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托尼·斯塔克给了《鬼妈妈》剧组不少预算，这给了潼恩不少信心。要知道不管是做导演还是演员，潼恩都有着严重的完美主义倾向，要是因为钱而损失了电影效果……潼恩想，那还不如不拍呢。
《鬼妈妈》的剧组基本上是《幸运》的原班人马，这让拍摄过程变得相当顺利。当然麻烦也不少，比如这是潼恩第一次导带绿幕的电影，多少让她有些紧张。
不过好在拍摄了这么久，她也逐渐习惯了。
潼恩揉了揉额角，看向正蹲在黑猫面前的小科洛。昨天晚上肯把西瓜小姐送了过来，猫咪一见到潼恩，立刻扒住她的裤腿死不松爪，很明显肯伺候的它很不满意。潼恩想着下午大概就需要西瓜小姐出场了，干脆直接把它带到了片场。
这下科洛总算是满足了，她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救了托尼·斯塔克和潼恩，都快成精了的猫。小小的女孩凑到西瓜小姐面前，西瓜警惕地看着她，看到陌生的面孔完全没有一般猫咪逃走离开的意思，反而挑衅一般地昂起头颅：“喵。”
“又见面了。”科洛好奇地看着它。在前几天的拍摄中西瓜小姐便已经出场了，但是它似乎并不想再拍戏，总之不配合，最终还是潼恩亲自上阵，连威胁带引诱，终于让猫咪在绿幕之前走了几圈。
这期间科洛好几次讨好它，西瓜小姐都懒得搭理。
而现在，猫咪甩了甩尾巴，确认面前的人类幼崽没有任何威胁后，便不再搭理它，举起爪子开始洗脸。
被西瓜无视个彻底的科洛看起来有点失落，她忿忿的表情让潼恩笑出声，从包里拿出装好的猫粮递给小演员：“一会你们可是要合作的，最好现在先打好关系。”
年仅九岁的科洛·莫瑞兹现在还没长开，一张娃娃脸上漂亮的眼睛陡然亮起来：“谢谢导演！”
“别喂太多了，它吃起来没完没了。”
说着潼恩站起身，对着同样在一旁看着科洛逗猫的阿德里安招了招手。
这还是几天以来潼恩主动找阿德里安说话，倒不是两个人不再继续端着了，她还在憋着火呢。不过就像约瑟夫说的那样，个人问题归个人问题，不能耽误工作。这几天的拍摄进度很顺利，剧中的卡洛兰已经正式向要强留下自己的鬼妈妈发出挑战。只要她找到之前被鬼妈妈扣留的小孩的灵魂，以及自己真正的父母，鬼妈妈就要把她放回家。
而现在，卡洛兰走进了地下室，她马上就要碰到被鬼妈妈惩罚的另一个爸爸了。
“怎么，导演？”
潼恩发誓，在阿德里安道出导演这个单词时，她从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期待的神色。只是影帝先生的演技可不是盖的，那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神情就跟真的似的。他就是想故意激自己的懊恼，几番下来，潼恩也不会轻易再着他的道，只是挑挑眉毛：“下面的场景道具摆得有点乱，万一东西掉下来砸到你和科洛就不好了，她还小，你一定得照顾着她。”
因为故事在又脏又乱的地下室展开，就算大部分背景会由特效完成，阿德里安和科洛只需要站在绿幕前表演，但一些近景的道具还是要摆出来。潼恩见过太多出现意外的剧组，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受到伤害。
听到潼恩的叮嘱，阿德里安侧过身看向一边的小演员，很显然猫粮诱惑成功了，西瓜小姐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埋进科洛的手里吃东西。
“我会的。”她才九岁，保护她是成年人的义务。阿德里安点了点头，说道。
这还差不多。可是潼恩还是不放心：“我再去叮嘱一遍场工。还有，科洛！”
“嗯？”
小演员和西瓜小姐不约而同抬起头，脸上的茫然都是一模一样的。看得潼恩忍不住勾起嘴角：“去洗洗手，再准备一下我们就开工了。”
科洛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能再玩一会吗？”
西瓜小姐可比一般的猫聪明多了，它优雅地一转身，坐在科洛身边，同样看着潼恩：“喵！”
潼恩抽了抽嘴角，这么快就建立起了人猫之间的友谊，真是有吃的就老大。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亲切待民啊喵星人。
不过，工作就是工作，她难得收敛起了笑容：“玩的时间还有很多。何况你们这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这倒是。最起码西瓜小姐现在终于肯搭理自己了。科洛点了点头：“好吧。”
卡洛兰与另外一个爸爸的见面，潼恩也稍微修改了一下。她在看小说原著的时候就觉着这个被鬼妈妈制造出来的另一个爸爸有点可怜，而在《鬼妈妈》的动画里，这个被控制的纽扣眼爸爸直到最后也没有真的要伤害卡洛兰的意思。
潼恩改编剧本的时候，在这个情节上扩大了纽扣眼爸爸不想伤害卡洛兰的方面。而且在小说里，这段的描写有些吓人，考虑到首先这是一部童话，潼恩把卡洛兰正面面对另一个爸爸的剧情稍作修改。
卡洛兰走进地下室，越过纸板箱，就在她要伸出手拉开腐烂的帘子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阻止住了她：“最好别这样，卡洛兰。”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像是把一个人挤进了发酵好的面里，但卡洛兰还是分辨出这个声音是爸爸的——或者说，另外一个爸爸。
这个时候地下室的灯光亮了起来，她看到有个影子投影在帘子上，那个影子时而瘦削，时而肥胖，时而像爸爸的背影，时而又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肉虫。光是这个背影，就让卡洛兰打了个寒战，她讪讪地收回了手：“谢谢你。”
谢谢他提醒自己，也谢谢他没有故意吓自己。
那个影子伸出手，看动作好像是捂住了脸，他的手臂也同身躯的影子一样闪个不停，像是爸爸弹钢琴时漂亮的手指，又像是枯槁的树枝。
卡洛兰有点害怕，但是为了找到她真正的爸爸妈妈，她还是提起了胆子：“是她让你在这儿的吗？”
纽扣眼爸爸沉默良久后，那个影子点了点头：“是的。她认为我与你说的太多。她不允许我在她不在场时与你说话。”
