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面, 夜晚寒冷而潮湿, 只剩烧烤架里的篝火熊熊,一伙人听得入了迷。
又热又冷,忘了将烤架上的肉取下来, 黑色的烟雾袅袅而升,大厅里的光线昏黄, 黑烟就像魔鬼的手爪,升腾到天花板又张开了手掌将所有人包拢在手心里。
“呀, ”有人想起被遗忘的烤串:“忘了关火了, 这肉都焦糊了!”
“真是浪费……”
故事中途被打断,刚好芥川慈郎也有些口干,拧开纯净水喝了一口, 自从尝试过乾贞治的乾汁之后他就对聚会上的饮料相当谨慎。
他端着水大口大口的饮着, 烤肉的火熏得他浑身发干,脸也发烫, 透明的水顺着他的喉管咕噜咕噜的咽下去, 芥川慈郎放下水瓶,眼角的余光扫到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磨砂的窗户上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像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头上有发髻,正趴在外面的窗台上窥视着这里。
“咳咳……”一口水呛进了嗓子眼, 芥川慈郎掐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窗户:“啊……”
男生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有一块普普通通的磨砂玻璃, 那里还有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头,白色的烛泪在窗台上凝固,又顺着短短的窗沿流了下来,烛火不断向天花板和墙头投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影子,最后剧烈的摇弋了一下,瞬间熄灭。
或许是烛火晃花了眼睛,木手永四郎镜片上反射出一片寒光:“芥川,你是不是很害怕?手里的瓶子都已经被你捏坏了。”
芥川慈郎摇头:“没有,刚才眼花了。”
他也没说自己眼花看到了什么,有的时候欲言又止带来的效果要远胜于全盘托出。
木手永四郎轻哼了一声,只当他是故意烘托气氛,倒也没再多问。
不过芥川慈郎营造气氛营造得确实不错,不少人已经被他带入了故事里,有人催促:“慈郎,继续说下去吧,虽然有点恐怖,但是说话得有始有终才好啊。”
年轻人胆子大,更别提还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少年人无所畏惧,一点也不害怕,倒显得芥川慈郎顾虑太多。
窗户上那个女人……
芥川慈郎心神不宁,但还是听话的接下去说了:“随后,我姑姑就发生了她一辈子发生过最恐怖的事情。
那张既像飞蛾拥有着人类轮廓的脸,上面是一个笑的表情,照实来说那并不是笑。
我也不曾见过姑姑说的这种生物,但是听描述,在百科书里找到了相应的参照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见过一种笑面飞蛾,脸上带着弯钩似的蓝色花纹,远看上去像人在笑,就是那种蛾子,应该能够想象出我所说的东西。
没错,那张脸上的笑容并不像人类勾勾嘴唇所展露出来的,而是飞蛾脸上自带的弧度。
飞蛾像吸管一样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我姑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能够确定那就是飞蛾,尽管它有昆虫的特征,可是会将吸管插入人脑袋里吸血的绝对不会是正常的飞蛾。
姑姑和这个东西靠得相当近,近到可以清楚的看清它身上的构造。
这个东西身上还穿着鸟山的衣服,手肘的上半部分是人类的肢体,下半部分已经变成了昆虫毛茸茸的钩钳,镶嵌在身上频率的颤动着,所触及到的任何东西都被割成了两半。迎面就是一阵旋风,我姑姑本能的向一边避开,帐篷被那只绒钩子一分为二,飞蛾脸的鸟山古怪的笑着。
人类在急剧的恐慌之下只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呆滞,另一种是爆发出巨大的求生力,我姑姑无疑属于第二种。
她已经害怕到丧失了发声能力,但是根据姑姑后来的回忆,当时她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那种气味让她瞬间丧失了知觉,我想如果那真的是飞蛾,这很有可能是飞蛾分泌的性外激素,不过据说只有飞蛾中的雌性才会靠分泌性外激素吸引远方的雄飞蛾,而姑姑显然是名女性……这是后话。
被香味迷惑后,我姑姑往前一倒,上下牙立刻磕到了舌头,血腥味儿顿时盈满口腔,剧痛让她清醒。
姑姑在失去意识那一瞬间看见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的看见,但没有通过视觉而是直接反映到了脑海里。
这么说也许你们不明白,你们就假设这是一段强制插入大脑中的回忆,而我姑姑被动接收。
她‘看见’了古代的武士,还有道士,还有一些衣着奇奇怪怪的人,那些衣服还有月代头看上去年代久远,似乎是第六天魔王甚至更早以前的居民。
