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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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叮铃叮铃的响起来。

幸村精市半梦半醒中摸起电话听筒:“喂?”

一开口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像大力踩下没加满油的摩托油门那种有气无力的难听声音。

“爸爸?”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你是爸爸?”

幸村精市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坐起的太快头晕晕沉沉,又猛的朝床上倒去, 咚的一声把手机都摔到了地上。

听筒里传来男人着急的声音:“精市?精市你没事吧?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时钟正在滴答的转着,东京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神奈川自然也是这个时间, 他原本瞳仁分明的眼睛里白的部分已经染上了一条条血丝,生硬的转动了一圈, 确认自己现在的所在地:还是原来的房间装饰, 地上摆了一堆多肉,窗台上放了一盆雏菊,墙壁上挂着一张“无病息灾”, 笔力刚健的字是真田弦一郎无疑。

是他的房间, 他又回来了。

幸村精市趴在床沿,吃力的弯下腰, 捡起地上的手机, 和黑暗中唯一发着光的屏幕,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开口问:“是爸爸吗?”

他又问了一遍,出于怀疑和不确定,还有内心隐约的恐慌。

“不是。”

幸村精市差点把手机扔掉, 幸好对方又说下去了,带着几分无奈:“精市你怎么回事?我不是你爸爸谁是你爸爸?”

果然是他爸,这个时候还能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幸村精市捂着差点罢工的心脏:“爸爸,有事吗?”

说完,他忽然觉得不对,现在这个时间段爸妈应该早就回家了,不可能还会给他打电话。

“晴子发烧住院了,我们之前怎么叫你也叫不醒……”

幸村精市脸色一变,电话那端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耳边嗡嗡的,心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这一切到底是他的提前预知还是恐怖的再次重复?

电话那边又喂喂了两声,那种冻彻全身的感觉又一次回笼,幸村精市抓着电话送到耳边,努力把这支来电听完。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一瞬间白日的光倾泻如注流淌进来,一下子将房间填充饱满。

有光,真好,有光的地方他就心安了。

男人抱怨了一声信号不好,然后又放柔了声音:“精市,本来不想打扰你睡眠的,但是你们教练昨天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你都没接,说是明天现在已经是今天了,他想告诉你今天的训练计划和地点有变,让你早一点准备好,信息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放心吧,妹妹这边有我看顾,你不要耽误了训练。”

大概是这边一直不说话太过安静,电话那边担心的问:“精市,我刚才听你的声音好像生病了,你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千万别强撑着,万一小病忍成大病就不好了……”

幸村精市回答:“我知道。”

嗓子还是沙的厉害。他伸手摸额头,也摸不出来什么,手实在太凉了,显得脑袋上的体温更热一点。

对方挂上了电话,幸村精市木木的看着已经挂掉了的电话,嘟嘟了两声之后就自动转到主界面,屏幕上的多肉植物开得永远如一的鲜艳。

已经快早上五点了。

手机的信息通知的确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滑到短信那一栏,不仅有网球部的教练发过来的信息,还有画画老师的嘱咐。

幸村精市松了口气,把手机关掉。

看来真的是把梦和现实给弄混了,梦里他可是把手机都给掉水里了,也没听说过苹果机还能防水,不说往水里一浸,就是放沙子上一滚,海滩上的细沙都能把机子给弄坏。

要是真掉进水里,现在这手机就报废了。

幸村精市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感觉没之前那么磨得厉害,量完了体温也正常的很,根本就没发烧,也不知道嗓子为什么会那么嘶哑。

可能是在梦里跑得太久?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幸村精市扯了扯嘴角,到洗漱室里洗脸清醒一下。

每天因为强大的运动量,一回家沾床就能睡着,幸村精市很久没做过梦了,更别提噩梦。

他打了个呵欠,用沾湿了的毛巾擦脸,绒绒的触感让他有点熟悉。梦里面好像也有一个毛茸茸,尽管不太想回忆噩梦,但幸村精市还是依稀记得一些。

好像他是被一头神兽给驮回来的……?