在鬼妈妈不在场时，卡洛兰曾经偷偷找过爸爸，从他嘴里套出不少话。她没想到他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呆在这样阴森的地方，听他的状态也不好，卡洛兰有点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惩罚你。”
“没关系。”他听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但是她生气了，非常生气。你斗不过她的，抓紧走吧，孩子，抓紧逃离这里。”
“不，我不走。”卡洛兰拒绝了他的提议，她看到帘子后面的影子变化得越来越快。
帘子后面的影子叹了口气，这个叹息声有点像爸爸工作进入到瓶颈的时候。这让卡洛兰有点难过，她多么期待这个时候帘子后面的人冒出头来，而那张脸仍旧是爸爸的脸，他过来抱住自己说，我和妈妈只是给你开了个玩笑。
那该多好。
“虽然你是她创造出来的。”卡洛兰由衷地开口，“但是你是个好爸爸。如果我的爸爸也像你这么手巧，会陪我玩就好了。”
影子又陷入了沉默，等了一会后，他慢悠悠地说道：“那都是假的。”
卡洛兰当然明白。他不可能会像真正的爸爸一样爱自己，哪怕真正的爸爸从来不会给自己做玩具玩，就像是真正的妈妈也不会那么和蔼可亲，给自己做丰盛的午餐吃。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比现实世界好。但是卡洛兰想，大人们常常说事情不能看表面，这是有道理的。
她还是想念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
“我知道，但是谢谢——”
扮演卡洛兰的科洛·莫瑞兹退后半步，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柜子的边沿，小演员的台词因为绊了一下戛然而止，而柜子上的道具歪了歪，直接朝着她的头顶落下。
潼恩猛然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听到动静的阿德里安拉开帘子，拽住了小演员的手臂。
道具重重落在地上，小科洛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了阿德里安怀里。
“哦的天！”
潼恩这才来得及发出声音，见科洛没事，她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呢，就听小科洛发出尖叫：“他流血了！”
什么？！
一时间潼恩只觉得怒火和慌张一同涌上脑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停在了阿德里安面前：“你没事吧？！”
就在说完的时候，男人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没事。”
“这还叫没事？！”潼恩终于找回了理智，她拉过阿德里安的手，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手背上一道血口，看起来是拉住科洛的时候，被道具刮伤的，“我都说了小心摆放，怎么道具组的人没听见吗？！”
后半句话，潼恩几乎是吼出来的。鲜少发火的导演这么一吼，把剧组的全部人员都吓到了。一时间整个片场都寂静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找医生！！”
“不用。”还是阿德里安拦住了怒气冲冲的潼恩，“不是什么大伤，拿医疗箱来就行。”
“不行，处理不好万一留疤怎么办？”
男人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因为伤口而倒吸口气：“我可没你们姑娘家这么金贵，不过是擦伤，包扎一下就进行。”
说到这时，他故意换上了轻松的语气：“你让我照顾好科洛，我做到了。她没受伤。”
但是你受伤了啊。听到阿德里安的话，她的心猛然放松下来：“是我不好。”
她的确是嘱咐阿德里安小心照顾科洛，但是她也不想看到男人受伤。况且嘱咐他们的意图就是为了避免意外，结果意外没有避免，他还受伤了。
看着男人手背上的伤口，潼恩又心疼又自责，她的眼圈止不住的红了：“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
阿德里安怎么也没想到潼恩会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在她眼睛里止不住地打转。他匆忙拿起场工递过来的绷带和药品，安慰道：“这事谁也意料不到，我这不好好的吗。”
潼恩看起来不想耽误场工帮阿德里安包扎，她退后半步，一想到自己反倒要伤员来安慰，又觉得丢人。擦去眼泪，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我应该亲自来检查的，明明知道可能会有意外。”
她都快哭出来了，自然也不会像前几日那样冷言冷语的。阿德里安看着潼恩难过又强作镇定的表情，同样很是心疼。但是他的心底还涌上来了强烈的满足感。
“有这一次错误，下一次不再犯就是了。”阿德里安迅速包扎好伤口，柔声道，“只要避免不再发生，不就行了？”
潼恩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总算是冷静下来，抬起眼，那片碧绿中闪烁过某种情绪。
“嗯……那、那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能不能不再玩杜鲁门主义了？”
“什么？”
“就是冷战。”她瞥开目光，语气听起来尴尬极了，“我快受不了啦。”
还杜鲁门主义，她倒是挺委婉的。阿德里安被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逗笑了，甚至都忘记了伤口还在疼。
就知道她会憋不住开口，事实上，早在潼恩察觉到自己意图时，阿德里安就打算放弃这番“战略”了，但是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男人总是忍不住想逗她。
受个伤，能换来她关切的表情，阿德里安觉得这也算值得。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要是不从，你再把我关进地下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