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正厅后面是一座佛堂，大太太正跪拜在佛像前，闭目默念着什么，张妈安静地伫立在一旁，耐心等候着，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大太太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张妈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又是为了那丫头的事来找我的吧？”大太太慢步走出佛堂，等候在门口的钟灵连忙递上一杯温茶，大太太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不慌不忙地问道。

“正是，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两位少爷都责怪我，不该用竹条打了玉姑娘，可是我教育人的方式就只有这么一套，这么多年打习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张妈满腹委屈地说道。

“可你也得看人哪，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你以为是皮粗肉厚的下人哪，这回连我都要说你几句，下手确实太狠了。”大太太早已经钟灵的描述，了解了玉雪瑶的伤势，心里竟生起了怜悯之心，再加上钟灵跟她讲，玉雪瑶还一直责怪霍祺康对张妈说的话太重了，心里感觉内疚，想要替霍祺康向张妈道歉，她蓦然对玉雪瑶的宽容和深明大意腾升了一股钦佩。

“是，我下次会注意的。”张妈瞪了一眼站在门口，朝她做鬼脸的钟灵一眼，心里虽岔气，嘴上却不得不顺从地答道。

“哪还有下次，你以为我这张老脸能护你一辈子哪，瑞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再有下次我可保不了你，还有康儿，你别看他平时对我唯唯诺诺的，那是他没有目标、没有追求的颓废思想，可他现在找到了生存的意义，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然不会再对我惟命是从了。”大太太厉声喝斥着，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该高兴，自己细心呵护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如今终于张开双臂去拥抱这个世界，拥抱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了，她从此就要淡出他的生命了吧。

“是，是，不会再有下次了。”张妈连连含首，有些奇怪大太太突然对这些事情的转变。

“以后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吧。”大太太释然地说道。

“你不再阻止他们了吗？即便怀疑大少爷对玉姑娘动了真情，也不想法去拆散他们？”张妈大胆地提问，想试探一下大太太的决心，好确定自己以后该怎样说话行事，心里有个分寸。

“一切随缘吧，我或许该感谢那丫头，是她激活了康儿活下去的动力，先让他学着怎样去爱别人，尝试过爱人与被爱的甜头，他可能会更容易接受龙珠，对他们以后的相处也是有帮助的。”大太太始终放不下龙珠，虽然嘴上乐观地说道，心里却很矛盾。

“可万一他们两个弄假成真，龙珠回来不是也难介入他们之间了吗？”张妈察觉到大太太自相矛盾的话，残忍地戳穿她。

“一个月建立起来的感情能有多深呢？况且康儿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他知道龙珠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大太太被她戳中心事，有些愠怒，转瞬一想，又自我安慰地回答。

“可万一他们两个生米煮成了熟饭，又或者大少爷知道龙珠逃婚的事，那该怎么办？”不怕死的张妈，总能把事情引回到现实面前，容不得人有半分的遐想。

“不会的，康儿不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玉姑娘我观察了几天后，发现她也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乱来，也许我们真的对她有误解，而且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瑞儿，我之前处处提防，就是怕玉姑娘对康儿有非份之想，怕他们做出违礼之事，但现在瑞儿回来了，他比我们还担心这个，必定会在背后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一言一行，所以我们没必要再操这个心思，至于龙珠逃婚的事，除了我们几个知道以外，其他人并不知情，都以为是她娘家出了什么事给耽误了，只要我们不乱说，康儿怎么会知道她逃婚的事呢。”这回大太太回答得很确定，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绝对做不出那么失礼的事情。

“那你就不怕玉姑娘和两位少爷之间纠扯不清，到时候会伤了他们兄弟两的感情。”张妈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担心地问道。

“感情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去认清楚自己的感情也好，如果玉姑娘最后选择瑞儿，那就皆大欢喜，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如果她不计较身份，愿意给康儿做小，那我也不会反对，至于瑞儿嘛，相信他们自己会去说服他的。”大太太最终放下心中的芥蒂，乐观地说道。

沉默了一阵，张妈也找不出任何假设性的问题了，想了想遂又问道：“那你就这样原谅龙珠了？”

“唉！故人之女，毕竟当初和她娘有过口头之约，如今她已仙逝，我这个做好姐妹的理应替她照顾好遗孤，只要龙珠肯回心转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还是愿意给她一次机会的。”大太太叹息一声，无奈地回答。

“那要是龙珠再也找不回来了呢？”一直站在门口对张妈的话愤愤不平，却又苦于插不上话的钟灵，一逮着机会，赶快问出自己期待已久的问题。

“乌鸦嘴，好好的一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她在花城举目无亲，能躲到哪里去，我们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怎么可能找不着。”张妈抢先啐她一口，明显不希望她如愿以偿。

“本来就是嘛，茫茫人海找个人哪这么容易，她不回来正好，大少奶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下去，不用委屈做小妾了，我看现在的大少奶奶人挺好的，她跟大少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她。”钟灵再一次表示她愤愤不平的怒气，直想替玉雪瑶叫冤。

“她一个不洋不土的半洋婆子又有什么好的，哪及我们土生土长，从小接受老祖宗传统教育成长的人儿强。”张妈将她的嫌恶与偏见表露无疑。

“是你思想太落后，对留洋回来的人有偏见。”钟灵越说越有气，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那洋人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干嘛大老远地跑去学习他们的文化，留过洋就一定有见识了吗？那我们霍家还不够有钱吗？为什么老爷太太没把小姐少爷们送出国去？”张妈顽固不化地继续强词夺理。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要是龙珠真的不回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太太揉了揉被她们吵得发胀的太阳穴，消极地说道。

“可你答应了二少爷，只借用玉姑娘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龙珠不回来，你就要宣布她的死讯，然后给大少爷物色新的大少奶奶。”张妈今日不知是心里憋屈故意气她，还是真的老眼昏花，句句戳中她要害，不给她留一点逃避的退路。

大太太脸色沉了沉，又不好损坏了自己向来良好的素养，只得忍气吞声地说道：“我那不是为了安抚他吗，你们也知道瑞儿那急脾气，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能安份下来吗，好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我也要去和赵总管商量一些事情。”说完大太太赶紧下逐客令，不然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怒斥了她，如此一来，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也就起了芥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