而且那只神兽长得还有点像白天见到的那只哈士奇。

这可真是有意思,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幸村精市搓了把脸,不期然的从身上掉下了几根……毛。

现在的毛巾质量都这么差了吗?幸村精市拈起这撮毛嗅了一下,觉得有股狗子味儿。

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揪下来的吧?他记得那只超大的狗一只驮着他,可是在梦里面坐不太稳他一直下意识抓着神兽头顶的毛,最后一个颠簸好像还薅掉了一把毛,因为它叫的实在太凄惨,所以他印象尤深。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大概是今天在海边沾到的毛吧。

洗完脸感觉精神终于振作,已经睡醒,幸村精市打算早点去医院看一下晴子,哄哄她开心。

照片。他想起这件事来,打开手机,迅速找到在海边的那张照片。晴子穿着那件红裙子在海边张着手,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根本就没有什么军鞋。

***

立海大算是老牌名校,网球这部分的设施比起冰帝来也不差什么,相比之下,青春学园的设备可以算是几个学校里最“朴实”的了。

一个冰帝的训练场,等于两个立海大的训练场等于五个青学,条件限制他们训练的方式,比其他学校的方便,青学的运动员都是绕着公园的山跑圈,不仅锻炼身体,而且还省钱。

人之间分穷富,学校之间也分有钱的和没钱的,有钱的学校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他们的训练方式,简直堪称奇葩,几乎什么东西都能变成训练的工具。

甚至带起这种风气的还是原来的部长手冢国光,他主张,勤俭,节约,创新。并且在一次和迹部景吾的偶然会面中建议对方可以利用生活中的小窍门来健身,而不是非得跑到健身房。

部长都已经这样了,其他人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字来形容青学的那群人,穷,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很穷。

造成他们贫穷的原因不仅在于原始资金的缺乏,更因为他们时不时的外旋发球波动球就能毁掉大量网球,这群家伙里真正有商业头脑的几乎有,拥有谋生技能做蛋糕的菊丸英二做一个蛋糕吃一个,指望不上。

可是就是在这种训练条件下青学还是拿了第一,这不仅让立海大的网球队灰心,也让校方质疑,毕竟一个学校的资源有限,只能按优秀条件分配。但网球部也算是这么多年的佼佼者,不能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于是校方空降了一个教练来指导网球部。

年轻气盛的少年暗搓搓的挑衅指导,然后又被反杀之后彻底老实了。

除了颜值不高,这个教练还算是有实力。

幸村精市在国中部的时候是网球部的部长兼教练,但是到了高中部就不能再这么干了,高中部的学业更重而且也需要更专业的指导,他没什么抵触心理的就接受了这个新来的男人。

据说教练和龙崎瑾当年还是同班同学,并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龙崎堇心不死,他怦然心动的告白了,龙崎堇对他十动然拒。

教练依旧想着各种办法联络感情,他觉得两个网球队就像他们两个的孩子,只有让孩子之间多多联络说不定能“父凭子贵”。

于是就让立海大和青春学园的儿砸们多多联络感情。

虽然对于教练来说这是联络感情,但是对于立海大的诸位来说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合宿是一回事,组成小队一起对抗其他国家小队是另一回事,他们之间的比赛还没翻页呢。

一定要一雪前耻,要成功的打脸回去,要告诉他们立海大三联霸爸爸还是你爸爸!

幸村精市进入网球场的那瞬间,仿佛如王者莅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过来,让他有一种走红毯的隆重感,正当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啊,让你们久等了”之类套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些眼神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一个个眼睛瞪得如镭射灯。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好在幸村精市一向救场无数,面带笑容回头,笑容凝固在那一霎那。

龙崎堇挺了挺傲人的上围,穿着裁剪合体的衣服七扭八歪的走进来,甚至朝他抛了个媚眼。

立海大的教练立刻迎了上去,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捧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开关一样开始了捧读模式:“啊!你还是那么美丽啊,伊丽莎白!”

龙崎堇含羞带笑。

一大堆镭射狗眼被这回眸一笑炸开,幸村精市听见队员倒下的声音。

这简直让立海大的人颜面无存,愤怒了一阵之后看见乾贞治阴险的笑容然后恍然:这是对方企图从心理层面打击对手的阴谋诡计!

可恶,居然不要脸的使用美人计。

真田弦一郎沉下声:“我们不要中计。”

两方队员到齐之后发现物是人非,毕竟两个队分别都有几名国中生留在了国中部读书,至于跳级读高中,不可能的,也不存在的。

就凭切原赤也那个狗啃过的英语,以及越前龙马这个被狗啃过的国语,他们两个倒是互补。

两方成功的度过了会晤,幸村精市简单的扫过对方的人员:“不二呢?”