在脑海中出现的大部分人都是男人,他们迅速的出现,又很快的消失,无一例外不是在同一死法中消亡:被无数的丝线缠住,人的嘴也被这种丝线给勒住了,丝线具有腐蚀性,白色的线一点点勒进他们的肉里,像刀一样横着把脑瓜子给切开,白花花的脑浆子就这样流出来,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叫,皮肤‘嘣’的一声被丝线裹破出血,就像被处理的叉烧肉被丝线一圈圈裹起等待下锅。
这种丝线比刀子还要锋利,一下子就勒进了他们的骨头里。
如果你们还记得用一百摄氏度的刀去切西瓜那种场景,就一定能想象出这些人的骨头是如何被割成段的,连带着他们的身体一起被割成了均匀的段。
我姑姑忽然想:这说不定就是以往死在这个东西手里的人。
她像被兜头倒下了一桶冰水,身体冻得像块冰,却已经先于意识开始行动,跑得很快,可是上山不比下山难,我姑姑对道路并不熟悉,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在乱冲,同时也做好了舍生取义的打算。
如果能用生命把这家伙拖到远一点,然后再和他拼命,了不得就是一个死,芥川的祖上往前推几代,都是很有名的武士,受这种历史的熏陶,我姑姑也明白菊与刀的真谛‘宁可枝头抱香死’,她流着眼泪疲于奔命。
可是跑了好远,发现对方并没有追过来,我姑姑迟疑了一阵在路边找了棵树休息,对方的确没有追过来,可是姑姑却没有放松。
树枝和树叶混合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她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屏着呼吸躲在树后。
‘芥川?’
我姑姑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探出脑袋,惊疑的叫出来人:‘松田君!’
我姑姑虽然生气松田,也就是还没成为我姑父的未来姑父不分青红皂白的叫人把她关起来,可是眼下也不是生气的时候,有人来了就是好事,她心里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慌乱:‘松田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去了趟山神庙。’
我姑父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这里是荒郊野岭,联系不上什么人,这是我在山神庙中找到的东西,你拿着傍身吧。’
我姑姑愣愣的接过了那个东西,那是一把残刃,只有半截,没有任何锋芒还被一层层的锈附上,看上去很快就要断了。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可是既然是这个山上的山神庙,对那个东西总该有些克制作用。’
‘那这个东西就应该留给你了。’
“我不需要,既然拿给你,你就拿着吧。”
我姑父其实是个内敛的人,说这话时,脸都有些红,如果不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太过严苛,并不准许这种浪漫的气氛发酵过度,我想这倒是个相当不错的处境。
我姑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松田君,你之前是……’
‘这样留出来准备的时间才会更多一些。’
我姑姑大为感动,又有一种洗脱了冤屈的轻松:‘松田君,可是那个东西已经跑了出来,它朝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我姑姑指了截然相反的方向,但她并不是不想去救同伴,恰恰相反,我姑姑只想一个人去救同伴,不想再造成无谓的牺牲,而且我姑姑将月子的死怪在了自己身上,想用命去偿还这一切。
可我姑父点头说:‘那其他人的处境相当危险,你在这里不要动,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我姑父并没有按照我姑姑所指的方向过去,反而急着回营地,这时我姑姑才急着叫住他:‘抱歉松田君,那个东西现在就在营地里,我……’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傻话?’
‘可是’
‘如果你觉得心里有愧疚,那么你就跟我一起去。’
我姑父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往营地里冲,我姑姑擦了擦眼泪,也跟上他往之前自己奋力离开的地方跑回去。
等他们回到了营地,最不乐观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地上乱糟糟的躺了一堆的人,这是一些干瘪的人,我姑父右手轻轻拉了拉其中一人的衣服。
咔哒。
就像在燃尽的柴火堆把最底下支撑的那根薪柴抽出来,其他燃成炭的枯枝枯叶一着地就碎成灰渣。
被碰到的人一下子就散了架,身上的皮肉顿时化作肉灰,迎面吹到了站在一旁的我姑姑身上。
那是人的骨灰。
我姑姑崩溃的尖叫一声:‘啊!’
