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演猫女。”阿德里安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潼恩的话，“潼恩，你是认真的？”

潼恩拧起眉头：“我当然是认真的，你觉得我不行吗？”

难道你自己就没点自觉吗。阿德里安没说话，只是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刚刚从下课，与自己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穿着牛仔上衣白色短裤，金色的头发高高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同时，那双清澈的眼睛也一览无遗。这和她在媒体上除了长裙就是长裙的淑女形象判若两人，但不管是现在的潼恩，还是镜头前的潼恩，和那个亦正亦邪的猫女……差得也太远了一点。

青年的沉默就给了潼恩答案，她有些不甘心地开口：“我的形象不代表角色的形象。一个好演员应该让角色身上没有‘自己’才对。”

比如希斯·莱杰，不看宣传和演职员表，谁能认出《断背山》的牛仔就是《蝙蝠侠》里的小丑？同理，还有站在她面前的阿德里安，让艺术家从银幕中活过来的是他，去演贩的也是他。

潼恩是因为不想拘泥于一个戏路，才放弃了校园爱情喜剧的风格，转而试镜玛利亚·斯塔克。而多萝塔与玛利亚又是那么的相似，她想演更多的角色，去挑战更不同的风格。

“话说的没错。”阿德里安点了点头，只是潼恩和猫女……他实在是很难在她们之间画上等号，“你可以试试看，不过……我想这个角色竞争力或许会很大。”

阿德里安的话说得相当委婉，可是潼恩仍旧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青年的本意。她一扬眉，抱住了双臂：“你就是觉得我不行。”

这幅不饶人的表情让青年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我支持你去争取这个角色，反正你也说还有不少时间去准备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

“——请问是潼恩·凯斯勒和阿德里安·布洛迪吗？”

一声胆怯的招呼打断了潼恩坚持不懈的追问，她转过头，看到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站在身边，对着她露出一个期待的笑脸：“真的是你们！我刚刚觉得就一定是你们！”

这个态度，八成是影迷了。潼恩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也换上温和的表情，站起来：“您是……？”

“哦我是‘幸运’的注册用户！”那个女孩看起来格外激动，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你不知道我们期待《幸运》多久了，放在网站的宣传片简直吊足了我们的胃口。”

一个演员从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并不意外，但是认出潼恩不是因为《斯塔克》，以及前阵子沸沸扬扬的绑架案，而是她的那部电影《幸运》，潼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也不顾对方是个陌生人，走近几步有些热切地开口：“真的吗？网站上的大家都这么想？那你能——”

后面的话，被阿德里安拽着潼恩的手臂，给硬生生地打断了。她有些惊愕地回过头，看到一直坐着的青年也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样用温和的语气开口：“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期待，现在电影制作已经进入尾声了。我想为了给电影保持点神秘感，还是别让凯斯勒小姐一个激动把更多的信息透露出去。”

那个姑娘闻言，先是看了看眼睛晶亮的潼恩，又看了看及时阻拦她的阿德里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的确，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那我就期待电影上映了，请你们加油。”

“我才不会剧透呢。”一直到女孩离开，阿德里安才放下拦住潼恩的手。后者一脸不满地抬起头反驳，“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而且《幸运》有艾丽斯·西伯德女士的自传做基础，剧情再修改也是以她的故事框架得来的，这还有什么值得剧透的？

只是转过身的阿德里安，却没有回应潼恩的这句话。他有些强硬地把她按回座位上，浅色的瞳仁里浮现出半分劝诫的意味：“我想我大概明白，你是怎么被当街绑架走的了。”

潼恩：“……”

这简直直踩痛处，潼恩有些讪讪地回击：“可是总有人会在街上认出我来呀，我不能谁也不搭理吧。”

对她狡辩似的话，青年露出揶揄的色彩：“应对影迷是一回事，恨不得扑上去畅谈人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潼恩的脸噌得一下子变红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怎么突然变得跟肯一样，总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那也是因为你碰到了这种谁也想不到的意外。阿德里安俯视着潼恩，有些沉重地舒了口气。得知她突然被绑架时，阿德里安几乎是惊得差点跳起来。毕竟前天还通过电话，只是一天没联系，她竟然被来自外星的敌人掳走，青年的心直到得知她安全回来时才从嗓子眼重新放回胸腔里。

更别提她那位别人多看妹妹一眼都会生气的哥哥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还是太年轻。阿德里安知道潼恩曾患过轻度的狂躁型抑郁症，或许是因为疾病，她的亲人朋友将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直到踏入社会，潼恩身上还是带着近乎于质朴的天真……这是好事，但是放在绑架这件事上，那就有点糟糕。

“你拍《幸运》，多少也在提醒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学会保护自己。”就算是知道潼恩的哥哥每天都在教训她这些，坐在对面的姑娘一定听到厌烦不已，可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多说几句。潼恩从伦敦回来给他打电话时，天知道青年多想直接冲到她的面前狠狠给她一个拥抱，“你也应该学会这些。”

潼恩无奈地舒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阿德里安是好意！就像面对肯那样，面对着青年担心的目光，潼恩自然也不会再去反驳。

只是哥哥简直把她当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护着，洛基那件事一出，现在连阿德里安都有些紧张过度。连竞争猫女这件事也是，阿德里安的确没反对自己，甚至支持自己。可他也不觉得潼恩适合，因为自己太年轻了。

那又怎么样……好吧潼恩明白自己有时候是挺冲动挺蠢的，绑架这件事她也反省很久。不过这也不代表着她要每走一步都让身边的人小心翼翼护着——这么护着，要护到哪年哪月？

这么想着的潼恩眼珠一转，又站起来，轻轻推了推阿德里安，把他推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在这里等着。”