一提到这个,青学的几个男生身上的活力氛围瞬间黯淡了不少,半天乾贞治才含糊不清的解释:“不二他来了,不过状态不太好,我们让他先休息一下。”

幸村精市也没多想,让两方的教练入座,然后安排切磋对战。

***

神奈川的海干净的让人心神气爽,波光粼粼的海面偶有几只白色的海鸟,钩似的爪子抓过水面,抓起一道涟漪。

不二周助在公园里坐了一阵,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训练的点了,他站起来,一个女孩子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他伸手扶住,关心也显得淡淡的:“你没事吧。”

“汪汪汪!”

一只狗扑上他的腿,女生有点尴尬,拉着牵引绳把愤怒的狗扯开,把刚才的话又原模原样的还给他:“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如果把狗比作车,那么哈士奇绝对是油劲最大的那种,虽然是中型犬,真的扑到人身上也够喝一壶的。

不二周助摇头:“没事。”

哈士奇有点不太高兴,一抬头看见不二周助的脸呆了一下。

它吐着舌头,人性化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认错人了。

绮罗没好气的用脚勾了一下它的下巴,哈士奇老老实实的伏在地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狗的头上扎了块头巾,不二周助看着这红绿红绿的花色有点迷,他沉默了会儿问了:“……最近养狗流行带这个吗?”

绮罗说:“不是,这只狗熬夜脱发,头顶秃了一块。”

不二周助嗯了一声,两人本来就是无意中撞见没有什么多聊的,他看向狗主人,张嘴小声啊了句,眼中闪过片刻的惊艳。

绮罗随后就看见他褐色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下来。

这个人她没什么印象,以前也应该没有见过才对,可是绮罗觉得他不该是这个表情。

他身上依旧保留着温和的气质,像一块极其剔透的玉,可是接近了谈上几句才知道,他表面泛的萤光根本就不是玉石的温润,反而像冰,经年不化,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绮罗心里忽然就有点难过,也摸不清什么原因,这男生挺好的,她被鹤丸吃掉的良心又冒出了那么点来:“你是第一次来神奈川吗?”

不二周助本来欲走,又停下:“算不上是第一次,之前也来过这里。”

两个人本来就不怎么熟悉,也找不到什么话要聊,但是不二周助却没走开。

绮罗说:“为什么你不走?”

不二周助说:“因为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话非跟我说不可。”

绮罗说:“……你还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我想或许是吧,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不希望自己这样。”

“为什么?”

“温柔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绮罗慢吞吞的说:“你现在在讨厌自己。”

不二周助没否认:“或许。”

眼前这个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女孩就像一颗夺目璀璨的珠宝,无论放在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这么好看的姑娘,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一丝差错,越看越漂亮,就是放到时下的□□圈里也绝对是最顶端的。

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相貌只能称得上清秀,瘦瘦小小的没有攻击性。

大概是最近训练负荷过重,不二周助觉得眼前的女生竟然和阿罗重合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顿了顿,补充说:“我叫不二周助。”

绮罗说:“我叫绮罗……你可以叫我的场。”

反正那个家伙应该也不会介意她盗用一下他的姓氏。

不二周助把她说出来的名字重复了遍,嘴角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勾了起来:“我听说过这个姓氏。”

绮罗有一下没一下的拽着牵引绳:“你和我的狗很像。”

哈士奇不开森的摇摇尾巴。

不二周助也没生气,试着猜测:“……你是说性格相似?”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看样子不是呢。”

笑完之后他忽然反应:这好像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这么轻松。

绮罗说:“你再熬夜就会跟我的狗一样谢发秃顶了。”

坐在地上的鹤丸用两只胖胖的大爪子捂住脑袋。

不二周助的眼睛底下有一片青黑,气色也相当不好,一看就知道是疲惫过度,以及长期休息不足。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头顶,头上还有很多头发。

只听过少年白发,少年秃顶不太好看。

他的确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很多时候他都夙夜难安,梦里有一片大火,火烧得很快,把所有东西都燃成了灰烬,他来不及阻止就只能看着大火慢慢舔上她的身体,最后将整个人吞噬掉。

那么多女生都活下来了,可是只有一个人死在了房间的外面。

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造成这件事的元凶,也没有纵火杀人,也没有在现场,可是他同样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来得及说,所有的东西就这么截止在过去的某个节点再也不动了。

网球部里的朋友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不说这件事情,生怕一星半点就会让他痛苦难过。

他同样也不想让他们难过,于是闭上嘴,对某些东西再也缄口不提。

而那些情绪憋在心里会慢慢发酵,也许终究有一天会避无可避的炸裂开。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可他自己也不想阻止。

绮罗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好了,醒醒,别纠结了,我请你吃蛋糕。”

不二周助笑着“啊”了句:“为什么呢?”