这种尖叫声无疑是极其危险的,可是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不会崩溃,我姑姑刚叫出声就自己捂住了嘴,可是声音已经招来了那个东西,鸟山的躯体已经完全被同化,它拥有了人的躯体和飞蛾的脸,背后又长了两对残缺的大翅膀,身前除了正常的两只手下面还有一排的触手随着身体一起摆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姑父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他没办法离开,因为鸟山的手里还勒着一个人,三岛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救救我呀!松田,请你救救我呀!’
‘我立刻就来救你!’
我姑父四下一望,在地上抄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备跑一段冲了过去,把木棍狠狠的敲在了鸟山头上。
大概是被猛的敲了这一棍子,鸟山混沌的眼色里出现一秒的清明:‘松田君……’
姑父手里的木棒掉落:‘鸟山君?’
鸟山样子虽然已经同化却还是像人类一样在额头上流出了血,这让我姑父有所迟疑,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人类的意识。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造成了我姑父终身的遗憾鸟山桀桀的怪笑,像触手一样的手用力一拐,三岛的颈椎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后他的头颅不正常的翻倒着,像个背部和脸庞长在一边的后背人,眼睛慢慢翻白。
三岛死了。
鸟山笑着扇动了一下背后的翅膀飞到半空中,把嘴对准了三岛的头颅,准确的来说是耳朵,那根长长的喙管从三岛的耳洞里插了进去,透明的喙管像喝西瓜汁,迅速被红色的液体染红,三岛的脑袋里咕噜噜的响,随后喙管里吸上来的又是白色的东西了,不太清冽,有点稠,半透明的灰白色浊液。
等到再也吸不上什么东西,三岛的身体就像一具喝光了的饮料瓶,被鸟山随意的扔到地上,一磕到地面立刻就化成了一滩灰。
‘鸟山君!’
三岛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我姑父被骇得心神巨震,眼见鸟山身后有几个学生偷偷摸摸的往山下走,便决定用自己来吸引对方的火力。
我姑父用力的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试图将他仅剩不多的意识喊回来:‘鸟山君,我知道你还在的!请出来吧!不要被这家伙蛊惑!’
鸟山被这么一喊,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似乎真的受到了压制,他眼神挣扎,眼睛里的血红色慢慢褪去,朝我姑父大喊:‘松田君求求你,一定要杀了我,我不想被这个家伙当成傀儡,继续杀人!求求你杀了我!’
我姑父一下子泪流满面,拼命摇头:‘是这个家伙杀的人,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是这个家伙借着我的手杀掉了同伴,’鸟山那张被飞蛾同化了的脸,露出人性化的悲痛:‘在我手中死掉的人一共有十八个,活下去,注定要背负这些命债,太痛苦了,请容许我的自私,让我死的轻松一些。’
说罢鸟山朝他大吼:“快!趁这个机会!快!拿出你的瑞士军刀,朝我的心脏捅过来!”
我姑父长吼一声,掏出了身上的瑞士军刀朝鸟山冲去,可是鸟山的灵魂大概已经到了穷弩之末,再也无法抵抗那个家伙的操纵,它神情一变,伸出两只手找我姑父用力的拍去,试图合掌将人直接砍死。千钧一发之际我姑父踩到一颗小石子直接摔到了地上,顺势往旁边一滚,躲开鸟山竖劈过来的手刀,又飞快揉身而起,借着旁边的树干一记重踢将对方踢开了四五米。
这场面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或许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可我姑父是警察世家,虽然选择了画画但是也接受过正式的训练。
这一记重踢要是踢在别人身上就算没有骨折也要倒地不起,可是对鸟山来说这样的攻击却不痛不痒,它很快就站起来,翅膀张开,触手全部立起,飞到半空中借助空中的攻击使我姑父疲于应付。
这种战术无疑是有效的,两个人很快就撕扯到了一起,但是比起鸟山的毫无顾忌我姑父要谨慎得多,毛茸茸的触手看上去没有攻击性可是却能轻易将树干破开,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能避免被波及。
可即便是这样,战力上的悬殊还是很快让他败下阵来。
鸟山飞下来,透明的翅膀轻轻扇了一下我姑父的脸,我姑父头一阵晕就倒在了地上,但是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飞蛾的喙管又露了出来,想同之前那样(我姑父在转述这件事的时候说得不甚详细,我想他是担心像之前三岛那样)吸掉他脑袋里的脑髓。
就在这时,我姑姑跑了出来,她灰头土脸的好像去挖山寻宝了,鸟山转头去看她,忽然变得愤怒起来,因为我姑姑手里抱着一个圆圆的黑色物体:‘放开松田!不然我就将这个东西毁掉!’
