在嫌弃她的大惊小怪。
“那玩意儿肯定难喝死了。光喝水不行,我去给你找点蜜饯吧。”夕涵拧着眉,说着话,便转身去翻箱倒柜取蜜饯。
皆据没有回答,披着衣服,几步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
“喏,吃一块蜜饯吧。这种是酸甜的。”
夕涵把蜜饯递过来,一抬头却看到皆据把窗户打开了。
她先是一愣,想起了什么,上前劝阻道:“怎么开窗户了?书上说,你这种情况受不得风的。而且,现在的天凉下来……”
皆据拢了拢衣服,往床边走,侧眼看着夕涵,轻摇了摇头,扔出一个字:“蠢。”
“嗯?”
夕涵的声音一顿,被弄得愣了一下。
皆据从她旁边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蜜饯,竟真的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从舌尖溢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仍是不喜欢的。然而,还是把蜜饯吃完了。
夕涵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那?
之前皆据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安静的乖小孩。现在开始说话了,怎么总怼她那?
难道是和浪遥学坏了?
夕涵拧着眉,思索起事情的可信******遥确实是一张贱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不顾忌,有时候还刻薄得很。
难道真的是被带坏了?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真的应该让皆据少和浪遥接触。等病治好了,就赶紧把浪遥从他身边弄出去。
皆据这还小那,可千万别学了浪遥的样子!
她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长大的皆据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倚着墙,不由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不行!不行!
这根正苗红的,可不能变成那样啊!
夕涵心中暗暗打定了注意,才将思绪收了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难闻的气味已经消失了。一种淡淡果脯的香甜,萦绕在夕涵的鼻尖。
她低头从匣子里,捻了一个蜜饯,放到嘴里。
超级好吃!
夕涵又吃了两三颗,才将小匣子收起来。
皆据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看书,神情认真。
夕涵搬了一个椅子坐到旁边,托着腮帮子,看着皆据发呆。
皆据脸上的红疹正在结痂之中,看着更为吓人。不过,他端坐在那里,身上似乎自带了一种气度。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让夕涵坚信,这孩子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不过,这脸上的伤,可怎么办啊!
要是留疤,可就坏了。
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治好的脸上的疤,不然还可以借鉴一下……
夕涵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一直被视线关注着,很难能不在意。
皆据抬眼看过来,见夕涵正托着腮帮子愣神。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无奈。
或许应该说,浪遥真的不愧有着鬼医的名头。
又过了一个月,皆据不仅恢复得能跑能跳,就连夕涵一直在担心的疤,也被浪遥用药给治好了。
不过中间的过程,夕涵都不想回忆。
那些,稀奇古怪的药……
真是……
让人一言难尽。
夕涵单单是看着、闻着,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折磨。也不知道皆据这小孩,是哪来的这么高的定力,每次都面不改色地喝完。
随着皆据的康复,浪遥大手一挥,决定了解除戒备状态。
虽然能够从这小楼里出来,夕涵也高兴,但是想到了解到的消息,又有些迟疑。
毕竟,这边的医书上说,如果生了天花,至少要隔离三四个月的。
而他们满打满算,还不够两个月。
夕涵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浪遥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扔出一句
‘那些庸医还说,天花会留麻子那!你有空看那些,还不如多瞻仰瞻仰小爷我!’
将实际的情况和医书上对比了一下,这书似乎确实不能全信。
于是,一派兵荒马乱。下人在浪遥的远程指挥下,用刚煮沸的开水,泼在小楼的各个角落。
每一个从小楼出来的人,都重新洗了澡,换了新拿进来的衣服。
一切都收拾好了,夕涵正准备从殿门出去。
一开门,十三正站在外面。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眼中竟然是带着泪的。
他一打袖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竟给夕涵行了一个全礼:“奴才,给主子请安!”
十三的情绪有些激动,身子微微的颤抖,低着头,声音都带着哭腔。
夕涵心中一软,抿唇笑了笑,轻声安抚道:“这是做什么?快站起来!我不是没事嘛。你看,比之前还胖了那。”
这些日子,她和十三见得很少。
毕竟一个在楼里,一个在外面。她严令禁止十三靠近屋子,所以也就偶尔能借着二楼的窗户,看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