他的笑意浅薄,浮于表面,看得绮罗不太舒服。

绮罗说:“不为什么,当我钱发作了吧。”

……

放在平时,不二周助不可能让萍水相逢的女生请客吃东西。

总有特殊情况,他尝了口蛋糕:“你在这里打工?”

“算是吧。”

绮罗说:“不过生意不太好。”

虽然甜品的味道不错,但是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一般人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地方。

甜品的确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尤其是在甜品味道相当不错的前提下。

虽然从前也没吃过这种味道,可他就是觉得熟。

他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是两个同样会做甜点的女生罢了,前者不可取代,后者无法替代,无论混淆她们哪一个都是一种侮辱。

不二周助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吗?你本身就是相当好的招牌。”

其实这家甜品店是的场静司的产业,不过是见绮罗无聊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发时间,就让她当了这里的老板娘。

名声宣传出去了也是给别人打响招牌,绮罗还没有这么好心。

而且她现在用的是本体的模样,如果扩大宣传了被其他人看到,最重要的是,如果被大哥看到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绮罗说:“拍照什么的就算了,不过你可以随时过来……”

像从前一样。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这不太对劲,如果对方真的认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出来逛的也太久了,不二周助歉意的接了电话,听完对方的好一顿嘱咐,最后要回去继续参加训练,他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也是看在最近训练已经太紧张的缘故。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的。”

神奈川和东京毕竟隔了那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除非像切原赤也一样坐过站点,否则高中的课业加上社团活动,还有各种训练一般很少能有机会过来,不二周助摈弃了平时的套话,倒是实话实说了。

绮罗站在店里,日光透过竹帘照进来,一排一排的缝隙把人割成均匀等份的牛排。

她没理睬不二周助,良久,压着嗓子:“我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晚上七点多,他例常的练习完剑术,坐在椅子上喝茶。门外谈不上很安静,不停的有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整个训练道场还是安静的很,安静的让人发闷,除了整齐划一的训练口号,就只能听见林间的风穿过叶子,沙啦啦的响,还有那些鸟,一只只的也不肯安静,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

是心不静。的场静司放下茶杯,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绮罗小姐,这个时候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是可以视作成一种邀请的。”

绮罗走到他对面的一张椅子里坐下:“你是不是想睡我?”

的场静司差点喷茶:“还真是意外直白。”

咽下了那口茶,他接了这记直球:“我只是想娶绮罗小姐为妻子。”

这其中有多少感情成分不谈,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连他自己也不信的东西,自然不会拿去欺骗别人。

绮罗看他:“你是不是想娶了我,然后就可以庇佑的场家族?”

“如果绮罗小姐是我的妻子,我同样也保护你,这无关于责任。”

他狡猾的避重就轻:“当然现在我还是一样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你。”

绮罗问:“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的场静司颔首:“也许无意见过,不过那时我接受委托除妖,因此也不确定那时是否真的见过你。”

有些事情只得隐瞒,但他也不能违背良心的说谎话,三言两语的带过去:“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要问这个?”

绮罗摇头:“没什么。”

她笑着遮掩:“我看你最近忙的很,除魔界有什么最新的新闻吗。”

的场静司也没瞒:“有的。绮罗小姐知道安倍晴明的存在吧。”

“知道,难道他死而复生了?”

“那倒不是,”他笑她异想天开,拂开桌上的文件,抽出一份请柬,这是一份生日的请柬。

“安倍的正统早就不再是以姓氏划分了,真正的阴阳术以及血缘的传承在土御门这一脉,但是在近代安倍家族也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甚至超过了土御门的直系。”

“不过那时我还小,也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二传闻,只知道那个男人很厉害,用最短的时间就掌握了最难的阴阳术,甚至可以召唤来神明泰山府君……这是最难的秘术,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我听说能掌握这个秘术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一个。”

人死归地狱,神死归泰山。这一点没有什么神明能够避免,除非是女娲三清之类的神?,不过绮罗也觉得奇怪,泰山府君那么一个隐世不出的神明,管辖的地域竟然还包括了日本。

隔着地区限制一般召唤不到异地神明的。

的场静司似佩服:“虽然我是除魔师,但是阴阳术也涉及一二,自然知道他有多厉害。”

“同样在我幼时,杀生石起过一次动荡,安倍先生以一己之力重新封印了杀生石,不然里面的九尾狐妖破界而出指不定会带来多少的麻烦和灾祸。”

“在过几天就是这位老先生的八十大寿,所以这几天我会抽空去东京拜访,听说他身体现在已经不太好了。”

九尾狐妖,绮罗想起来:“你说的九尾狐妖该不会是玉藻前吧?”