飞蛾的翅膀呼扇了两下,那种浓郁的奇怪的气息立刻包裹了小小的营地,可是这次我姑姑却意外的没有受到影响,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手里的断刃,忽然有所悟。
鸟山惊恐的直起了腰,扑着翅膀飞过来,就在那一刻我姑姑将断刃狠狠的扎进了黑色的圆体中!”
故事正说到高*潮大厅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芥川慈郎的叙述。
迹部景吾离电话最近,站起来接过电话:“喂,你好。”
一堆人提起的气乍泄,这个故事突然中断就像挠痒正到兴起时而未挠到痒处。
可是又不好出声打断迹部景吾接电话,他们之前不是没试过向外界联系,可是手机都失掉了信号,就算是身上的指南针也忽然转的乱七八糟,好像受到了强有力的磁场影响似的。
好不容易来个电话也算是一种宽慰。等到迹部景吾结束通话,众人关切的问:“怎么样?”
迹部景吾揉了揉皱紧的眉:“他们说大雾把这里都封锁住了,但仅仅是这一块,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测到这里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这个雾什么时候散掉,总之,情况不容乐观,大概会对明天的训练有些影响。”
大家一起沉默了会儿,集思广益放在这个情况里也没什么用,比赛的时间很紧,训练的机会更显得弥足珍贵,这下子又耽误了这些光景,实在是可惜。
不过菊丸英二很快就想通了:“哈啊……反正大家现在是集体被困在这里,这么想来,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嘛,我倒觉得现在的重点是……”
“是什么?”
“慈郎把刚才的故事继续讲完啊!”
芥川慈郎苦恼的说:“还要说啊,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要是明天……哦,对,明天几点训练不了,那就可以睡懒觉了,好吧。”
大石秀一郎则蹙起了眉,不知想起什么样子很担心。
“如果这里的情况都不清楚,那不二他们的,我记得最后联系不二的时候,他说已经进入了熊本县……”
“这也是个问题。”
迹部景吾忽然看向慈郎:“你的故事里,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出现像现在一样的雾?”
“迹部君该不会是把这个故事当真了吧哈哈哈……”
一堆男生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迹部君居然是我们中间最童真的那个呢哈哈哈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
“这可说不定,你们懂的嘿嘿嘿……”
男生们莫名其妙的就开启了荤段子模式,这让几个纯情的小可爱根本羞红了脸插不了嘴,迹部景吾则蔑视的看了这堆人一眼:“连对象都没有的人,居然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啊行行行,大佬您最厉害,社会社会,服气服气。”
“秀恩爱狗来了!快举起我们fff团的火把烧死恩爱狗!”
之前偷懒不想再说,现在芥川慈郎又主动开口:“有的。”
众人齐齐安静下来:“诶?”
“这件事情隔的有点远,我也是听说,所以忘了说了……”
“在30年前,鸟取县也有过这样一场大雾。”
为了玩百物语的游戏,整个房间的灯都被关掉了,这个关是彻彻底底,连一点点光源都看不见,哪怕是窗外的月色早就看不见这样的东西了,仅剩下九十九根蜡烛,每个人面前摆了一根,或许不止一根,蜡烛的火被偷偷钻进房间里的风搅动着,将墙上的影子像拉面一样扯得很长,又挤压的很短很小,扭曲不成形。
蜡烛燃出的光昏黄,应该是暖色调,可是在每个人身前身下燃着,把人的面目都照得狰狞起来,像传说中的般若,恶鬼,罗刹,黑暗使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芥川慈郎依旧席地坐着,时不时瞧向之前那个窗口,看有没有向这里窥视的老妇人,脸冻的发白:“那是在我姑姑把那把残刃刺向了黑盖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个黑盖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被鸟山挖出来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恐怖的噩梦,生还者不止我姑父和我姑姑两个,我说的是,我姑姑把断刃刺向黑盖之后,鸟山就消失了,连同鸟山的躯体,一起消失在他们面前。
姑姑只觉得手里的黑盖忽然沉了许多,她不敢再把这个东西埋进土里,决心把它抱在手里带到山下找人处理。
这样的无心之举却正好是最正确的决定,如果我姑姑没有这样做说不定还会造成更多的伤亡,而正是这样做了,才拯救了她和姑父的命。因为那个时候,那个附在鸟山身上的东西确实连同鸟山一起回到了黑盖子里,抱着我姑姑会主动把他们埋回土里的想法打算在他们下山之前就土遁将他们截住,然后再杀掉他们。
我姑姑一手抱着黑色的物体,另一手紧握着那把断刃,鸟山在里面挣扎了很久,好几次差点把断刃崩出来,我姑姑都死死地握着断刃不肯松手,尽管断刃并不锋利,但是断刃上的铁锈却刮破了我姑姑的手,血液顺着断刃流下,黑盖晃动了几下终于停歇。
可是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将整座山都锁住了,我姑姑和姑父经历过刚才一场大灾难,心不在焉,并没有把这场雾气当成一回事。
他们很快就下了山,把这个东西托付到了当时很著名的阴阳师安倍先生的手里。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那些原本幸存的人都在雾中失去了方向,绕了几天都没绕出去,最后活活饿死在深山里。
安倍先生那时已经快要年逾六十,退治妖魔经验良多,但是在见了那个黑色的东西之后也是脸色一变:‘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姑父忙问‘请问这到底是什么?’