“怎么？”

姑娘温暖的手指触及到青年的胸膛，他有点错愕，抬起头来，对上潼恩闪着狡黠笑意的眼。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阿德里安一眼：“等我十分钟，我来证明自己能演猫女。”

说着，她提起自己的包，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卫生间。

《猫女》是个商业片，就算现在的角色没有落在黑美人的身上，也会有不少一线女星对赛琳娜·凯尔感兴趣。潼恩想得到这个角色，确实如阿德里安所说，不仅仅是竞争很大，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是潼恩见过太多不入流的明星，在商业片一炮走红的例子。她没有妄想自己也会像他们那样，她是觉得，自己如果有演好这个角色的本事，那么猫女自然会是她来演。

现在没有这个能耐，她可以努力。心里怀揣着这个想法潼恩，睁开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金发碧眼，衣着素净。这的确与猫女的形象相差甚远，也不怪艾德听到自己的话后嘴巴张得简直能装鸡蛋。潼恩深吸了一口气，剧本中赛琳娜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潼恩看向自己包中的化妆用品，她在私底下只求得体，从来不在这上面花心思，带的东西也是最基本的。不过一个人是什么样，妆容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眉粉，眼线笔，还有几个颜色的唇彩，这大概就够了。反正也不是正式试镜，不过是给阿德里安看看感觉。

成为猫女之前，赛琳娜是个性工作者，就算是后来装作交际花融入上层圈子，那属于充斥着腐坏与罪恶气息的城市东区的阴霾，也不曾从她的面庞中消失。这让潼恩想起了1992年的《蝙蝠侠》，米歇尔·菲佛的猫女在妖艳的同时带着猫的高傲和疏离感。

这正适合她对那些有钱人的漠然和轻蔑。

潼恩选中了那个鲜艳的唇彩。这还是安妮送给她的，只是潼恩觉得颜色太正又太亮从没用过。潼恩·凯斯勒不会用，不代表着赛琳娜·凯尔不会用。

她也懂得吸引他人的目光，不仅仅是男人的，还有女人的。像她这么圆滑又聪慧的女人肯定懂得博取异性的好感，同时又让同性无法轻率地做出评判。想到这儿潼恩把扎着地头发散开，猛然失去束缚的头发显得有点乱糟糟的，潼恩没努力将它们打理整齐，只求不显出扎过的痕迹。并且将面前的碎发全部撩到脑后。

一个正在热恋的女人，她有着最炙热的情感，最后却将她爱的男人推开——不是欲拒还迎也不是制造事端。她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深刻的隔阂，她更知道，维持这段爱情的最好方式，便是不在一起。

与此同时，她也是个独一无二的女人。真的如同猫一般，冷漠又温柔，高傲又娇气。许许多多截然相反的气质全部杂糅起来，组成了这个名字叫做赛琳娜·凯尔的人——这对潼恩就有些难了，叫她瞬间入戏，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猫的特质，她肯定办不到。

但她这是在咖啡馆又不是摄影棚，这样就够了。

这么想着的潼恩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冰蓝色的凉鞋中露出脚趾，一看就是学生的打扮，这么看来十分得出戏。

可她总不能现在跑出去买双鞋吧。潼恩对着镜子纠结了一会，猛然有了想法。

潼恩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阿德里安刚好端起了咖啡杯。只是当青年瞥见她的影子时，阿德里安的手猛然一顿，有那么一瞬间都忘记自己该不该喝它了。

走出来的潼恩……不，那不是“潼恩”。

她把自己的头发散了下来，金色的长发打着卷垂在白皙的面庞两侧，但是她却没有任凭头发遮住视线，额前的发丝全部被撩到耳侧和脑后，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露了出来。

亮色的唇彩，再配上那上挑但是不厚重的眼线，猛一看有些凌厉，但是那抹凌厉却融化在了她嘴角的笑意之中。

她并没化很浓的妆，只是那与92版猫女的气质却学了七八成，连走过来的步伐都与当年的猫女极其类似……阿德里安的目光先是挪到她的手上，又挪到她的脚上。年轻的姑娘随意地提着自己的鞋子，竟然赤着脚走了过来。

她把自己无袖上衣的第一个口子解开了，纤细的锁骨从牛仔材质的衣服中露出来，这总算让平时学生气十足的她有了些许性感的意味。而后她坐在自己的面前，手肘放在桌子上，眉梢间带着笑意也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意味：“怎么样？”

阿德里安上上下下打量着将锐利与冷漠含在魅力与笑容之间的女人，终于想起来放下手中的杯子，深刻的面庞中浮现出感叹的色彩。但是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颜色太重了。”

“哎？”潼恩一下子被打回原形，跟着阿德里安的动作轻轻碰了碰嘴唇，“我带着的只有这一个颜色比较合适……真的很重吗？我倒是觉得——”

潼恩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却看到阿德里安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她随即意识到这个家伙是硬挑毛病呢。潼恩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挑起眉毛：“再逗我我可要生气了哦？”

话这么说，她的眼睛里却藏不住灿烂的笑意，刚刚的潼恩和现在的潼恩，妆容没变，但是一颦一笑间都完全不同。虽然行动上气质上都有点刻意模仿米歇尔·菲佛的痕迹，但时间仓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角色精髓，恐怕她在有拿到角色念头开始，就在思考了吧。

让人挪不开眼光的，不仅仅是她眼中的猫女。还有认真到执拗的潼恩。

“到底怎么样？”见阿德里安还不说话，潼恩有些不安了。

青年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印象深刻，潼恩。我收回我刚才的话，竞争力大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