“是啊。”

玉藻前原身为妲己,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妖怪而是青丘涂氏的狐狸,只不过他自甘堕落,受了女娲的任务又阴奉阳违的做事,小聪明败落后又急走别国,想要借地区的封印来逃避追杀。

绮罗问:“你见过玉藻前吗?”

说没见过,好像有点儿丢份,但他确实没见过,的场静司说:“我见过玉藻前的画像,确实漂亮得不可思议,不过比绮罗你的话还是差的远了,毕竟狐媚之术不堪大用,能欺骗人眼,却欺骗不了人心。”

“不,”绮罗充满恶意的解释:“我只是想说玉藻前其实是个男的,公狐狸精就算化作人也还是公的,被他骗的人全是基佬。”

的场静司说:“……哦。”

她补刀:“而且玉藻前是攻。”

那还真是很棒棒哦。

他忽然想起一事:“我有个不情之请。”

绮罗啧啧:“你要是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我一定要说。”

的场静司仅剩的一只眼在灯光下宛如剔透的琥珀,绮罗猜测:“你想要我帮你恢复你的眼睛么,这好说,只要把原来的妖怪杀掉就可以,你告诉我它什么时候会来?或者老巢在哪里,我就去帮你杀了它把眼睛夺回来。”

的场静司的祖先曾经和妖怪有个交易,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就贡献自己的右眼,但是最后拿了力量又不认账,不肯把自己的眼睛交出去导致妖怪十分愤怒,于是每一代家主的眼睛都会被这个妖怪取走作为报复和利息。

绮罗并不觉得这个妖怪做错了什么,除了迁怒对付这些它打得过的人,这一点实在登不了台面,如果这妖怪真的有本事,那就应该把骗了它的人千刀万剐,而不是拿小辈开涮。

的场静司摸到被眼罩罩住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动听,像大提琴的音质。每次他这么说话,绮罗就忍不住心悸,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或许从前两个人真的认识,不然她不会这么熟悉这个声音。

就为这个,绮罗也愿意给他比别人多一分的宽厚和耐心。

的场静司慢慢摘下眼罩。

他的右眼有一个极其丑陋的疤痕,从眼睛上方一直贯穿到眼皮下,这么严重的伤痕眼睛大概早就瞎了,但是他的眼珠并没有像盲人的那么浑浊,依然是赤色,像一颗漂亮的水晶珠。

“这么多代家族下来,我是第一个没有被取走眼睛的人。”

每一代的家主,为了弥补祖先犯下的过错都不惜主动将眼睛供奉给妖怪,就希望妖怪不要因此而动怒。

即便身之发肤受之父母,眼睛更是重要的器官,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并不是不想封印妖怪,但是妖怪的实力强横,又过了这么多年,吸收了每代家族眼睛里蕴藏着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越来越对抗不了妖怪的实力,因此不得不将眼睛献出,这就成了一个没办法解脱的循环。

好在这个妖怪也还守诺,并没有再多取走其他的东西,可是也防不住它越来越膨胀的欲望。

的场静司没有想说自己是如何作为,但是绮罗看着样子也大概猜得出来他是怎么做的。

没有办法对付妖怪,就只能在自己眼睛上下手。

这个男人对别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为了达到目标毫不容情的伤害自己。

绮罗曾经很欣赏这一类人,但不知道丢失的记忆里到底有过什么东西,她现在居然对他不太感冒,反而对傻白甜更有好感一些。

的场静司淡淡的把家族过往提起,很快又放下,他拿起眼罩又打算带上去,绮罗倾过身体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三,二,一。”

她松开手。

眼睛上的伤痕已经没有了。

的场静司没有照镜子。

他在绮罗的眼睛里找到自己,那双眼睛反映出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可怕的伤痕,金色的阳光将他笼罩住。

约莫是发现自己发呆的太久,的场静司咳了咳:“谢谢。”

绮罗盯着他:“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还长得挺好看的。”

“……没有,你是第一个。”

平时不苟言笑,吓跑了不少的人,还吓跑了不少的妖怪,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蛮恨的性格和实力上不敢置喙,怕他恨他都来不及,谁会去欣赏他长得什么样,又不是名取周一那个家伙乱七八糟的搞兼职。

他又打算把眼罩带回去,看见绮罗奇怪的表情主动解释:“这个眼罩后面画了一道咒符,就是为了封住外泄的气息,如果没有封住,妖怪就会回来取眼。”

绮罗不解:“那把妖怪杀掉不就好了吗?”