‘日本的妖鬼太多,我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是一种寄居蛾,寄居的东西也不是一般的动物,而是一种叫做络新妇的妖怪,它很少出世,一出必然要见血,听说以人血为食,善于玩弄人心,又兼有络新妇的特点,能够操纵蛛丝吸取人的精气和鲜血,然后将人吃掉。’
‘你们手里抱的那个就是络新妇的本体,诶,那场大雾,就是这妖怪的一种能力。’
听到这个,饶是我姑姑胆子再大,也害怕得连忙退后,一点也没了之前的勇敢。
她居然抱着一只大蜘蛛走了这么久,只要一想蜘蛛可怕的外表形象我姑姑就受不了。
这一退就让安倍先生看见了我姑姑手里的伤痕,他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小伤,被断刃上的铁锈给剐破的,我想去打一针应该就没事了……’
‘诶呀!’
安倍先生用力的拍着双腿,长叹:‘这下可糟糕了!诶!这下可糟糕了!’
我姑姑心一沉:‘怎么了?’
‘不能让寄生蛾碰到你的血,否则会受到诅咒的!’
‘请问,那是什么样的诅咒呢?’
安倍先生摇摇头:‘不得好死!啊,抱歉,其实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样的例子太少太少,只是听说,也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不过是我想太多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姑姑还年轻,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虽然承受不住,但是很快也想通了:‘我想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经过这一次,我人生的深度已经有了,长度短一点也没关系。’
姑父放柔声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那之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直到毕业后两人订婚,步入结婚殿堂,生子,白头偕老。”
故事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那个什么安倍先生说的话也不能完全当真嘛。”
“慈郎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好感动啊!”
芥川慈郎咬咬牙:“就是因为是真的,所以才可怕。”
迹部景吾说:“因为诅咒实现了。”
“没错。”
想起过去的事,慈郎还是难过:“诅咒没有应在我姑姑和姑父的身上,而是应在了他们两个唯一的儿子身上。”
慈郎深吸一口气,眼圈有点红:“你们还记得国二那年轰动东京的复仇爆炸案吗?发生在摩天轮上的那一场爆炸,没有伤及任何一个平民,只死去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表哥,松田阵平。”
“我表哥他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可是那些该死的犯罪分子把下一个爆炸地点的提示信息写在了炸弹上,非到最后一秒不能看见完整的地址,为了阻止下一场爆炸的发生,表哥他……就这么殉职了。”
房间里只能听见慈郎深重的呼吸声,没有人再把这个当成是一场玩笑,如果是玩笑,那结果未免也太沉重了。
慈郎声音有点哽咽:“阵平哥,他是我心里的英雄,永远的英雄,也是我从小就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他很聪明,又是一个天才,他是一个拆除炸弹的天才,拯救了好多好多人的性命,可是最后,自己却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致以静默,那场爆炸案轰动了整个日本,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惨烈。
“我好想他啊,”慈郎轻轻的说:“我好想他啊,阵平哥。”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一落,就在同一时刻,大门外忽然发出了一声敲击声,这敲击声很规律,不轻不重,不多不少,整好三下。
所有人面前的蜡烛都熄灭了,不少人慌张的拿出火柴去点,可是怎么样也点不着,他们通通都站了起来,门外的敲击声已经第二遍开始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是谁?”