的场静司沉默了会儿,叹道:“和妖怪做交易的那个祖先,临死之前,自觉有愧于妖怪,便嘱咐后人不可伤害它。”

这专门坑后代的,简直是个神经病啊,绮罗意思意思同情了一下:“我帮你杀掉不就行了。”

的场静司坑人坑遍,却不愿意违背祖宗的意愿,只能寄希望于别的:“我想有一天,这个妖怪也许会自己想开的。”

绮罗嗤之以鼻,要知道妖怪通通都是些死心眼,一种感情就能坚持几百年甚至千年,不管这是爱还是恨,它们的感情执拗而纯粹。想要等到妖怪自己开窍,那还是早点把眼睛挖出来给它们吧。

戴上眼罩的的场静司和没带的一比简直判若两人,前者冷漠自控,毫无温情可言,可是他却拥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还真是了不起的反差萌。

绮罗有点可惜:“既然你的愿望不是不是把眼睛夺回来,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可以给我一片龙鳞吗?”

“诶?”

龙鳞是龙的皮肤,一旦跟着变身,就会化作身上的衣裙,一想讨要龙鳞就好像对着女生说让人把衣服扯下来给他,的场静司有点尴尬:“一片龙鳞,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龙鳞可以么?”

总觉得这种行为有点痴汉。

绮罗纠结了会儿,这个东西比较私密:“给你也不是不行……你要它做什么?”

虽然也不是不能给,但好歹也要问清楚用途才行。

的场静司忙否认,直接交代了事情:“不是我用,而是想把它给一位有阴阳眼的孩子,他是一名纯正的人类,又不会什么阴阳术,又加之灵力强大,经常被妖怪觊觎,绑架,如果有龙鳞傍身,就可以生活得自在一点。”

“阴阳眼,”绮罗摇头:“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生下来就有两双眼睛,一双为阴眼,一双为阳眼,阴眼观鬼,阳眼观世,两双眼睛分别可以看到两个世界的东西。

刚出生的婴儿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沾染过任何颜色又被中阴身附体不久,所以能看见成人看不见的东西,可是随着投胎的魂魄渐渐适应躯体,能够观鬼的那双阴眼也会慢慢关闭。

可是有些人的阴眼未关,这一类人有可能是因为身体体质,比如说灵力强大,天生的修行者就可以看到多界的事物。

还有一类就纯粹是遗传了。

这类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灵力,但是遗传了祖先的血液而灵力强大,但他并没有什么修炼的天分,因此这种血脉反而成了吸引妖怪的美食。

如果说唐僧肉是妖怪眼里的保健品,长生不老延年益寿,那么这种血脉就相当于妖怪眼里的补肾汤。

妖怪也是需要补肾的嘛。

这么想想,绮罗也挺同情那个被妖怪看中的人,任谁发现自己被当成驴鞭什么的脸色估计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绮罗叹气:“诶。”

可是要说掉下来的龙鳞绮罗还真没有,必须满打满算算上在蛋里待上的岁月,她才勉强算是成年龙,蜕皮什么的还没有过,因此要龙鳞,还得从身上扯下新鲜的。

她把手放在的场静司的大腿上,这举动吓到了一向冷静的除妖师:“……你……”

想对他做什么?

绮罗雪白的腿上慢慢被密密的鳞片盖住,她伸手扯了一片立马痛得嗷了声,的场静司也被她掐的差点腿软。不过他忍住没有像绮罗那么叫出来。

疼痛呼叫转移果然还是有点作用,她眼泪汪汪的想。

到底是男人,他忍着疼抱起绮罗:“是不是很疼?抱歉,我之前没有想到会这样。”

绮罗擦了擦眼泪:“我还没蜕过皮,痛死我了,听说第一次都是这样……”

烛台切光忠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来的太刚好,他光听见那句“第一次”。

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是办公室!简直是禽兽不如令人发指!

他指着的场静司发颤:“你……”

绮罗捂着被拔了鳞片的腿:“你终于醒啦烛台切,我好疼啊……”

她觉得这好歹也算工伤,得上个药。

的场静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如果有下次,我会轻一点的。”

绮罗说:“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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