有人去摸光源,只按了开关灯也没有亮起来,这让人心开始着慌,毕竟自己关灯和开不了灯可是两回事,房间里只余钟摆滴滴嗒嗒的响,迹部景吾在一片黑暗中穿出去,摸索到了客厅的大门,忍足侑士拉住他的手:“你疯了?”
“我当然没疯。”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有一堆人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我们是进山不小心迷路的摄影团,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提供驾驶证……”
有一张驾驶证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忍足侑士拿起来,用手机的光照了照,上面的人像规规矩矩。
他朝迹部景吾点头,迹部景吾伸手拉开门闩,十几个人站在门外,好像冻的不行:“谢谢……”
这十几个人依照次序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迹部景吾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些人有男有女,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制服上写了具体的摄影工作室名字。
大石秀一郎依然是东道主:“请各位这边坐下吧。”
十几个人整齐划一的点头:“谢谢。”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深更半夜,露寒霜重他还是只穿了一件t恤衫,却不见一点点冷。
“既然冒昧打扰,容许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大河,在东京市的美拍摄影工作室里工作,这些都是我的同事。”
大石秀一郎急切的问:“这个摄影工作室里,请问是否有一个叫不二周助的男生?”
“有的。”
他的面目有点扭曲,似乎竭力想要表现出痛苦,可是却不达所愿:“他……出事了。”
男生里哗然一片:“不二他出什么事了?”
大河低下头:“你们也看见了,今天的雾这么重,我们的车子行到一半,刚进入熊本县就出了问题,这么大的雾,根本就不敢再往下开,生怕出什么事……然后我们就下车,手拉手想到不远处的一个旅馆里休息,可是那段路崎岖难行,而且也多山沟,不二他主动提出要在队伍的最末,结果谁也没想到,他一时失足,跌下了山沟……”
他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像在吞咽浓痰,咕叽咕叽的响,其他人陷入了震惊中没注意到这一点。
迹部景吾说:“如果是在公路上下的车,我的确知道那里有一家旅馆,可是从旅馆到这里有足足三四公里的距离,你们是怎么走到这儿的?”
大河似乎有些畏惧迹部景吾,下意识后挪了一点,迹部景吾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
“我要去找不二!”
“我也要去!”
大河说:“那个山沟我看了,很深很深,最重要的是下面还连着一处断崖,真的摔下去的话,生还的机会几乎……”
大概是考虑到这里人数众多,他没把下面的话说完,可是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不止青春学园,其他学校的人都站了起来:“不二君一定要找到,打网球的人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迹部景吾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抹意味深长的视线,他没做出任何反应,开门并非他自以为是莽撞行事,而是因为他知道对方伤不了他。
绮罗的鳞片在他身体里,而且绮罗也懒得取回去了,虽然鳞片不能为他所用,但是对妖魔鬼怪有天生的威慑力。
这个时候,门第二次响了起来。
清越温柔的声音让所有人一震。
“开门。”
菊丸英二碰倒了地上的蜡烛:“不二……”
不二周助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拉着别墅上的门环,叩了三下门:“开门,我是……不二周助。”
“不要去开门,门后面的不是不二周助我们亲眼看见不二他掉下去的!”
有女人尖利的叫喊:“他是鬼是鬼呀!”
摄影工作室的人乱成一团,拼命阻止着去开门的人:“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不二君,但是擦亮你们的眼睛,不要把奇怪的东西放进来,不然大家的处境都很危险!”
几个上前想要开门的男生迟疑了。
他们确实很担心不二周助的安慰,但是不代表要把可怕的危机带给同在这里的同伴们。芥川慈郎睁开眼,没有一丝睡意,急匆匆的抓住迹部景吾:“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安倍说过的话了!”
门外的不二周助在问:“怎么了?大家不在吗?里面的人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芥川慈郎浑身是汗:“我想起我姑姑对我说过的话,她说,那个妖怪并没有死,当年只是被封印了起来,消耗了土御门家族很多精锐的力量,才把寄生蛾封印在了八原熊本县,就是这儿,这个地方……”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不二周助啊!”
菊丸英二崩溃的蹲下身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不二他那么好一个人……”
河村隆神情坚定,望着墙角的球拍:“不管他是不是不二,让我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大河忙制止:“这位同学,你刚才都听到了,如果把它放进来,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一定会把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害死的!你不想让不二出事,可是门外的人真的就是不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